天光破晓，晨曦透过窗棂洒落进殿中。
寝殿的门轻轻被推开，侍女端着钗裙走进来。
紫露刚踏入内室，就看到连猩已经站在外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少年一袭绿衣，双手交握在身前，语气淡淡，“东西放那，殿下还没醒。”
紫露犹豫了一瞬，最近殿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对她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莫名让她很心虚。
听到连猩的命令，她也不争执，只令人将东西放下便退了出去。
寝殿重新恢复安静，连猩缓缓走回内室，目光落在依旧沉睡的少女身上。
他上前，缓缓开口：“殿下。”
床上的少女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情愿。
连猩俯下身，声音低低道：“殿下还不起？那我们昨日的准备就要白费了。”
黎昭妍猛地睁开眼。
寒栖峰。
晨光中，云岫真人端坐殿内，双目半阖，垂下袍角泛着晦暗金光。
听到进来的脚步声，他灰白的胡须动了动，淡淡开口，“人来了吗？”
“回师父，还没有，想来是有急事。”
蓝衣少女走进殿内，恭敬地行了一礼。她一袭宗门服十分清雅，袖口的云纹虽磨出了毛边却也十分熨帖。
双髻柔软地垂在脸侧，像是无辜的兔耳，仅有的一支绿蝴蝶发簪斜斜缀在发间，别致生动。
洛尘冷笑，“她能有什么急事。”
睁开眼，他的视线落到了眼前的弟子身上，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徒弟天赋算不上多好，家境也不够好，但足够勤奋努力，看到她，他便会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光，旧年的不忿也只成了一丝叹息。
“罢了，你的雪芝丹准备好了吗？”
她的修为马上要进阶，对修士来说这是大事，若是无法顺利进阶还有可能修为倒退，尤其是她这样根基并不牢固的，准备好雪芝丹，才能备不时之需。
沈青岚面露为难之色，“师父，再等等吧，我还没攒齐灵石。”
洛尘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瞪了自己的徒弟一眼，“不是让你找黎昭妍？你去找她没提这件事？说了多少次，该开口就开口！”
雪芝丹这种东西很珍贵，甚至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最快的方法当然是找黎昭妍要。
沈青岚垂下头，她想起那日进入丹霞峰的库房时，那几个婢女将她拒之门外的情景。
见她这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洛尘挥挥手，“罢了，既然你面情薄，那我来帮你提！”
说罢，他站起身，一甩长袖向外走去，“若不是你记挂，我考校她做什么！看着都来气！”
大殿外，黎昭妍已经到了。
她是踩着点过来的，所以当她出现的时候，刚好听到了她的师兄和师姐的讨论。
“怎么还没来，我还等着看好戏呢？别是跑了吧！”
“她要是不来，刚好让师父把她除名更好。”
“来了！来了！”
她和那两人的距离其实并不算很远，但这两人一点也不担心她听到他们的对话，反倒更加肆无忌惮。
“看看！学人精来了，又是一样的发式，一样的装扮。”
“还真是！剑也抢，真是厚脸皮，以为这样就能有修为了？”
“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要不是阿岚求师父，她根本没资格踏足这，还天天抱着比美的心思。”
面对这两个人，黎昭妍已经能做到忽视他们了。
以前她会忍不住和他们争辩，然后沈青岚会站出来调停。
她总是以最体面的方式“维护”她，在众人讥讽的时候劝解，在她被质疑的时候求情，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宽容、大度，只有她黎昭妍，一次次在这种“维护”里失去了反驳的立场。
自己总想让她体面。
沈青岚能拜入云岫真人名下，自然是因为她足够努力，但更重要的是，黎山捐了一大笔灵石。
而自己之所以愿意拜入洛尘门下，是因为她接受了沈青岚的引介，她以为沈青岚将自己当成了家人。
她以为，穿同样的衣服，梳同样的发式，是亲密无间的证明。
她以为，沈青岚把她当家人，所以主动引荐她入门。
她以为，沈青岚站出来为她求情是出于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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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没想过，沈青岚做这一切是想近距离看自己出丑。
她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对照，用来衬托着她温柔善良、出类拔萃。
所以，有人在笑她时，沈青岚会站出来，为难地替她解围：“你们别这样，阿妍不是故意的。”
后来，她不来上课了，更无所谓这群人如何议论自己。
现在再听到这两人的议论，黎昭妍已经不再生气，甚至连厌恶都生不出来，只觉得他们可笑可悲。
连猩说，嫉妒才会诋毁。
大师兄张慕远，二师姐俞霜，他们出身寒微，修为平庸，他们对她的敌意从来都不是因为什么“公平”，只是出于最纯粹的嫉恨。
因此，沈青岚只需稍加引导，便能轻易操纵他们。
“殿下。”清雅的少年声音响起。
黎昭妍转身看向他，“你就在这等我。”
这里离校验场有一段距离，能够看清楚那边的一切，连猩说想要投入洛尘名下，所以她决定带他亲眼过来看看。
如果他还是想拜云岫真人为师，那她会想办法满足他。
黎昭妍缓步向两人走去，步履从容，衣袂轻扬，宗门宽袍在微光下泛着细碎的流光。
少女梳着双髻，发间绑的是同色的冰蓝鲛纱，轻柔剔透。她额间饱满，眉弓微挑，漆黑的瞳仁沉静清冷，像不染俗世的仙子。
待到走进，只看了两人一眼，便淡淡挪开了视线。
两人立刻察觉出她气度不同以往。
她的眉眼间没有了那股戾气，平淡地像是变了一个人。
而且虽是穿着同样颜色制式的衣袍，但她的却更精致，袖口与领口的针线细密，垂下的袖袍松散飘逸，周身灵气盎然。
两人面面相觑，凭空生出一种微妙的局促感，仿佛他们身上的是粗制的仿品。
几乎是黎昭妍刚站定，沈青岚便和洛尘一起走了出来。
两个少女迎面看向彼此。
她们的装束和打扮几乎一模一样，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竟莫名地带着些诡异的意味。
过于相似的装扮，让人忍不住来回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