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妍觉得远离顾衡，她就能恢复平静，再过上以前那般悠闲的日子。
但事实证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沈青岚又来找自己了。
“阿妍！”
面前的少女相貌柔和，自带一种亲切感，一对浓淡适宜的弯眉，笑起来时，黑亮的杏眸弯起，甜美活力。
黎昭盯着她，话便脱口而出，“什么事？”
沈青岚惊讶她生硬的语气。
生疏，还有些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她顿了下，坐在她身边，挽住她的手臂，“上次你说身体不适，我来看看你。”
接着，她的语气变得严肃，“阿妍，你又找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外门弟子，那日我还看到一个人被赶出丹霞峰。”
“都是一些外门，你何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黎昭妍顿了顿，突然意识到她说的人是顾衡。
被自己赶出丹霞峰的时候，她刚好来找他，于是碰到了顾衡？
她试探着问：“你是说顾衡？”
“对，是他。”沈青岚道，“那日我看他可怜，就把他送下山，没想到他竟来找我借灵石。”
黎昭妍皱眉，“他，找你借灵石？”
“不是他，应该是他的师兄吧！找了我好几日，吓得我只能躲着走。”
沈青岚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当日看到了顾衡身上的玉佩，只觉得那花纹十分眼熟，似乎是某个世家的，便去帮了一把。
但没想到那人只是外门弟子，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阿妍，他是哪里得罪你了，又被送进戒律堂了？”
“没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他。”黎昭妍轻描淡写。
她没想到沈青岚的消息这么灵通，竟然知道顾衡是因为得罪自己，才进了戒律堂。
“这样啊！惹我们阿妍不高兴，那是他活该。”
沈青岚起了疑心，但嘴上却附和着，“这些外门弟子都没什么本事，你若有不懂的，来找我便是。”
这一番话立场坚定，还带着着亲昵的关怀，很有一种自己人的熨贴感。
放在以前，黎昭妍一定会这样认为。
如果不是看过了故事，她都不知道她竟然这样恨她，所以现在面对沈青岚时，常有一种不真切的撕扯感。
黎昭妍自榻上站起身，不着痕迹地挣脱她的手。
“你不是出去执行任务了？我当然是找不到你，所以才请人来教我。”
这一次，黎昭妍没有理会她的漂亮话，实话实话。
沈青岚面色僵硬，接着又挤出笑容。
“也对，是我忘了这个……”
“好嘛！阿妍别生气。”她说着又拉住她的手腕，把一个东西塞到她手心，“看！我给你带了礼物。”
在她的掌心躺着一支鎏金簪子，应该是个防身法器。它一端嵌着蝴蝶形状的碧玉，做工并不精细，但胜在小巧别致。
黎昭妍看向手里的簪子。
故事里，两人经常穿着同样的衣服，或者是戴同样的发饰。
有时是巧合，有时是沈青岚的要求。
黎昭妍觉得没什么，但没想到她的那些“同门”背地里却叫她学人精。
“这次任务得来的，刚好两个，下次见师父我们都戴上它，让他们知道我们才是一块的。”
他们，指的自然是大师兄张慕远和二师姐俞霜。
黎昭妍笑了。
她笑自己傻。
这么粗糙的把戏她竟然没发现，她以为她想法单纯，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见她接了，沈青岚便没察觉到异常，她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站着的少年身上。
“你还要他继续教你？”
那少年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黑发洒落肩头，稠绿的袍子垂坠感极佳，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雪白的衣领竖起，衬得他一张面孔有种白净的诡异感。
黎昭妍转头，也看到了一角站着的连猩，“自然，我这个陪练，还不错。”
听到谈及他，少年掀起鸦黑的长睫，碧绿的眼眸温雅地弯起，像一汪潋滟的湖水。
“是殿下聪明。”
被少年的笑闪了一下眼，沈青岚转眸，抿嘴一笑，“当真？你上一个似乎也是这么说的！”
“还有，让我想想，上上个是不是也是这样？对不对？”
面对她的调侃，黎昭妍心中不悦。
还不是因为她的挑拨，三天两头说那些陪练的坏话。
“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其实我看顾衡就不错，穿得虽然破旧，但那玉佩却很有来历，只可惜他的性子太固执，我看不惯。”
沈青岚心里一动，问：“那玉佩是什么来头？”
黎昭妍侧坐在圆桌傍，语气很无所谓，“不记得了，好像是那本书里看到过，懒得去翻。”
“也是，若真有什么身份，怎么会是个外门弟子。”
沈青岚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说要离开。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我和师父也有了交代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衡的身份有问题，那玉佩有古怪，定然是她曾经见过的。
黎昭妍修为不行，见识却很广，不可能看走眼。
她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昭妍看她心事重重，便猜到她起了疑心。
不过这样也好，顾衡不是喜欢她吗？想来由她来揭露他的真实身份，他应该会开心点。
黎昭妍假装挽留了一下，便命令连猩去送人。
半途上，沈青岚推说不用再送，让他回去，少年却摇摇头。
“殿下的命令，不敢不从。”
沈青岚面色不虞，两人继续并行。
“沈姑娘，走这边。”少年出口提醒。
“哦。”
她原是打算去库房拿些丹药，但现在身边有人跟着，她便不好再去。
黎昭妍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对她冷淡了许多。
她目光一转，看向身边的少年。
长廊中，连猩缓步而行，墨发细碎垂落肩头，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安静地投下阴影，带着些深不可测的怪异感。
“你才过来没过久？”
“嗯。”
“其实阿妍脾气有些古怪，很多事都很固执，教她不容易啊。”
“没有，殿下脾气很好。”
“是吗？她之前找过很多陪练，最多两个月，便都打发走了，你知道吗？”
“想来是那些人教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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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她一块长大，知道她很多习惯，你若觉得被为难了，可以来找我，我帮你。”
“若我被为难，那定然是我的错，我改便是。”
他油盐不进，沈青岚哽住……
连猩回来时，黎昭妍坐在桌前，面前摆了满满一桌的食物。
本来就是吃饭的时间，如果不是沈青岚，她早该开饭了。
见连猩上前要帮自己布菜，她摆摆手，“不必，一起吃。”
由于修炼的限制，她摄入灵力的方法很“传统”，除了服用灵药，就是吃一些精心烹饪的灵食。
时间不定，但菜色花样很多。
“谢殿下。”连猩没推辞。
黎昭妍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见他没开口，便问：“她有没有同你说什么？”
连猩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筷子上，顿了一瞬，才笑道：“说了些殿下的坏话，殿下应该不想听。”
少女撩起眼皮，“你既然知道，以后说话更要注意，别教我听到什么。”
每当自己有了新陪练，沈青岚总会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出言试探，若那人说出贬低她的话，沈青岚便会来告状。
她之前的几个陪练便是被这样弄走的。
黎昭妍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虽然讨厌的人离开了，但留下的话却让她难受，若是自己学不会御剑，定然会被嘲笑。
看着连猩，突想起一件事，“你不是陪练吗？有办法能在不用妖丹的情况下学会御剑吗？”
连猩握住筷子的手顿了顿，“是有一些方法，不过效果可能不会太好。”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连猩竟然说有办法。
请了几十个陪练，也遇到不少骗子。
黎昭妍第一反应不是开心，反而觉得他可能是为了故意讨好自己在胡诌。
“是吗？那我们明天试试吧。”她语气平淡。
“好的殿下。”少年指尖轻轻摩挲着筷子，答应得很快。
黎昭妍一边吃饭，一边若无其事地观察他。
但很快，她发现连猩和丹霞峰其它侍从没区别。
垂着头，黑发遮住了他的脸，连菜也不大夹，只是假装在陪自己吃饭。
他小心翼翼，根据她的反应来搭话。
黎昭妍觉得自己高看他了，很快便失去对他探究的兴趣。
“你慢慢吃。”
在她放下筷子离开后，连猩目送她离开，然后举起筷子，夹起离他最近的食物。
黎昭妍吃的自然不是普通食物，全都是灵药和灵兽做的菜肴，为了味道，牺牲了食材本身的灵力。
真是浪费，他想。
他盯着桌上的菜，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依旧维持着原本的速度进食，不快也不慢，规矩的咀嚼。
如果是他，会选择直接将东西吞下去。
不过，那个系统似乎没什么用，它不知道谁在说谎，也没法察觉他做了什么。
它只能知道一些未来的事，还有顾衡的好感度。
他面无表情，以一种均匀的速度机械地夹菜、进食，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直到整个桌面被清空，他才缓缓放下筷子。
可惜，饥饿感并没有被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