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晓的语气很淡,一点也没有挫败感。
阿楹放下棋子,也没有赢了的快感,她闷声:“陛下不必让着奴婢。下棋犹如战场,不可对对手有丝毫手软,这话说陛下教给奴婢的,怎么奴婢一直记在心里,陛下却忘了呢?”
她方才心不在焉都能赢,可见是扶晓故意让着她。
扶晓摩挲着手中的棋子,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对敌人的确不该手软,但我与你,从来都是一路人。阿楹,你后悔过么?”
“陛下怎么这样问?”
阿楹蹙起眉,语气如常:“奴婢自然不后悔。”
扶晓没说信与不信,只是目光睃巡在阿楹的脸上,好一会儿,他才静静地道:“你不后悔吗?如若不是跟着我在毓安宫,你便不用吃那么多苦,也不会被我牵连,替我受罚。”
“你如果不是我身边的人,就不会被那些人故意刁难和折磨。”
“阿楹,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年你所受的苦难,都来自于我。”
“陛下,您想说什么?”
阿楹捏着棋子,沉声打断他的话:“陛下是觉得,倘若奴婢在旁人身边,便不会受苦吗?”
她喉咙微涩,交心般道:“可是陛下,作为一个宫女,她不论跟着谁,都应当与自己的主子荣辱与共。”
“陛下您也好,旁的殿下、娘娘也好,奴婢的命,始终由不得自己掌握。”
宫里被杖毙或是枉死的宫人不在少数。正是如此,她才想要成为人上人,想要荣华权势,将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阿楹笑一笑:“陛下,没有您,奴婢或许还不一定能活到今日呢。”
她是真这样想的。
在被平慧郡主等人故意磋磨时,她也想着要不从扶晓身边离开算了。
可是那些念头转瞬即逝。
她所受的的磨难,并非来自于扶晓,而是在她身上施加伤害的那些人。
是人,却也不是。
更多的是地位,和权力。
“陛下,您难道生来便应当被人孤立排挤吗?”
阿楹自问自答:“不是的。”
“所以,您不该为此事自责。”
“奴婢应该恨的,是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叫扶喻听得震耳发聩。
他愣了几息方回神。
她,心里原是这样想的。
阿楹看到了他脸上的讶然,目光含笑:“难道陛下方才故意输给奴婢,是因为此事?”
扶晓不语,沉默的态度似乎表明了他的想法。
阿楹觉得他今日着实奇怪,但也没多想,她现下很是疲乏,尤其是见到平慧郡主后,从前不堪的记忆又开始若有似无地缠着她。
她只想痛快地睡一觉。
正好,章禄从外边回来,小心地问:“陛下,可要布膳?”
阿楹顺势起身,“陛下,您先用膳,奴婢告退。”
扶晓没拦着,阿楹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
一觉醒来,天色还未大亮。
窗边的桌上点了两根蜡烛,让屋内显得不那么昏暗。
阿楹下榻,倒了一杯水饮下。
今日是妙菱守夜,桌上的水还是温的,想来是知道她这会早早醒来。
她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意识也清醒了许多。
天上月光皎洁,往院内洒下一层银光。
阿楹绕过游廊,找到了在守夜、正打着瞌睡的妙菱。
她叫醒妙菱,对她道:“妙菱,你回屋休息吧,我来替你。”
妙菱一向听她的话,这会儿又是后半夜,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歪着头像是理解了一会儿,这才踉踉跄跄地走远。
夜里的风微冷,好在阿楹出门前带了一件长衫,披上后,倒也隔了不少凉意。
她背靠着柱子,仰头望向天上的明月。
白日里发生的事和听到的话,都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她,这让她为自己的将来想了很多。
如若待在宫里,在后宫进了嫔妃后,她能安稳度日,等到二十五岁再出宫吗?
可如若依照太后和扶潇还有妙菱的意思提前出宫,以她如今的身家,在长安城恐怕连个宅子都买不起。
出了宫,除非嫁人,不然她无处可去。
而除了江明朝,她能嫁给谁?旁人谁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她发现,自己如今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却好似没有后路可走。
还有一点,她从没想过扶晓会不会放她离开皇宫。
不过,除了之前那次拒绝,扶晓似乎很少不遵从她的想法。
这一点,她并不担心。
***
帝王勤勉,寅时未到便要更衣洗漱。
章禄照常领着宫人给帝王送来冠服,却不想,在门外瞧见了低垂着眉眼的阿楹。
“阿楹姑姑,你怎么在这?”
其实他想问的是,妙菱呢?
阿楹抬起眼,如实道:“章公公,我来替了妙菱。”
“姑姑守了一夜?”章禄的嗓音本就细,这一扬声,立即变得尖锐起来。
阿楹点头,不以为意:“也就一个时辰吧,公公不必担心。”
十多岁之后,扶晓就从不让阿楹守夜了,道她身子弱,禁不住这般折腾,一直都是章禄守着的。
后来妙菱来了,就变成了妙菱和章禄轮番值守。
成为帝王后,御前又添了些太监,章禄白日里忙前瞻后,晚间也不用彻夜守着。
昨夜,等帝王熄灯歇下后,他等了半个时辰,就同妙菱打了个招呼,回屋休息了。
他没想到,自己就怠懒了一夜,妙菱竟大胆到让阿楹来守夜。
陛下若是知晓了……
章禄打了个寒颤,心里百般苦涩。
许是听到外间的声音,又不见人影,殿内的扶晓喊了一声:“章禄。”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时的沙哑。
见章禄带着宫人鱼贯而入,阿楹思虑须臾,也跟着进了殿内。
帝王背对于她,伸展着双臂,任由宫人们摆弄。
自扶晓有了男女之别的意识后,就没让阿楹为他更过衣,因而阿楹觉得他穿戴的那些装饰都挺稀奇的。
阿楹正打量着其中的一条让她莫名眼熟的腰带,她没发出一点声音,可扶晓不知怎么突然转过身,“阿楹?”
阿楹一惊,抬眼与他对视,“陛下。”
“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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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在这?”
“陛下恕罪。”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听清她的话,扶晓微微皱眉,“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
阿楹下意识地看了眼章禄,想到了刚才章禄见到她时的错愕,定一定息道:“奴婢昨晚睡得早,今日醒的也早,便想着来与妙菱换个值。”
扶晓将她这个不算太隐蔽的动作看在眼里,顺着她的话“嗯”了声,须臾,他视线微转,在宫人手上捧着的镶玉腰带上一瞥。
再无人看见之处,他眼中闪过一道暗色。
阿楹其实没有侍奉人更衣的机会,在调入扶晓身边时,扶晓已经六岁,刚开始,扶晓对来的几位宫人都不假辞色,之后熟起来,知道阿楹比她大一岁后,也不让她做这些事。
比起宫女,他更喜欢太监近身侍奉。
阿楹看着宫人的一举一动,只觉得步骤繁琐,忽然间无比庆幸扶晓不用她做这些事。
为帝王更衣时,宫人们或低着头,或跪在地上。
阿楹的目光追随着手捧腰带的那名宫人,那腰带上有朵祥云,绣得歪曲,针法别扭,与整条腰带都格格不入。
只一眼,阿楹便清楚这根本不是自尚局人之手。
扶晓怎么会戴这种玉带?
阿楹不解。
许是她未曾隐匿疑惑,入了扶晓的眼中,他蓦地问:“阿楹自己绣的,也忘了么?”
阿楹一怔,脑海间,有记忆乍现。
她不喜女红,也很少拿起针线。
唯有刚接触女红那会儿,觉得新鲜,绣过一些简单的图案。
后来失了兴趣,那些针法混乱、不堪入目的绣品都被丢弃了。
她自己都没留,扶晓竟还留着吗?
阿楹呐呐,有些反应不过来:“陛下怎么……”
扶晓抬手,左右宫人立即停止手上的动作退到一旁。
他拿起腰带,声音里似乎含着笑意:“到底是你亲手绣的,丢弃了实在可惜。你瞧,如今在玉带上是不是挺别致?”
阿楹又看了一眼,实在很难昧着良心赞同他的话。
哪怕他夸的是她绣的东西。
偏扶晓语气真挚,看不出她的窘态,还将玉带递到她眼前,“不瞧一瞧?”
这可是他特意吩咐尚服局将祥云纳入其中,制的腰带。
扶晓的视线直直地看过来,一错不错地看着阿楹。
他的眉眼生得极好,与他对视时,他的瞳孔里便倒映出她的身影。
这般情况下,阿楹很难拒绝他的提议,也会不由自主地为他心软。
她接过腰带,仔细地抚过上面的祥云,忽然有些眼热。
但她低着脸,并不曾为人察觉。
等再抬起眼时,所有的情绪已被她压进心底。
她看着扶晓,“陛下,奴婢给您戴上吧。”
扶晓脸上的诧异稍纵即逝,看着眼前之人,他嘴角微微翕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却颔首:“好。”
说完,便见阿楹捧起腰带要跪下,他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地拦住她。
“不必跪。”
双手相碰,见阿楹未曾立即躲开,扶晓喉咙滚了滚,解释般低声道:“站着更方便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