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灯光照亮树下的小桌，现成的卤菜摆了几个碗，田一一端起稀饭喝了几口，低头摸了摸肚子。
江煜感觉到她的动作看过来，见她瘪着嘴：“不吃了？”
田一一点头：“吃不动了，我……”留着明天再吃还没说出口，他就端过去三两口就解决了，快的她只看到了上下滚动的喉结，她惊得张着嘴，只能用这个时代的人吃饱肚子没多久不浪费粮食来压下自己的不习惯。
江煜确实不懂后世人所说的“边界感”，最主要他是真的从贫苦中成长起来的，小时候能吃一碗稠点的小米粥都是奢望。
他没空去怪罪谁，只要活着就好。
现在生活条件好转，有些习惯已然刻在骨子里，无瑕在乎田一一是不是嫌弃他。
他一人在外独闯，淋过雨，睡过大街，也饿过，现在的灯光照耀，有热汤好菜，还有孩子……和她在，他已经很满足了。
洗好碗筷，灶上的水烧开了，江煜往盆里倒了热水又添点凉水，水温不至于太烫，端到已然昏昏欲睡的田一一脚边，刚要起身，院门吱呀一声响，吵醒了迷糊的田一一，江煜让她自己泡脚，站起身，看清来人，眉毛一挑，嘴角上扬，发自内心的笑跃在脸上。
“哥，没打扰到你们吧？”
江煜大个子把身后的田一一遮得严严实实，她只能侧头看，一个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长相清秀白皙，身后还跟着个打扮时髦又优雅的女孩子，俏丽动人的脸上是不掩饰的好奇，目光在江煜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田一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叫“眼前一亮”。
“没有，周婶也没和我说你哪天回来，不然去接你。”
周鑫腼腆一笑，举手投足间带着知识分子的含蓄温雅，白衬衫牛仔裤，妥妥男大学生，这种干净气质，不论哪个年代都招人喜欢。
“导师交待的任务没完成，没和我妈说具体时间。回来才知道你忙，白天不在家，我这才挑了晚上来。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白茹。”
还一头雾水的田一一登时来了精神，这不就是她肚子里小白眼狼一直喊妈的那个人？江煜的白月光？让这个成功男人惦念到宁肯单身一辈子的女人？
田一一下意识的将目光转移到江煜身上，试图从他脸上搜寻到“一见钟情”、“心动”这些美好的词，可惜，没有，还是那副死样子，这人心里办事，才不会让别人轻易看出他的心思。
目光移开，倒是和周鑫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落落大方地冲他笑了笑，不想这温雅人眼睛里满是对她的不屑和厌恶，不声不响的杀伤力巨大，她稍稍用力向内吸了吸脸颊肉，无所谓的耸耸肩，果然，远离主角团的决定是正确的。
既然人家瞧不上自己，田一一也懒得表演礼貌，起身回屋拿自己专用的脸盆倒水洗漱，屋子里的灯亮了又灭了，躺在柔软被褥上，身上盖着薄被，淡淡的洗衣粉香钻入鼻翼，没一会儿陷入美梦。
她这一番把旁人当空气的举动，让向来温和的周鑫忍不住抱怨：“哥，她怎么还是老样子？这么目中无人，神仙也受不了。”
江煜看了眼被丢在一边的脸盆，眼睫低垂，谈好合作养娃那天，她就新买了一套生活用品，和他分得清清楚楚，他都不嫌弃她拿自己的盆洗脚，而她对他的好意视而不见。
一只无形的大手横在两人中间，连带将他那些还未理清的情绪隔离在外，这种距离感让他心慌意乱，连见到周鑫的喜悦都冲淡了几分。
“你嫂子在外面跑了一天，累了。”他这才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茹，也就只是一眼，“听婶子说你们感情很好，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
周鑫憨笑着摸了摸脖子：“不急，我还没决定好留在北京还是回省城，省城有家单位提供的福利很好，我也想近一点方便照顾我妈。”
江煜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有出息，婶子也能跟着你享福。”
周鑫顿了顿，声音有些哑：“还是多亏有哥帮忙，不然我也和村里人一样早早出去找活干，压根没有今天。”
江煜笑：“主要是你自己争气，你这个读书好苗子浪费了多可惜，以后多为社会创造贡献，就当你报答我了。”
周鑫郑重的应下，更因为知道江煜的好而为他愤愤不平：“哥这么好，却遭外面的人胡乱揣测，回家还要受田一一这个坏女人的气，要不是她怀了孩子，我真建议哥离婚。”
江煜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面上不显，无所谓地说：“离婚又不是什么光荣徽章，现在不都这么过日子的？凑合着过吧。”
他其实想炫耀一下田一一今天护着他好几次，一想到她的泾渭分明，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将这个念头压下去。
一旁沉默许久的白茹，突然开口：“周鑫，你回来也挺好的，你学的专业又贴合重工业省份发展需要，为家乡建设添砖加瓦多伟大啊。咱们回来前一天，我同学直羡慕，说想来看看这边的古迹开眼。”
两个男人转头望向她，江煜弯了弯嘴角：“要说沾古的东西，这里多的是，村东有座小庙，说是明朝建的，让周鑫带你去看看。不急着回去的话，也可以去周边县市，一次看个够。”
周鑫自然乐意，白茹抿了下嘴角，笑着邀请：“听哥口气这么熟络，看来平日里没少去？难道也是同好？”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两人也没打算久留，站在海棠树下，昏黄的光影投落在白茹巴掌大的白皙小脸上，散发出迷人的温婉和俏丽，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自信和落落大方透露出她背后家庭条件的优越和对她的宠爱。
周鑫能交这样的女朋友，他也替周婶高兴，相信他的好兄弟也该高兴的。去大城市读书，这是周安常挂在嘴边的话，可惜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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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连完整的小学都没念完。
“我四处找活谋生，顺带看了些，我文化不高，看不明白。适合你们文化人。”
白茹笑盈盈，笑起来露出整洁的牙齿，眼眸里闪着星星：“那哥不如和我们一起去？我对历史文物也不懂，路上一起交流，也有趣些。”
江煜想也没想拒绝了：“你们去吧，我要盯工程，还要照顾你们嫂子。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带手电筒了吗？天黑路不平，不好走。”
周鑫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爽快地说：“那我们先回了，等哥有空了，再一块坐坐。”
江煜应了声，将两人送到巷子外，看着人走远才转身回了。
乡下路不平坦还窄，周鑫下意识去拉白茹的手，白茹侧开一步，两手背在腰后，小鸟一样：“在学校怎么没听你提起这个哥？看着是个很聪慧的人，怎么没读书？怪可惜的。”
周鑫也没在意，眉眼间含着温情：“没那个条件，家里有个盲人奶奶要照顾，他都不敢走太远，他自己都不容易，因为我哥的缘故，拿钱给我妈让给我缴学费。在我心里，他就是我亲哥，没他就没我的今天。”
白茹了解地点了点头，继续问：“嫂子长得挺美的，也怪时髦的，一点都不比城里人差，看不出像是怀了孩子的人。你也是，怎么当着人的面说那种话？”
周鑫脸色瞬间冷下来，不屑地哼：“她配不上我哥，她那一家子是周边村里出了名的无赖，要不是为了能让奶奶安心，我哥才不会娶她。要不是她有了孩子，说成什么我都要让他们离婚。”
白茹沉默一阵，不知道在想什么，走了几步路，笑：“破坏人婚姻不道德啊，再说，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没感情？”
“我哥这人，你别看不善言谈，他是最有主意的，眼光可不低，要不是遇到特殊情况，哪能就这么稀里糊涂把自己的婚姻交代了？他们两人过不长的，我哥能忍，田一一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可忍不了。以前就爱吊着那些有点小钱的男人骗吃骗喝，刻到骨子里的坏，能老实才稀奇。”
白茹牙齿咬了咬唇，感慨道：“那怪可惜的，两人长相都不差，这小孩肯定漂亮。你说要是嫂子真把孩子生了就走了，哥要怎么办？”
周鑫道：“那还用说？我妈肯定会帮忙照顾的。但愿田一一那女人有点良心，别被我给说中了。”
江煜回到家洗漱完进屋，看了一眼田一一住的那间屋子，走过去问了声：“田一一，你睡了没？我想过两天咱们一起去城里挑院子吧？你来回在路上跑，我也不放心。”
久久没有传来回复，江煜这才转身走进自己屋，人躺在炕上，望着院外海棠树投在窗帘上的影子，没有睡意，这一天怎么过得像做梦似的，哪哪都透着不真实。
田一一是不是开窍了？想和他好好过日子？不好意思承认才想了合作这么个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