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干脆直白是江煜的行事风格,自打放出消息有很多人来报名,苛刻到变态的条件筛得两只手就数得来,经他手的活必须无瑕疵、保质保量交给对方,所以不光要能吃苦,还得胆大心细,有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
他也一直这么不近人情,虚伪的交情比不过品质过硬的实物,一切靠实力说话。
田一一转身走开,挤出牙膏端着水蹲在小菜地刷牙。
刷完牙站起来,抬头刚好看到李润秀提着鸡失落离开的画面。
江煜站在那里,以为她会问两人说什么,没想到她只说想吃鸡蛋饼,问他是不是要忙起来了?
江煜洗过手准备食材,随口应道:“昨天签的合同,明天进场,我尽量抽时间回来,晚了直接上锁,我回来会叫你。”
“哦。”田一一抿了下嘴,眼珠子转着,想到什么弯了弯嘴角,转身出去和康康玩了。
吃完早饭,江煜骑着他的车子走了,田一一也不多过问他去的是哪个工地,反正他注定要飞黄腾达,她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操心自己。
江煜前脚才走,她后脚就牵着康康出门了。
村里有条件的人家盖了新房,院子用青砖围起来,大铁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和窥探,条件差的住的还是老房子,有的好几家挤在以前地主家的院子里。
康康嗅着味儿要往里面冲,被她拽回来。她靠着稀薄的记忆找到了李润秀的家,这个在书中被jian杀的可怜女人,如果昨天不是他们几个人出手,最终的结果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结束,作案的人逃离,成了村口老头老太偶然想起来的谈资。
两个老婆婆坐在阴凉处聊天,聊得正是她要找的人。
“跟中了邪一样,从地里回来就变了个人,周家婆娘和儿子被打的够呛。”
“不会是撞鬼了吧?”
“我看是,周家儿媳妇不像那么狠的人。”
田一一没听见一样从她们身边经过,周家没修院墙,一眼将几间透着灰败的大瓦房收入眼底,就在她琢磨怎么打破院子里的静谧时,堂屋门帘动了动,和门框碰撞发出轻响,从里面走出来个矮瘦的老妇人,一脸怨念,看到她,嗓门尖声调又高:“怎么上门的一个个都是丧门星,真烦人。”
田一一其实很少和人发生冲突,病友都是见上帝的预备选手,互相同情还来不及哪有空闹矛盾,被一个陌生人这么喷,她一时有点招架不住。
屋里传来脚步声和毫不客气地反击:“天底下还有比你更丧门星的人吗?不会说话闭嘴。”
李润秀看到田一一顿时眼前一亮,小跑过来问:“嫂子怎么来了?我们进去说吧。”
田一一拉住她,指了指不易被人留意的死角,那里长了一棵歪脖子枣树投下一片阴凉:“我们去那里。”
李润秀回头瞪了一眼不住往外张望的婆婆,跟着田一一走过去,除了树荫下的凉爽,还有风时不时地吹来。
田一一也没说有的没的,开门见山:“你早上找江煜是打算找工作?”
李润秀却理解错了:“嫂子,我没别的意思,单纯想谢谢他,想找个靠谱的活养活自己。”
田一一愣了下,难道她现在像兴师问罪质问对方勾引自己丈夫的嘴脸?老天爷,她没这个意思啊,赶紧说:“你误会了,和江煜没关系。我在家待着也无聊,也想找个能赚钱的买卖,正发愁呢,你要有心思,我们一起琢磨?”
李润秀原本就有心思进城找活干,有人一块,自然激动欢喜:“太好了,我们是在家里想还是去城里看看?”
“进城吧。”正好她也有东西要买,对环境的适应期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在这个世界圈出一块属于自己的落脚地。
她很幸运一出生就拥有了父母兄长给予的安全和舒适,而现在她要自己着手去组建一个同样温暖的家庭。虽然江淼对她来说是个意外,但她有信心让这个孩子在不缺爱的环境里健康成长。
两人在村口坐上带起一阵尘土的汽车,车里混杂的味道直冲人天灵盖,要不是没有代步的工具,她才不会遭这个罪。尤其,还要忍受时不时投过来的打量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两人在火车站下车,这里是当地最热闹的地段,操着不同口音的外地人证实了这座城市在联通四方的重要性。
李润秀有着难以掩饰的窘迫,眼睛四处张望,两只手无意识地揪着衣摆,僵着的身体表现出对不熟悉环境的畏缩。她突然爆发出的无畏,在这样的地方变得毫无用处,别人的体面、快乐和大方,对她来说都像天上的云,又白又亮,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真的以为在城市找到工作是轻而易举的事,真踩在地面上才发现她羞怯于往前跨一步。
她羡慕田一一的游刃有余,比起她的放不开和小家子气,田一一更像个城市人,本来就长得漂亮,脚下生风,自信昂扬,谁遇到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突然她就没底了,街上那么多店,店员长得精神能说会道,她没有一样拿得出手,越这么想退缩就越占上风,连脚步都放慢了。
田一一其实一直观察着李润秀,将她表情的变化全数收入眼底,只佯装没看到一把拉她进了理发店,笑着说:“天气热了,这一头长发怪不方便的,你陪我去剪了它吧。”
理发店的年轻女孩子说她的技术是从广州有名的理发师那里学来的,热情的拿来一本画册为田一一推荐当下时髦的发型:“你长得这么好看,好多样式都适合,你看这种大波浪卷,很多明星都喜欢。”
田一一摇头,现在她更倾向于方便好打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挺个大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更何况洗一头长发。
剪完烫了个短卷发,更显得她明媚慵懒,付了钱走到店外,她看到李润秀眼中是藏不住的羡慕:“嫂子,你真好看,什么样的发型都适合,刚才那个人对你态度好好。”
田一一之前就发现,不是所有人都能感知到时代的变化,被动或者盲目的沉浸在过去的老经验中,爱和物质的匮乏造就了精神的自卑,总以为自己什么都不配,会被光鲜亮丽的世界拒之门外。
这是在爱中长大的田一一所不曾接触过的体验,原主选择出卖自己的外表去获取浮于表面的成就感,也有人想要尝试却始终未踏出那一步,自信在一些人看来微不足道,却也是一些人无法获得的难度。
田一一承认自己是个社会初级选手,所有的认知来源于自家亲人和大量外部信息,经过思考凝聚成了自己的一套理论,这足以让她明确自己想要什么。正如这一刻,她只是需要一个合作伙伴,嗅到了李润秀不甘于做一个乡下家庭妇女的野心,她拥有的是能力以内的善良,而不是因知晓未来而强行带人改命的圣母心态。
未来金钱的作用比人们想象的要大的多,当她身处在物欲横流中,她要抓住的是平凡而知足的快乐,但在此刻她却不得不告诉李润秀——
“我不想说的那么功利,但你想要的再不久的将来都可以用钱获得。”
她从李润秀的眼中看到了霞光大放,陡然发现,这股光束在江煜的眼中也曾出现过,他们都认为金钱是唯一不会背叛和改变的挚友,能够带给他们想要的安全感,也让他们为此狂热。
这两年在街头做买卖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两人转了几条街,心里也有数了,挑了个茶摊坐下来喝茶水,一毛钱一碗,茶是最末等的下脚料,但对渴极了的人来说一口气灌下去,浑身都舒坦。
李润秀擦去额头的汗,左右瞅了瞅,兴奋地冲着田一一悄声说:“嫂子,城里人多,来往的外地人也多,我看随便挑个地方就能发财。”
田一一也出了一身汗,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抬手扇了扇,也没多少凉风,汗水顺着脸颊滑落,闻言笑了,眼睛扫了一圈,示意李润秀朝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
李润秀看到一个身材壮硕穿藏蓝色制服的管理人员正训斥一个面色黝黑个头矮小的男人,几句话后伸手去拽男人藏在身后的东西,男人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用力护着,直到对方同事过来,男人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他们拿走,顺着墙蹲下来,呆呆地看着管理人员离开的方向。
“嫂子,怎么办啊?我们没关系,又是刚开始做不熟悉,万一被抓怎么办?”
田一一喝了一碗茶肚子就涨,收起再续一碗的心思,笑她:“你不想赚钱了?”
“想……嫂子,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大风刮不来钱,怕东怕西也发不了财,老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撑死好过饿死。
“还喝水吗?”
李润秀下意识地摇头回答:“不喝了。”
“那我们回去吧。”
茶摊前人来人往,不适合聊这些,旁边的老阿姨听到赚钱两个字就竖起耳朵,眼睛不住地往她们这边瞟,让人不舒服。
两人回家的那条路人少了很多,经过她们身边的都是骑车赶路的人,田一一突然问:“你会骑自行车吗?”
李润秀点头:“会,我拿我爸的车子练会的。”
“既然想着赚钱,坐汽车不现实,咱们村子是离城里近,走也要费很长时间,得有车子才行。”
李润秀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问出压在心里的话:“可我们还没想好卖什么呢。自行车太贵了……嫂子,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只有一身力气,拿不出钱来。”
田一一不得不承认钱是人的底气,拍着李润秀的背安抚:“既然是我拉你入伙,这钱我来出,等以后赚了钱再说。”
李润秀感激地连连点头,人家肯拉自己一把,她也不顾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幼稚,一股脑儿的全倒出来。
“嫂子,我看天气热了,卖雪糕冷饮肯定赚钱,学校、医院、纺织厂还有那些宿舍区都能摆,就算检查的人来了,跑的也快。对了,电影院门口最好,那些谈对象的肯定大方。嫂子,你说呢?”
田一一笑着肯定了李润秀的想法:“是个好主意,这几个月肯定好卖,天冷了怎么办?我们肯定是要做长久的买卖,一年四季都能卖的才好。”
李润秀刚要开口,就听田一一继续说:“我们毕竟一开始不适合投入太多,进货太多卖不出去钱也压在里面,如果运气不好,被扣了很麻烦,损失小不了。再说雪糕是解馋的,不是非吃不可的东西。”
“嫂子,你考虑的全面,我太一厢情愿了。你有什么打算?我听你的。”
田一一咬了咬唇:“我们人活着都得吃饭,听说城里很多工人为了省钱都自己带饭,要是有一样小吃既下饭还便宜,一年四季都能卖,我们投入也少,就算被扣了,还能试试调一碗给检查的人,说不定人家看在味道好的份上放我们一回?”
李润秀连连叫好:“可是什么小吃这么好卖?嫂子,我和你说实话,我做饭水平只能算填饱肚子,和好吃不沾一点边……”她越说声音越小,除了一身力气,其他做什么都差点意思,不自信的那股颓劲又冒出来:“嫂子,我好像只会扯你后腿。”
田一一瞪了她一眼,不许她说丧气话:“合作本来就是互相成就,你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李润秀,你不是半路撂挑子跑的人吧?”
“我怎么会是那种缺德的人,我不是。”
“不是就好,我会让你做你能胜任的事,不会为难你的。我回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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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田一一又想到什么,补了句:“咱们做买卖的事,还是尽量避着点人,人多嘴杂,容易惹麻烦。还有,我是瞒着江煜的,他让我在家里养胎,想憋死我。”
太阳晒得两人脸发红,汗水虽然打湿了田一一才做好的头发显得有几分狼狈,但那也是我见犹怜的姿色,哪个男人都会仔细宝贝着,原来像江煜那样好看的男人也是喜欢漂亮的女人,两人美上加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更漂亮,李润秀对他们两人都有好感,直接以为这是两人打情骂俏,所以就想着锦上添花一把。
“江哥也是疼你,关心你。嫂子,你啥也不缺,为啥还要想着赚钱?”
江煜疼她?要是李润秀知道两人的关系只怕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词,肯定会说他俩是神经病,领了证的夫妻生的亲生儿子,居然要以合作形式养育。
“伸手要钱肯定比不过花自己的钱自在,我不想总矮他一头,将来要是吵架,他断了我粮,我不是太惨了?前些日子才和我娘家吵翻脸,我可没脸去投奔他们。”
那件事李润秀也听说了,没人能理解他们怎么会想出那么缺德的法子,可让人又觉得会发生这样的事很正常。乡村是她的家,她不想说半点不好,可又难以为那些奇葩事辩驳。
“江哥虽然凶,可看着就是会对家人好的人,我一个旁人的角度看,他舍不得对你不好。”
田一一拧起眉头,简直天方夜谭,想起昨天晚上他提出的离谱要求,冷笑一声:“你可能看走眼了。”
李润秀冲她笑得神秘兮兮:“早上我在你家门外等了快一个小时,可全都听到了,他喊你起床的声音可温柔了,叫什么来着?对,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嫂子,你男人长得好看还勤快会赚钱,又那么喜欢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像我,嫁了个歪瓜裂枣不少,还是个懒鬼,娶我是把我当牲口使呢,家里几亩地全推给我一个人种,和我一比,你是不是觉得江哥好太多了?”
“人是这么比的吗?”田一一摆摆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们要坐的车驶过来,田一一挥手拦停,临上车前,听身后的人说:“嫂子说的对,女人得自己手里有钱,我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死鬼给踹了。”
田一一弯了弯嘴角,不管什么时候,女人一旦不为金钱所拖累,都会作出截然不同的选择,所谓的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婚,却忘了谁都有权利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江煜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田一一刚洗漱完,为难地说:“我也拿不准你回不回,也没给你留饭,这天气,放到第二天坏了,浪费粮食。”
江煜推着他的宝贝车子放到正屋,低头避开门框,说着:“没事,我泡两袋方便面吃……你……”
他抬头才看到田一一剪短了头发,还烫了卷,一副电影演员的模样,她本来就生得明艳,哪怕不涂口红,唇色也艳,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词“风情万种”,尤其她下意识地皱眉,脸上难掩嫌弃:“那东西不健康,在外头忙一天了,还是要吃饭,你吃点东西垫吧一下,我给你煮碗面。”
江煜错愕地发现自己竟然忍不住作了吞咽的动作,胸口好像起了一团火,从微弱到热烈,不过短短的几秒钟。
只有奶奶会在他晚归的时候问他有没有吃饭,他怕老人担心,总说自己在外面吃过了,他早已养成了可吃可不吃的习惯,一顿饭比不过赚钱重要。吃方便面其实已经算奢侈了,但她居然说不健康,还因为关心而不嫌麻烦的为他煮面。
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挑动了他已然麻木许久的情感神经,他被忽视太久了,像积攒了上万年的枯枝,只遇到一点火星就达到轰然不可控的程度。
陌生的感觉让他愣在那里许久,回过神来,他去井边打水,冲洗去身上的灰尘和疲惫,留下一声的凉意,望向借着黄色灯光忙碌的人,一步一步走过去,磨蹭了半天才开口:“怎么想到剪头发?”
田一一头也没回,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怎么?不好看?”
“好看。”他说完咳嗽一声:“天这么热,一个人进城,我不放心。”
“我和李润秀一起去的,她心情不好,我陪她在城里转转,路过一家理发店,想着怀了孩子不好打理,干脆剪短了事。你这么忙,我可不指望等着你回来帮我洗头发。”
她真是一如既往地牙尖嘴利,把他难得的一点温情给吹散了,再站在门口纯属自讨没趣,转身到桌边坐下。
田一一把饭端到他面前,面条上还卧了两颗荷包蛋,前面还有一碟拌好的凉粉,她没走,反倒在他旁边坐下来,催着他尝尝凉粉的味道,他依然刚夹了筷子入口,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你觉得好吃吗?”
她做的什么都好吃,他点头:“怎么想到做这个?”
田一一单手支着下巴,眼帘下垂,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太闲了,做来玩,你说好吃,那我今天的功没白费。以后我常做?”
江煜不会在她打发时间的事情上横加阻拦,没多想,直接答应了,他自然也不会知道后来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买卖做的风生水起。
“现在我和队里的人都在磨合中,等稳定下来,我想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到时候得麻烦你帮忙准备一桌好菜。”
田一一不觉得这是什么事,挑了挑眉:“没问题,你拿什么来换?”
江煜愣了下,他确实想不到自己还能给她什么,工资上交,尚在能力范围内的生活条件,还有什么?
田一一却掰着指头算:“做做饭菜这不算什么,顺手的事。可我这怀孩子辛苦着呢。”
“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