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的隧道远不如入口处开阔平坦。
一些位置因为隔有钢板难以打通,叫当年的调查队只能另辟蹊径,原本笔直的隧道也跟着变得扭曲。偶尔有倾倒的水泥墙压在头顶,脚下凹凸不平,楼依然和陆小川只能矮下身子匍匐通过。
爬着爬着,陆小川低声问:“你有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声音在狭长的走道间回响。
楼依然点了点头:“好像被什么人拉着。”
楼依然这说法挺瘆人,陆小川打了个寒颤,目不转睛望向隧道尽头的黑暗。
但她说得没错,隧道尽头好像有个黑洞,正以微不可察的力量吸引着他们。
空气凝滞,一片死寂,但前进时,背上却仿佛有股风拖着。
除此之外,这里的重力似乎也和外面不同,双腿像灌了铅,每次抬起都很费力。
这种感觉在站立时格外强烈,身体会不自觉地倾斜向前。
但奇怪的还不止这两件事。
楼依然推测这里还有其他人,因为刚钻入洞口时,她曾闻到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
父母离异前,她经常在父亲实验室的门口闻到这种味道,一时像是穿越到了过去。
她知道这东西挥发得很快,就算空气流通不好,也不会留存很长时间,这说明不久前,有人来过这里。
但他为什么要带消毒水来?定期保洁吗?
这太诡异了。
楼依然小步向前,不时关上照灯探听前头的动静,但周围只有一片死寂。
从外头看,整片废墟的直径只有200米不到。
而他们现在走了快100米,除了碎石和墙板,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照常理推断,如果灵安局在废墟里设立过基地,需要时常出入,那这条隧道就不会开凿得如此草率,叫他们每次进出都要累死累活地爬上又爬下。
所以,更大的可能就是,17号避难所的纪录片没有说谎。
当年,他们在这儿确实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草草挖掘的隧道也懒得修缮,事后无人打理,废墟又处在辐射区、普通人难以靠近的位置,索性就这么搁置了。
但如果是这样,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又该怎么解释?
难道还有其他隧道通向废墟之下,而入口藏在十分隐蔽的位置?
楼依然兀自琢磨着,不觉加快了脚步,直到半分钟后前路被碎石堵死。
面前是一张巨大的铁网,网上堆着巨大的砖石,用来防止坍塌。
这里距离废墟另一端已经很近,大概是调查队员走到这儿依然一无所获,估摸着再往前就直接出去了,索性也懒得挖通。
楼依然哀叹一声,闷声道:“咱们可能真的白跑了......”
五秒过去,除了她自己的回声,四周一片死寂。
楼依然猛地转过身,发现陆小川不见了。
心跳骤然加速,她快步折返,同时大叫着陆小川的名字,嗓音有些发抖。
来时他们没遇上岔路,陆小川半分钟前还跟在她身后,怎么会一声不响地消失?
进入隧道以来的诡异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陆小川开不出这种过分的玩笑,况且他不过消失了半分钟,如果还有意识,不可能不回答她。
楼依然隐隐觉得这里存在着某种科学难以解释的能量,而如果夺走陆小川的东西她连看都看不到,又该怎么把他找回来?
她越走越急,头灯扫过黑漆漆的通道,仿佛落入一道幽深而沉默的海沟,空气稀薄,令人窒息。
“陆小——川~”
楼依然的声音在空中拐了个弯,尾音顺滑转变为尖叫。
她脚下一空,整个人直直向下坠去。
下落的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帮她缓冲了一下。
矿灯帽下传来骨头断裂的声响,随即是一阵吃痛的呻|吟。
这呻|吟声有点耳熟,听上去......好像是陆小川?
楼依然滚了一圈爬起来,头灯光柱打上身下之人的脸,照得他龇牙咧嘴。
——果然是陆小川。
她松了一口气,后怕随即转为恼怒,骂声排山倒海拍在陆小川脸上。
“你干嘛一个人乱跑?吓死我了!”
她急得没注意看路,摔下来时把陆小川撞骨折了,可这怪不到她头上,要不是陆小川突然失踪,她也不会这么毛躁。
陆小川疼得皱眉,咬着牙回:“我都躺这儿喊半天了,叫你注意脚下......你是真不听劝啊。”
“你喊什么了?你喊给鬼听了?!”
楼依然很确定,掉下来之前,她在隧道里什么都没听见。
陆小川没再说话,他忍痛在地上躺平,等待断裂的骨头重新接上。
楼依然骂够了,懒得再管他,爬起来借着头灯的光线侦察四周。
这地方很开阔,面积得有100平米,消毒水的味道很浓烈。
周围只有数十只巨大的金属柜,左手边和右手边的看上去还不太一样。
抬头向上,15米开外的天花板上隐约有块黑窟窿,她和陆小川应该都是从那儿掉下来的。
楼依然记得旧世界大部分建筑的地下空间都很矮,多数只被用作停车场。
这地方的举架却有将近20米,什么设计师没事闲的要把停车场建得这么阔气?
不同于地表上的楼体,除了零星散落的墙皮,整个房间看上去还算完好。
爆炸或许发生在高层,没波及到地下空间。
可根据楼依然当年的参观,1103号大楼里不少房间都是空的。
一只30人不到的团队,做实验完全用不上一整座大楼,更别说地下室了。
所以,比较大的可能性是,这片地下空间早在夕瑞集团买下这栋楼前就存在了。
“圣体”立项后,成员将这里改造成了......档案室?
楼依然满脑子问号,正想走近去察看铁柜,陆小川哎呦哎呦从地上爬了起来。
见他恢复,楼依然气呼呼追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为什么不叫我?”
陆小川挤出一个笑容,答:“是指南针。”
三分钟前,陆小川端着指南针跟在楼依然身后,一秒没注意到,上面的指针就开始乱窜。
他疑心是出了什么故障,没敢打扰楼依然,一个人蹲在地上研究起来。
指针好像在发癫,旋转、颤抖着跳起了舞。
陆小川在地上敲了敲,发现脚下的石砖可以扒开,下面是个圆形的洞,足够一人通过。
他探出头,想借头灯看看下头有多深,结果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真的。”陆小川心有余悸地说:“那感觉就像有人从洞里拉了我一把,我原本好端端地蹲在那儿,身子稍微一斜,就被拽下来了......”
“然后呢?”
楼依然追问:“你下来了,也不知道喊救命?”
“我喊了啊!”
陆小川大声辩解:“我第一下摔得不轻,落地就开始喊,喊楼队、楼依然,你完全没动静,后来我听到你在喊我,我就继续喊,你都没听见?”
楼依然盯着他摇了摇头,一脸无辜。
陆小川表述地很生动,她只能相信。
楼依然望向四周的墙,心说难道这地方做了隔音?里头的声音传不出去,只有外头的声音才能传进来?
陆小川解释完,端起指南针检查,接着暗骂了声。
“摔坏了?”楼依然心上一凉。
出发前陆小川跟她炫耀这东西的时候,楼依然根本没往心里去。
结果没想,这发癫的指南针倒是派上了大用场,一路把他们领到了这儿。
她凑过去,想着就算摔坏了,或许也可以抢救一下。
走近了,才发现指南针不仅没坏,指针还活蹦乱跳地在表盘上乱窜。
“这说明什么?”
楼依然虚心请教。
陆小川没有说话,只是缓慢将表盘立了起来。
侧翻到45度左右时,指针果断停止颤动,一动不动地指向了斜下方的位置。
“不在这里,还要往下。”
说出这话时,陆小川自己也很绝望,他开始担心,自己过会儿还要骨折。
楼依然见陆小川一脸愁容,提议现在这儿转悠转悠。
“至少这里没人,只有好多柜......”
楼依然说到一半,转身时,突然觉得左手边的柜子有些奇怪。
他们刚刚往前走了几步,但哪怕从这个角度,也没看到柜门。
“这不是柜子吧?”
陆小川眼疾腿快,楼依然放话在这里稍作休整后,他迫不及待地跑到“柜子”堆儿中间,敲打起来,开始琢磨什么开柜。
楼依然很快反应过来,她见过这东西。
“你说得对。”她沉声道:“这不是柜子,是超算。”
“超算?超级计算机?”
陆小川一脸新鲜。
“对。”
她小时候见过这东西。
楼彦霖研究救赎基因时,经常需要进行大规模的基因比对。
或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构建进化树”。
救赎基因是从其他生物的基因序列中裁剪整合而成的,确定基因序列后,需要通过分析蛋白质的三维结构来推断基因表达,这一过程涉及到大规模的测算。
这种测算如果在普通计算机上进行,需要耗费数周乃至数月,但如果使用超级计算机,就能将时间缩短至几小时。
楼彦霖有个在生物研究所工作的大学同学,那人有时会借职务之便通融楼彦霖使用所内的超算,由于时间通常在周末,楼彦霖有时也会带上楼依然。
借用超算执行的测算一般可以通过软件远程下达指令,因此,储存机箱的房间鲜少有人光顾。
第一次闯进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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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机房时,楼依然以为自己误入了一间金属堡垒。
巨大的机箱带来充足的安全感,加上那里的空调又开得很大,年幼的楼依然猫在三米高的机箱中间,常在处理器平缓的噪声中睡着。
时隔多年,哪怕这台超算机箱的尺寸和材质都和当年的不同,楼依然还是将它认了出来。
这台超算比父亲当年使用的还要大,机箱成排,从墙的这头延申至那头。
唯一奇怪的是机箱外壳上斑驳的黑色痕迹。
楼依然伸手一抹,指尖染上一层薄薄的炭灰。
“这地方好像发生过火灾。”
陆小川先一步,得出了这个结论。
楼依然点了点头。
圣体项目组借用超算,优化了楼彦霖设计的救赎基因,创造出了末日病毒。
但他们不知为何将超算机箱摆放在了地下这间举架极高的房间内,由于火灾报警器距离地面太远,一旦起火,可能直到火势彻底蔓延,感应器才会发出警报。
那么,会不会就是这场大火造成了当年的爆炸?
难道就因为火势没得到及时的控制,一路蔓延至楼顶、接触到了可燃的化学物质,才造成了那场毁灭性的爆炸?
楼依然移步向右,走近房间另一侧的柜子。
不同与左手边的超算机箱,右边那些都是货真价实的档案柜。
柜门大开,像被强盗洗劫过一样。
陆小川脚下一片狼藉,满是炭灰和还未烧尽的纸屑,炭灰上还有不少脚印。
脚印错综复杂,大小不一,但鞋底的纹路却是一样的。
这么多鞋印,不太可能是一个人踩出来的。
楼依然抱臂分析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
“这些脚印应该是之前的调查队留下的,顶上那个洞或许也是他们凿开的。
“他们和我们一样,发现了磁场异常,顺着那股能量找到了这里。”
“火也是他们放的?”陆小川问。
楼依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这地方满是病毒,普通人没事儿根本不敢进来,怪物也看不懂字,他们烧掉文件做什么?
如果调查队想搞清事故原因,更合理的做法是带走柜子里的档案,而不是烧掉。
如此想来,还是火灾引发爆炸的说法靠谱些。
楼依然冥思苦想时,陆小川端着指南针走向了墙角。
楼依然跟着望过去,定睛一看,直觉头皮一阵酥麻。
她看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在一众排布齐整的档案柜间,角落里却有两只柜子,紧紧贴在了一起。
就像两个怕黑的人,因为恐惧自发地靠拢了,想要抱团取暖。
这画面放在平时或许没什么,但进入隧道后,她遇上的一切都很反常。
此时楼依然浑身发冷,想象也不自觉地、开始朝诡异的方向延伸。
惶恐之余,她快步走过去,死死抓住了陆小川的胳膊,担心他再一次消失。
陆小川回握住楼依然的手,头灯的光打上那只档案柜原本该在的位置。
深灰色的墙角被探灯打亮,照出一道笔直的缝隙。
光束移动时,缝隙围拢成一个长方形,方形高达两米,像极了一扇门。
而就在方形边缘、原本该被档案柜遮住的位置,有一块嵌入墙体的黑色屏幕,类似中央空调的调节面板。
楼依然和陆小川对视一眼,抬手在面板上摸了摸。
指示灯随即亮起,两秒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只浅蓝色的手掌,蓝色细线由下至上扫描,显然是个指纹锁。
好消息是这东西居然还有电;而坏消息是,暗门需要正确的指纹才能开启。
楼依然下意识将手掌贴了上去。
警示灯很快转红,一行小字浮起,显示“无权访问”。
这或许是件好事。
要是她的掌纹能打开这扇门,那才真是见鬼了。
楼依然转悠到暗门边上,想看看上面有没有轰炸的痕迹。
根据地上的脚印,调查队当年应该找到了这里,如果发现有暗门,又无法使用指纹开启,以他们的调性,很可能会选择把门炸开。
但那道石门光滑完好,既没有安置炸药的痕迹,也没有丝毫的损毁。
楼依然拧眉。
难道他们当年没发现这扇门?
还是说,这道暗门就是灵安局在末日后设下的,下面就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楼依然抬手沿着门缝一路摸索,一边摸一边遐想门后的世界......
突然,猝不及防地,耳边响起短促的“滴答”声响,轰隆一声,石门震了一下。
楼依然猛地转过头,发现指纹锁下的指示灯竟转变成了幽绿色。
面板上贴着一只手,手的主人是陆小川。
他正一脸茫然地盯着那块面板,移开手掌后,泛着绿光的显示屏上印着四个大字。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