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戌时,夜色降临,一辆马车缓缓驶进国公府西院的侧门。
车夫叶河跳下车辕后,转身撩起帘子:“三爷,到家了。”
在正座上闭眼靠着车壁的裴度闻言皱了皱眉,没动。
空气中泛着一股酒气。
叶河不敢催促,放下帘子安静地候在车外。少顷,他大哥叶江来了。
“三爷呢?”叶河回来了,马车回来了,怎么不见他家三爷。
“林将军宴请,三爷要提前走,被众人多灌了几杯。”叶河指了指马车:“哥,要扶三爷出来不?”
“不用。”
叶江在裴度身边伺候得最久,知道三爷醉酒后不喜被人扶。
在马车里坐着,稍微酒醒一些后就会自己出来。
“我在这儿守着,”叶江道:“你去书房给盛小公子传个话,今日不上课了。”
“不用。”裴度在马车里道。
叶江撩起车帘,裴度下车,淡声道:“让厨房送一碗醒酒汤里来。”
说罢,率先朝外书房走去。
国公府占地宽广,游廊遍布内外院,四通八达。
裴度转过拐角,看见游廊前方,姐弟一高一矮,正面面相觑。
他忽然想起收到永州来信的那天。
是叶江把信送来的,信封上写着――裴度师叔亲启。
不用看内里,能称呼他师叔的晚辈就师兄的女儿,那个叫阿音的,曾经抱着他不撒手,还把他最喜爱的一块玉佩“偷”了去的小女娃。
师兄的儿子都不算,他见都没见过。
他没想到那个小女娃如今竟然过得这么艰难,毫不犹豫地让叶江去永州接人。
昨日,看到人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时间过得真快,那个胖嘟嘟的小女娃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性格也由幼时的顽皮变得沉静。
想得多了,曾经的称呼脱口而出:“阿音。”
他身后的叶江闻言一怔,三爷这么称呼盛姑娘是不是太亲近了些。
转念一想,三爷把盛家姐弟接到京城,明显是要当子侄照顾,称呼亲近些也应当。
盛怀音听到裴度这么喊她,也愣了下,三叔喊她阿音?
在信上落款阿音是想显得亲近些,但她没想到三叔真的会这么喊她。
昨日三叔还喊她怀音呢。
惊讶归惊讶,走向裴度的步子却没慢。一靠近,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她眉心一紧,担忧问:“三叔喝醉了?”
想到喝醉的人是不会承认他醉了的,盛怀音看向叶江。
裴度:“就多喝了几杯而已,不要紧。”
叶江点点头。
盛怀音勉强放心:“那三叔就赶紧歇着吧,今儿就不上课了。”
“不用,”裴度一边朝外书房走一边问:“你怎么过来这边,找我有事?”
前面就是裴度的外书房,盛怀音本打算就把盛宣送到这儿,此刻却不得不跟着裴度往前走。
“出来消食,顺便送阿宣过来。”她道。
裴度侧首看她,不容置疑地道:“以后让他自己过来。”
盛怀音点点头。
盛宣心想,这下阿姐不会觉得三叔不凶了吧。
走着走着就到了外书房。
盛怀音脚步慢下来,她又不上课,就不用进去了吧。
若是昨日的三叔,盛怀音就直说了,可今晚上的三叔,他说他只是多喝了几杯,不要紧,可她怎么瞅着三叔是醉了呢。
没醉的三叔不会用那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她求助地看向叶江。
叶江也很无奈,三爷甚少饮酒,便是喝了也会尽快回府,原因就是三爷酒量不怎么样。
“三爷,”他轻咳一声,提醒道:“盛姑娘……”
终于,裴度想起他只用给盛宣上课。
盛怀音屈了屈膝,转身离开。
来到游廊上,云燕后怕道:“喝了酒的三爷好凶。”
她刚才都不敢说话。
盛怀音倒不觉得凶,就是比不喝酒时要严厉几分。
可当长辈的,本来就要慈爱与严厉并存。
外书房,裴度喝了碗醒酒汤后问盛宣今日夫子讲了什么。
考察一番后,他眉头越皱越紧,盛宣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过昨日就已经知道盛宣的基础不好,答成这样,在他的预料之内
从最基础的讲起,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叶江进来提醒,三爷忙碌,能抽出这半个时辰已是不易,若延长,会影响三爷的其他安排。
裴度也无意延长,结束讲课,他拿起盛宣拿来的课业翻看。
“这是你写的?”裴度抽出一张大字问。
“不是,是阿姐写的,我不小心混在一起了。”
盛宣伸手想去拿,裴度避开他的手:“不用,就放在我这儿。”
他把盛宣的课业还给盛宣:“每日写十篇大字交给我。”
十篇?
盛宣眼睛都瞪大了,他要上课,要看书,要完成夫子布置的任务,且还有武课,十篇也太多了。
可他怕裴度,不敢反驳,只能应下。
裴度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
“你怕我?”他问。
盛宣想也不想就否认:“没有。”
裴度:“你阿姐三岁多的胆子都比你大。”
他从来就不讨小孩儿的喜欢,就是静妧小时候也是怕他的,后来大了,才与他亲近起来。
但阿音却在第一次见他,就主动过来要他抱,一口一个师叔,喊得干脆又利落。
“回去吧,早点把字写完早点休息。”
叶江送盛宣出去,见盛宣垂着脑袋怏怏不乐,他说:“三爷今儿是饮了酒,平时不会这么严厉。”
“可是叶叔,我觉得不饮酒的三叔也挺吓人的。”盛宣不怕叶江,他大人似的叹气:“我又不是阿姐,胆子那么大,三岁不怕三叔,现在依然不怕。”
叶江被逗笑:“你怎么知道你阿姐现在不怕三爷?”
盛宣:“阿姐自己说的,她觉得三叔和蔼可亲得很。”
盛宣有下人来接,叶江把人送到外书房门口就回了。
一转身,三爷站在廊庑下。
“阿宣不像师兄,”裴度看着漆黑的夜空:“倒是阿音,颇有几分师兄的风采。”
叶江心想,如果从怕不怕三爷这点来说,确实如此。
毕竟当年在平州求学时,能不在意三爷的冷脸,最后还和三爷关系亲近如兄弟的就只有盛大人一个。
.
“三叔给我的?”
盛怀音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笔墨纸砚,确定是给她而不是给阿宣?
“是,三爷让您每日写三篇大字,一旬给他检查一次。”
坐在桌旁的裴静妧单手支颐:“父亲这是当夫子当上瘾了,想连阿音你一起教?”
盛怀音不知道,不过她自己也喜欢练字,每日三篇大字于她而言不算什么。
傍晚,盛怀音依然让盛宣来望月居用晚膳。
若不让盛宣来,他们姐弟俩一天也见不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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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静妧问裴度给盛宣上课的场景。
“凶,”盛宣苦着一张脸:“三姐姐,三叔教你时凶吗?”
裴静妧忍着笑:“他没教过我。”
盛怀音给盛宣倒水:“书法应该是教过的吧。”
“教过,”裴静妧笑得更开心了:“可我写得太差,他教了两次就不教了。”
突然之间,裴静妧发现笨一点挺好的。
瞧,他们三个人,就她一个不用读书练字,多好啊。
盛怀音错愕:“那望月居的牌匾是谁写的?”
“父亲啊,”裴静妧理所当然地道:“我特意去找他写的呢。”
盛怀音一开始是觉得那笔迹不像是女子所写,可静妧献宝似的问她,她就以为是静妧写的。
她以为三叔是探花郎,书法定然不俗,静妧身为三叔的女儿,必定不会差。
从盛宣的口中,盛怀音得知她写的大字被三叔留下。
难道三叔是觉得她的字写得不好,所以才让她练?
盛怀音疑惑,她的字是父亲手把手教的,应该不会太差才是。
无论什么原因,三叔既吩咐下来,还是为了她好,盛怀音就老老实实地练。
初十,下午申时,盛怀音在练字时,裴静妧派丫鬟来传话,说一会儿去找裴度。
今日是朝廷休沐的日子,三叔倒是有可能在府中,但突然去找三叔是有什么事。
文慧之前是在裴度外书房伺候的,见盛怀音疑惑,她道:“休沐日,只要三爷在府中,基本都会抽出一两个时辰来陪三姑娘。”
盛怀音迟疑:“那我去不合适吧。”
三叔是特意陪静妧,父女二人享受天伦之乐,她一个外人,去了不是打扰他们么。
文慧不觉得,三姑娘是真心对姑娘,才会带姑娘一起去。
而对姑娘来说,自然是和三爷与三姑娘越亲近越好。
她没劝,有三姑娘在,用不着她劝。
果不其然,裴静妧来后,听到盛怀音说她不去:“为什么不去,我们在父亲那儿待上大半个时辰,再一起去祖母那儿啊。”
今晚,定国公府有家宴。
盛怀音想不出好理由,裴静妧不管那么多,拉起她就走。
盛怀音力气没裴静妧大,也不可能真的和她推拉,摔倒了怎么办,就去了。
“谁在里面呢?”
到外书房,听到屋子里面有说话声,裴静妧问。
“是二公子和江世子。”
裴静妧眼睛一亮,悄声说:“你还没见过江随舟吧?”
盛怀音摇摇头,不仅没见过江随舟,府里的几位公子她就只昨日给老夫人请安时碰见过世子爷,二房的二公子裴昭以及大房的三公子裴昕都没见过。
“一会儿他们出来你就可以见到了。”裴静妧把盛怀音拉到廊庑下:“别的不说,江随舟是真的俊。”
盛怀音不关心江随舟俊不俊:“要不我们出去等吧,他们可能要谈好一阵呢。”
“不会,”裴静妧笃定道:“父亲知道我们要来,不会谈久了。”
话音刚落,就有脚步声响起。
最先出来的是三叔,接着是两个年轻公子。
裴静妧用手肘撞盛怀音,声若蚊蝇:“快看,快看。”
盛怀音下意识地听裴静妧的话,目光迅速地在两人脸上扫过。
都是人中龙凤,且其中着紫色锦袍的男人模样的确更为出挑。
但要说俊美无俦……
盛怀音的目光落在了三叔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