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
姜母顿了一会儿，才好像如梦初醒般反问。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墙壁上摇摇晃晃。
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垂下眸，叹着气摇摇头。
“算了。不见了，她肯定也是不想见我的。”
楚慈一愣，“为什么？”
她记得姜彩霞和弟弟还有母亲的关系是很好的，后来姜彩霞努力赚钱也是想改善家里的生活。
按理来说，姜母不应该拒绝的。
林鸣皱眉，“是因为孟泽海？”
“孟泽海？”姜母疑惑歪头，“那是谁？”
“就是骗了姜彩霞，又把她转卖的那个小白脸。”楚慈解释。
姜母这才有些恍然的自言自语，“原来是他啊……”
楚慈看了眼林鸣，林鸣正巧看过来。
她无声问：“你们之前没跟她提过孟泽海？”
“提了。”林鸣同样无声回答，“但她好像没记住。”
连间接害死自己女儿的人都没记住，太不应该了。
而且看姜母的样子，似乎也不像多恨孟泽海的样子。
这如果换成房东阿姨，连杀了孟泽海的心都有了。
楚慈抿了抿唇，从镜子里看向姜彩霞。
姜彩霞在镜子里和她对视。
一双荔枝般的双眼惨白，直勾勾望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
楚慈眉间一松，急忙问：“姜彩霞，你想说什么？”
姜彩霞没说话，反倒是姜母吓了一跳。
“阿慈，你在跟谁说话？”
她两只手在空中慌乱地摸索，似乎想找到楚慈的位置。
“你刚刚叫了彩霞的名字？怎么突然叫彩霞？”
她摸索着想往前走，却好像被什么压住，拼尽全力也没法动弹。
脸色瞬间惨白。
“阿慈……阿慈？”
姜彩霞趴在姜母背上，僵硬扭过头看向她满头冷汗的脸，久久无言。
“……”
楚慈看不清姜彩霞脸上的情绪，只知道她盯着姜母的侧脸看了许久，直到通灵香燃烧了一半，才终于有了动作。
她轻轻把脸贴到姜母的脸上，眷恋闭上眼。
一行黑红血泪从眼角流出，划过她的鼻梁，落到姜母脸上。
“妈……”
感到自己脸上一凉，姜母颤抖伸手一摸，只摸到黏腻的水渍。
将手凑到眼前细看，一手暗红。
“……”
看着手上的血，姜母呼吸一滞，身体抖如筛糠。
“彩……彩霞？”
“彩霞！”
她背着背上的姜彩霞，茫然伸着手在屋子里胡乱摸索，泪流满面。
“彩霞，是你吗彩霞？”
“你来看妈了？你在哪儿啊彩霞！”
她一边哭一边叫着姜彩霞的名字。
看她无助在屋子里乱摸的样子，楚慈和林鸣对视一眼，眼底闪过疑惑。
原本他俩都有点怀疑姜母，可看她这样子，似乎又不像。
“阿慈！”
姜母找不到姜彩霞，冲着事业中唯一亮着光的地方走来。
一把抓住楚慈的手，“阿慈，我刚刚听到彩霞叫我了！她是不是在家里？你们能看见她吗？”
楚慈一时走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姜母抓住手。
姜彩霞放大的鬼脸就在眼前，骇得她呼吸一滞，脑袋微微往后仰了仰。
“阿姨，你能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不想见彩霞吗？”
姜母：“……”
她被问得一愣，激动的情绪缓缓冷静下来。
默默转过身，摸索着坐到自己的床边，望着地板放空，不再说话。
“阿姨。”
楚慈盯着镜子里的姜母追问，“我看的出来，你很爱彩霞这个女儿，你难道不想知道杀害她的凶手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姜彩霞，可趴在姜母背上的姜彩霞并没有什么反应。
依旧和刚刚一样，认真望着亲妈的侧脸，似乎想把这张脸印到脑子里。
“姜彩霞！”
眼看通灵香越来越短，楚慈顾不上别的，盯着镜子里的姜彩霞质问。
“你死后曝尸荒野，死得这么惨，就不想让凶手付出代价吗？”
姜母身体一抖，没有抬头。
倒是一直盯着姜母看的姜彩霞动了动，一双荔枝似的眼睛望过来，迷茫歪了歪脑袋。
“彩霞！”
看她终于有了反应，楚慈心里一松，声音软了下来，追问：
“你还记得，杀你的凶手是谁吗？”
姜彩霞怔愣望着她，似乎在分辨她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通灵香马上要燃尽时，她突然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楚慈和林鸣还有沈修和抬头望过去，门口正好被推开。
姜远推门进来，背后的楼道里亮着灯。他的整张脸陷在黑暗里，莫名有些阴森。
“诶？”
他拎着手里的便利袋挠了挠头。
“灯泡烧了？家里怎么这么暗，还点了蜡烛。”
随着他打开手里的手电筒，把手电筒指向屋顶，整个屋子被照亮。
“不好意思啊阿慈姐，还有两位阿sir。你们稍等一下，我把灯泡换下来。”
他放下东西，开始忙里忙外。
楚慈看了眼镜子。
通灵香燃尽，镜子里的姜彩霞也不见了。
姜远很快把灯泡换了下来，屋子再次亮了起来。
他仰头看着亮起来的灯泡，拍拍手，“好了，这次我买的是好灯泡，应该不会再坏了。”
“阿慈姐，你忙完了？”
“嗯，忙完了。”
楚慈把镜子前的经书和蜡烛收起来。
“时间不早了，你和阿姨早点休息，我和两位阿sir就先走了。”
“好。”
姜远送他们出去。
楚慈走在林鸣和沈修和后面，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顿。
转过身问姜远：“你姐的头七是什么时候？阿姨行动不方便，你只有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我到时候可以过来帮忙。”
姜远嘴角的笑意淡了淡，“……不用了，阿慈姐。我已经请了隔壁的阿姨帮忙，不会忙不过来的。”
“这样啊，”楚慈点点头，“那好，你们休息吧，到时候忙不过来可以找我。”
姜远点点头，目送他们走远。
走到楼下，楚慈和林鸣都若有所思。
沈修和站在路灯下，整个人沐浴在光里，搓着冰凉的胳膊长舒一口气。
“吓死我了，姜彩霞挂在她妈背上的样子，比鬼片还恐怖！”
再这么撞两次鬼，他感觉自己可以直接去应聘鬼片指导了。
“不过，”他搓了搓胳膊，话锋一转，“你们觉得姜远会是凶手吗？”
当时姜彩霞指着门口的方向，姜远正好推门进来，未免太巧了。
林鸣摇头，“不确定，但并不能排除姜远的怀疑。”
他们之前从没怀疑过姜远，毕竟那是死者的亲弟弟，街坊邻居都说姐弟两人关系不错，姜远也没有作案时间。
可这次是死者自己指认的。
看来他们得转换一下思路，好好查一查这个姜远。
“楚小姐？”
楚慈低头神游，林鸣一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什么？”
“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楚慈揉揉鼻梁，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之前一直觉得通灵香量产是个破案的好法子，可经过姜彩霞的事情，她才意识到：
似乎并不是所有鬼都想向杀死他们的人报仇。
遇上不想说的，就算通灵香能见到鬼，也问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
她颓废抓抓脑袋，感觉那个“天地银行通行券”的奖励真是难拿。
林鸣看了眼时间，“楚小姐，时间太晚了，我和沈sir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楚慈摇头，“不太远，现在还有公共巴士，我自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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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就行。”
沈修和率先上车：“观塘区的五脸女尸案还没有侦破，楚小姐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士还是不要单独行动的好。”
“沈sir说的没错，”林鸣跟在他后面上了警车，“我得送沈sir回去，送楚小姐你也正好顺路。”
“顺路？”楚慈点头，“那就麻烦林sir了。”
“不算麻烦。”
林鸣刚发动车准备离开，身上的大哥大突然响起来。
沈修和帮他接通，一道陌生的男音传出来。
“林sir，关于姜彩霞案完整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回警署？”
林鸣眼神一变，“我这就回去。”
他挂断电话，“不好意思楚小姐，我现在得回趟警局。”
不能他说别的，楚慈连忙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林鸣的脸上露出两分为难的神色，倒是沈修和一挥手。
“楚小姐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当然可以一起！”
他用手肘怼了怼林鸣，“放心吧，就算我哥不同意，这不是还有帮忙顶着嘛！”
林鸣无奈叹气，“楚小姐，如果一会儿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都别往外说。”
“好，你放心吧，我懂规矩的。”
车很快到了九龙城警署。
林鸣带着她和沈修和直奔法医办公室。
坐在电脑前的法医看到他还带了两个人过来，一愣。
“林sir，你这是……”
林鸣介绍：“这位是沈sir的弟弟，观塘警署的同事。这位是……”
他在介绍楚慈身份时，卡住了。
楚慈主动对法医扬起笑，“你好，我叫楚慈，是林sir请来的特别顾问。”
能和死者面对面的灵媒，怎么不算特别顾问呢？
“特别顾问？”法医疑惑看向林鸣。
林鸣摸摸鼻尖，心虚地点头。
“好吧。”法医把尸检报告交给林鸣，带他们走进后面的工作室。
工作间内有两张床，一张床空着，另一张床上躺着皮肤青白的姜彩霞。
“最终的尸检报告和林sir你之前猜测得差不多，但有两点比较可疑。”
法医示意他们看姜彩霞尸体前面的尸斑。
“尸体上尸斑的形成原因是重力。
“比如人死后呈仰卧状，那尸斑一般集中于背部、腰部、臀部、颈部等位置，同时避开挤压处。因为被压迫部位会因为毛细血管被挤压，形成苍白色的压痕。
“但姜彩霞尸体的尸斑分布很奇怪，她被发现时是仰躺在地上的。尸斑的分布本应该集中于背部、腰部，臀部和颈部等部位。
“可事实时，她尸体上的尸斑主要存在于面部、胸腹部和大腿前侧。”
法医面对自己的专业侃侃而谈，楚慈仿佛回到了之前在刑警队和同事们围着尸体谈论的时光。
她下意识接话：“所以姜彩霞在死后被移动过，她的死亡现场并不是被卖去的那个乡下村子，而是有人在把她杀害后，故意把她抛尸在那里的。”
“没错。”法医眼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没错，看来林sir找来的这位特别顾问很专业。”
他继续道：“之前林sir从死亡时间上怀疑姜彩霞在死前回过市区，现在支持这个猜测的间接证据又多了一条。”
楚慈不敢看林鸣和沈修和探究的眼神，连忙转移话题，“那第二个可疑点在哪里？”
法医示意他们看尸检报告。
“我在姜彩霞尸体的下、体处发现两道撕裂伤，说明她曾经遭遇过强、奸。
“之前林sir和我说过，她被拐卖到了一处乡下村子，所以我本以为她下、体的撕裂伤是那时候留下的。
“但后来我发现这两道伤并不一样。
“一道撕裂伤的边缘结痂，是旧伤。而另外一道撕裂伤成锯齿状创缘，无修复痕迹，说明是新伤。”
“所以，”他推了推眼镜，“我怀疑凶手在杀害姜彩霞前，还强、奸了她，建议各位查案的时候可以从姜彩霞的感情方面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