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灵山,漫天大雪。
暖房之中却好似春天,鸟语花香,处处青草。
顾奈声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挽起一株草药,轻捻一下草叶,正欲开口,便听得身后有人疾步而来。
“山主!山主!”
她眉头微蹙,微一抬手,轻声道:“细雪,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细雪顿住脚步,压低声音,焦急道:“山主,大事不好了!”
顾奈声手指轻抬,见细雪再次噤声,方才慢悠悠地问:“大事不好?全天下的人死了一半了么?”
细雪摇头。
顾奈声又问:“是哪座山烧起来了么?”
细雪再次摇头。
顾奈声微微一笑,道:“那算得了什么大事,我头痛得很,今日要早些休息,就是天塌下来,也明日再说。”
细雪神情焦急,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山主,怕是不行,有女子夜闯祈灵山,不过半炷香,已连破十九道关了!”
顾奈声脚步未停:“让她闯,我就不信一百道关卡,没一道拦得住她。”话音未落,门外又奔入两个侍女,急声道:“山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来人已破了四十八道关了!”
顾奈声神色不悦,再次重复:“没有山头烧起来,就不算大事。”
后奔入的侍女皱起眉头,慌忙说道:“她说……她说如果她再破三关,还看不见山主,就一把火把祈灵山所有的药田全烧了。”
顾奈声神色如常,慢慢转过身来,缓缓道:“好啊,告诉她,让她烧,寒冬腊月,大雪封山,我看她能烧起来哪座,她以为她是谁?她是韩纪么?她是云非凡么?”
侍女霍地抬起头来,结巴道:“她……她……她好像说她叫……韩……韩纪…”
顾奈声脸色微变,眉头一挑,惊声道:“你确定她说她叫韩纪?”
两个侍女同时坚定地点头,异口同声道:“确定。”
顾奈声眼珠一转,嘴角微勾,道:“韩无念,没想到也有你求人的一天。来人,备轿,点灯,随我出去迎接客人。”
黑天如墨,万里飘雪,寒风萧瑟,吹过无边雪原上留下的一行足印。
吱嘎一声,厚重的石门缓开启,两排身着白衣的女子提着精致的绛纱灯鱼贯而出,紧接着,一顶小轿缓缓抬了出来,轻轻落在雪地上。
韩纪紧紧抱着洛渭,眼睫轻颤,凝结的寒霜簌簌而落。她抬眼望向来人,颔首正声道:“寒山宗韩纪,请顾山主出山,救他性命。”
小轿里传来一声轻笑:“韩纪,你夜闯祈灵山,扬言要放火烧山,这就是你求人的方式么?”
韩纪垂首:“顾山主,夜闯祈灵山实属情急之举,放火烧山也不过是一时情急,胡言乱语,还望见谅。”
依旧是轻轻一笑,依旧是温柔的语气,韩纪听得轿中人说:“是不是胡言乱语不由你说,见不见谅也不由你定,祈灵山不欢迎你。来人,送客。”
韩纪闻言轻轻将洛渭放在雪地上,扶地顿首道:“寒山宗韩纪,跪请顾山主出山。”
轿帘揭开,覆着面庞上的轻纱被寒风吹起,雪花飘落,顾奈声伸手接住,直至雪花在掌心融化,方才微微一笑:“韩宗主太客气了,只可惜我今日身子颇为不爽,恐怕无法为你的朋友诊治了。你如果愿意等的话,不如等到太阳升起之时,那个时候,我可能会有一些力气,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命让我救。”
韩纪听了她的话,心重重一沉,偏头看向雪地之中几乎感受不到半点气息的洛渭,跪行一步,再次顿首道:“顾山主,韩某愚钝,请您直言,要怎么样才愿意救他。”
顾奈声捧着暖手炉,打了个哈欠,倚着软椅,懒洋洋地笑道:“我救不救他,就要看你给的诊金我满不满意了。”
韩纪抬起头来,透过一层薄纱,直视着顾奈声,道:“您想要什么。”
顾奈声如小猫一般偏了偏头,明亮的眼眸闪出光来,诧异道:“这话说得奇怪了,我又不知道你有什么,愿意付多少诊金——”
韩纪斩钉截铁地道:“所有。”
轻纱覆盖下,顾奈声的笑容凝固了,挑眉道:“韩宗主,你是说你愿意为一只半妖,付出你的所有?”
韩纪直视着她,沉声道:“只要我有,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顾奈声抚掌讥嘲:“太有趣了,实在是太有趣了,堂堂寒山宗主,要倾尽所有救一只妖,我很意外。”她漫不经心地瞟了雪地上躺着的人一眼,道:“四极之血入体,阴邪之气侵心,五脏六腑皆被寒气所噬,若非有神谕剑气压制,他一个时辰前便发狂而死了。这世上除我之外,你确实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救他。只不过,你话说得太早了,我开出来的条件你接受不了。”
“我都接受。”
顾奈声弯腰出了小轿,一步步走到韩纪面前,居高临下道:“如果我说,我要你的精血炼药——”
她的话被韩纪打断:“——可以。”
顾奈声挑眉道:“我说的是所有——”
“——可以。”
顾奈声微微弯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韩纪冰冷的脸上,双眸凝视着双眸,提醒道:“你灵力耗尽,身受重伤,损耗精血,不仅折损寿元,不利于你日后修行,若是放干,纵使我——”
韩纪道:“——可以。”
顾奈声听了这句话,站直身子,再没有瞧韩纪一眼,手掌轻抬,缓缓道:“把这个男的搬进回天庐中。至于韩宗主,带去育药池,用她浑身精血培育新的灵药。”
星群寂灭,长夜将尽。
渐渐泛白的天空划过两道剑影,三个人自高空跃下,落在祈灵山山门前。
越明溪快步奔上前去,重重拍打着大门,高声喊道:“开门!我是越明溪!”
山门之中传出回响,山门之上,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露了出来。
“师哥!你不是和师姐他们在东海救人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越明溪抬起头来,急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南音,你快喊人来给我开门,我有急事!”
南音点了点头,笑嘻嘻道:“好,你莫急,我这就让人来开门。”
越明溪在门前徘徊几转,双手不断摩挲着,道:“明盟主,你说韩……韩宗主又没有来过祈灵山,她会不会走错路了,这一路上都未曾看到人影?况且祈灵山山门内外设百道关卡,她无令牌,没办法进入……”
明琮一目光凝视着远处的雪原,轻声道:“她来过了。”
越明溪抬起头来,顺着明琮一的目光望去。
天光渐亮,雪原之上,十余道数十丈长的深痕静悄悄地躺着。
厚重的石门缓缓升起,三人急忙奔入,只见石门之后,石灯翻倒,满地狼藉,十余个侍者正清理着道旁落石。
南音穿着厚厚的鹤氅,站在门后,朝越明溪招手:“师哥,山主说你最晚天明会到,让我天一亮就来接你。”她的目光落在越明溪身后的一男一女身上,好奇道:“这二位是谁,你的朋友么?”
“他们是仙门道盟盟主明琮一,寒山宗执剑长老韩昭。”越明溪奔至南音身侧,小心翼翼地扶住她,正欲发问,却察觉南音手脚冰凉,面色发白,微微一顿,转过话锋,“你身子不好,天又这么冷,冻坏了吧。”
南音朝明琮一与韩昭笑笑,随即挽着越明溪的手穿过甬道,轻声道:“好啦,你嘴上关心我,眼睛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你是为了昨夜来的人来的吧,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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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么?”
越明溪忙道:“师妹,他们是我的朋友,现下如何了?”
南音目露喜色,惊道:“那个韩纪是你朋友?”
越明溪点了点头,道:“算是吧,我问的是那个男——”
他话未说完,南音松开他的手臂,双手合十,展颜笑道:“夜闯祈灵山,一人冲百关,我在祈灵山待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厉害的人物,你从前回山怎么不和我说。”
越明溪急声道:“我不关心韩纪,我问你那个男的!男的!是死是活!”
南音眉头皱起,撅起嘴来,漫不经心地说:“可是我不关心他——”
目光扫过越明溪急得发白的脸,南音软了声色,道:“——山主已经在救治他了,现下正在回天庐中。”
越明溪闻言拔腿往回天庐奔去,明琮一与韩昭紧随其后。
数九寒天,越明溪奔至回天庐门前,竟已一头大汗。
房内,烛火未歇,透过窗纸,他依稀看见一人和衣躺在温水之中,周遭水汽氤氲,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他正欲推门而入,细雪自门内闪出:“公子,山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越明溪骤然停步,只道:“细雪,他如何了?为何不见山主?”
细雪摇摇头,道:“山主说了,护心莲未成,救不了他,只能先吊着命。”
越明溪皱起眉头,急声道:“护心莲不是培育失败了吗?重新培育了吗?”
细雪答道:“育药池中正在培育,何时开花尚不得知,公子可以去看看。”
越明溪再不停留,转身又朝育药池奔去。
明琮一与韩昭却未跟随,二人走上前来,朝细雪作了一揖。
明琮一道:“这位姑娘,请问韩宗主此时身在何处?”
韩昭也道:“我们宗主伤得重不重?所有损失寒山宗都会赔的,还请姑娘带路。”
细雪目光看向越明溪身影消失的地方,微微一笑道:“两位去育药池一看便知。”
越明溪掀开门帘,穿过一间又一间的暖房,往尽头的育药池之中奔去。
忽然,他顿住脚步,疑惑地看向药栏之下灌溉用的竹管,一滴水珠正从管中滴落。越明溪伸手接过那滴水珠,放在鼻下一闻,眉头皱起,随即回身四顾,脸色微变。
暖房中的各色草药比以往长得更好了,而育药池流出的池水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暖房门帘被人掀起,南音带着一个侍女缓步走入,望见越明溪,她嫣然一笑,问:“师哥,你不是去找那个男的了吗?怎么又在此处?”
越明溪疑惑地盯着她,道:“细雪说要用护心莲,我来看看。”
南音轻笑着走过越明溪身侧,道:“恐怕还要等一阵子,你既然如此担心,便与我一起去瞧瞧。”
她缓步走至紧闭的铁门前,将手中钥匙递给守卫。两名守卫从怀中各取出一把钥匙,将三把钥匙合二为一,插入锁眼之中,奋力一转,咔哒一响,铁门弹出一道缝隙,守卫连忙奔上前去,推开厚重的铁门。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各色药香被暖风裹着,吹到越明溪面前。
越明溪微微眯眼,朝门内看去,只见育药池正中的莲花台上坐着一人。
烛火闪烁,明珠照影,水光浮动。随着光线侵入,越明溪的视野渐渐明晰,脸色已然大变。
莲花台上,四条铁索自两侧牵出,锁着韩纪的双手双脚。她低垂着头,双手被铁链牵引,手腕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溢出鲜血,血珠滴落在莲花台上,沿着莲花台上的沟壑,汇做一条极小的小溪,流入育药池中,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整片育药池,都已被她的血染得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