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无人入眠。
江舲离开垂拱殿,月色下的后宫,如水滴入平静的湖面,漾起涟漪阵阵。
阿箬芳荷亦步亦趋跟在江舲身后,不时交换一个眼神。一路上两人忍住了没做声,回到撷芳阁,江舲跟往常那样,往榻几上四仰八叉一趟。
“奴婢拧了帕子来,才人且擦洗一下。”阿箬与芳荷打了水进屋,无比勤快地伺候江舲净手吃茶。
江舲随手接过帕子捂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芳荷接过帕子,跟阿箬使了个眼色,陪着笑道:“才人被皇上留了饭,这是天大的荣幸啊。”
元明帝的御膳,比撷芳阁好上十倍百倍。但对江舲来说,天大的荣幸肯定算不上。
揽月殿的事情还未有结果,江舲就是再缺心眼,也不能只顾着饭菜。
阿箬道:“皇上留了饭,才人该努力些才是,皇上留了才人侍寝.......”
侍寝!!!
江舲在寝宫时太紧张,压根没想到这一出。听到阿箬的话,她一下弹起来,吓得阿箬手一抖,未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才人......才人怎地了?”阿箬看着瞪大眼珠的江舲,说话都结结巴巴。
芳荷试探着问道:“才人可是冲撞了皇上,皇上才没留才人侍寝?”
江舲面无表情,直愣愣盯着前面某处,半晌后,又一言不发直挺挺倒回榻上。
后宫的宫女子都盼着侍寝,这是代表着圣宠。且要是怀上龙种,哪怕只生个公主,比起无所出的宫女子日子要好过。
江舲比较担心的是,要是她得不到爽呢?
后宫宫女子都是清清白白之身,但保不齐元明帝会出宫偷吃,或者不爱干净,她们会患上妇科炎症。
要是被元明帝传染了病该怎么办?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舲只感到生无可恋。
哪怕回到后世,当一只可爱的小狗,也好过在宫斗文中做嫔妃。
翌日,原本对准江舲的视线,瞬间转移开了。
因为,元明帝接连传了嫔妃去垂拱殿。上至林贵妃,下至偏僻宫殿无品级的庶妃,雷霆雨露广洒后宫。
一时间,有人承宠被赏赐晋封,也有人如江舲一样,原封不动离开。
阿箬芳荷每天送回来各种消息,江舲从最初的焦灼不安,逐渐变得麻木。
苏月许贵人也被叫去了垂拱殿,两人都没侍寝。西跨院安安静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日子一下到了八月底,京城的深秋,在夜里一场雨后,猝不及防到来。
雨纷纷扬扬,没完没了飘着。屋内昏暗,江舲裹着薄袄,在廊檐下挑选晒干桂花中的杂物。
这时她能理解,为何古代后宅妇人会有耐心捡豆子礼佛。在枯燥漫长的日子里,这是她们能打发时光的消遣。
“才人,才人!”阿箬与芳荷踩着木屐,惊天动地跑了来。
江舲顿时一慌,两人前去领她的月俸,她们两手空空,难道她的月俸被克扣了?
“许贵人,许贵人被发配皇庙了!”阿箬气喘吁吁跑到江舲面前,迫不及待说道。
江舲一震,“什么?宫正司那边查出结果了?”
“先前皇上身边的黄大伴,带着人将许贵人从春锦阁带走了。”芳荷紧跟着道。
江舲不由得朝西跨院的方向看去,紧跟着问道:“尙仪局可有人受那边呢?”
芳荷顺着江舲的目光看去,道:“奴婢不知。”
江舲敢断定,苏月才是主使人,许贵人只是被撺掇出来找死的蠢货。
看来,元明帝果然是糊涂蛋,最后惩罚了一个小喽啰。
不过,许贵人被罚,证明了她的清白。
“许贵人的下场,说不定就是你们。不过,你们会比许贵人还要惨。快去领月俸吧。”
江舲呵呵,趁机恐吓两人,见两人勃然变色,重新坐下来,一朵朵挑选桂花。
阿箬芳荷你望我,我望你,不敢再吱声,缩着脖子朝外走去。
江舲停下来,望着瓦当下滴落的水珠。雨雾迷蒙,在人心上,眼上,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没一阵,阿箬芳荷又跑了回来,江舲回过神,看着她们仍旧空荡荡的双手,道:“又出什么事了?”
“才人,宫正司的来了,宫正司来人了!”阿箬芳荷紧张得声音都尖了,争抢着道。
江舲心一下跟着提起来,放下竹筛往外奔去。到了撷芳阁大门口,黄梁与宫正司的宋宫正,并几个宫人内侍逶迤而来。
宋宫正撑着伞与黄粱并排而行,她年约四十左右,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消瘦的脸,一双眼睛格外锐利。
“江才人。”宋宫正与黄粱停下脚步,屈膝向江舲恭敬施礼。
江舲颔首还礼,问道:“不知两位前来何事?”
黄粱道:“奉皇上之命,前来撷芳阁找苏才人。”
江舲立刻精神一震,先前她看错了元明帝,他还不算太糊涂。
难得有好戏看,江舲忘了谨慎,汲上木屐,屁颠颠跟着到了西跨院。
苏月迎了出来,脸色苍白站在廊檐下。雪雁鸣翠肃立在她身后,两人都满眼惶恐。
黄粱袖着手,宣了元明帝口谕:“苏氏善妒,搬弄口舌是非,谗言,挑拨许氏害人。降为御侍,挪到皇庙反省。”
宋宫正紧跟着道:“将雪雁鸣翠都拿下!”她话音一落,几个内侍并孔武有力的宫人上前,将雪雁与鸣翠押了起来。
雪雁挣扎着,尖声哭喊道:“饶命啊,宋宫正饶命啊,奴婢都已经招了,都是才人指使奴婢,奴婢不敢不从啊!”
鸣翠同样害怕得瑟瑟发着抖,她却没有求情,只默默流泪,哀哀切切地看着苏月,道:“奴婢以后不能伺候才人了,才人多保重。”
毕竟苏月仍旧算是元明帝的女人,内侍只站在她身边,并未动手。先前还极力镇定的她,此时再也忍不住,眼眶迅速泛红,怔怔看着鸣翠。
鸣翠与雪雁宫人捂住嘴,连拖带拽带离。苏月跟发了疯一样追上去,奔进雨中大喊:“鸣翠,鸣翠,你们放开她,鸣翠!”
黄粱皱起眉头,下巴朝内侍一点。内侍立刻上前拦着,阴恻恻地道:“苏御侍,皇上有旨,你再乱跑,休怪小的不客气了。”
苏月浑然不觉,她被内侍拉住动弹不得,发狂般大喊着鸣翠的名字。
宫人很快押着雪雁鸣翠离开撷芳阁,苏月猛地挣脱开,转回头盯着江舲,目光怨毒阴狠,带着无尽的仇恨诅咒道:“贱人,你以为你赢了!哈哈哈哈,我就端看着,就凭着你的蠢样,能笑到何时!”
黄粱恼怒起来,挥手道:“带走带走!”
江舲百思不得其解,苏月为何那般恨她。她对黄粱道:“黄大伴,我想问她几句话。”
黄粱顿了下,朝内侍摆了摆手。苏月双手被松开,她挺直脊背,抬手理着濡湿散乱的发丝。轻蔑地咄了声。
江舲默然了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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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与你无冤无仇,自认为从没惹过你,你究竟为何这样恨我?”
“为何恨你?恨你还需要缘由?你与我都出身低微,偏生装出一副无辜清高样,真是让人作呕!我早忍够了你,你凭何压我一头,凭何厚颜无耻应我一声姐姐!”
苏月眼眸赤红,几近癫狂朝江舲跑来,恨不得将她撕碎。内侍赶忙制住她,带着往外走去。
江舲其实仍旧不明白,苏月为何会恨她。
兴许,她不愿意捡豆子礼佛,兴许她不愿意面对漫长孤寂的岁月,兴许她有难酬的凌云志。
这一切,江舲都不愿意去深究了。
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求而不得。求而不得,其实多是无能狂怒。
求仁得仁。
黄粱宋宫正一行离开了,西跨院安静得只有落雨声。风吹到身上,带着森森的寒意。
江舲不知不觉裹紧了薄袄,慢慢回主屋。木屐声回荡,她并未有得胜的喜悦,闷闷提不起精神。
阿箬芳荷被吓住了,瑟缩着如鹌鹑一样,将领回来的月例奉到江舲面前:“才人点一点。”
江舲收起银子,芳荷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先前有内侍宫女来西跨院收拾了。”
对两人的想法,江舲多少能知道一些。亲眼见到苏月雪雁鸣翠的下场,令她们害怕了。
雪雁聪明,平时苏月有事,都是由她出面,很少见到鸣翠。没曾想到,最后忠厚可靠之人,反而是老实巴交的鸣翠。
能如鸣翠那样忠心耿耿当然好,江舲自认为做不到,她也不强求两人。但江舲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主动害人。
阿箬芳荷虽没有害到她,那是因为她们不够聪明,并非是她们不想。
江舲不想说话,也不想搭理两人,锁上匣子,回到榻上继续发呆。
午后江舲起身,西跨院有人搬了进来。元明帝新封的高才人,来主屋给江舲见礼。
江舲看着高才人年轻娇艳的面庞,抢先屈膝下去:“高姐姐,快请坐。我马上让人收拾一下,明早就搬到西跨院去。”
高才人先前是御侍,重新得宠被封才人,喜悦经久不散。听到江舲的话,掩饰不住地得意。
主屋宽敞,且住在主屋,身份自不相同。
苏月前脚刚搬出西跨院,高才人就住了进来,打心底觉着不舒服。
既然江舲识相,要主动搬出去,高才人咬着嘴唇,假意推脱道:““这......不大合适吧?”
“合适合适。”江舲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干巴巴说了两声,吩咐阿箬芳荷去收拾衣衫细软。
她自称妹妹,让出主屋,只求别再出一个苏月。
阿箬芳荷不敢吱声,照着江舲的话去收拾箱笼。
高才人掩面笑起来,显得很是为难道:“既然妹妹要住西跨院,我回去让她们别拆行囊了,方便搬动。”
江舲道好,去搬她装银子首饰的匣子。高才人喜滋滋地走出屋,与两个内侍迎面遇上。
她在垂拱殿御前见过其中一人名叫张善,禁不住面上一喜,道:“张内侍来了,我来与江才人打声招呼,这就回去。”
张善抬手见礼,径直进了屋,高才人脸上的笑僵在了那里。
看到屋中到处摆着箱笼,张善愣了下,道:“江才人,皇上宣你前去觐见。”
江舲手中搂着匣子,不由得开始焦虑起来。
元明帝又要从她这里开始,在后宫广撒恩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