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震耳欲聋的喝采与叫骂声中,千茶勉强睁开眼睛,刺眼的射灯让她无法看清面前的人。
或者该说,那人的脸孔如走马灯般流转变换。
「小千,为什么妳不是男孩呢?」
母亲的问句在耳边回荡,即使在喧嚣的环境中依然刺耳。那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在眼前逐渐衰老、虚弱,最后化作另一个人。
「小千,爸爸妈妈都是为了妳好,为什么妳就不能理解我们的苦心……」
父亲的声线让她陌生,但那种窒息感,却是和记忆中如出一辙。
她想和他争论,却发现嘴巴彷佛被缝住了般,完全无法张开。
就在此时,她眼前的人脸孔又如同万花筒般变换。
「女孩子整天弄那些刀刀剑剑,花多点时间在新娘修行上不好吗?」
「你这种性格要是将来嫁人了,夫家那边不会喜欢的。」
「真不愧是浅井家最优秀的商品。」
嘲讽、批评、期待。
这些声音在她脑海里此起彼落,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试图将她困住。她紧握着一把剔骨刀,划破那层束缚,刀锋指向面前那人的喉咙。
「就是这样!你可是本大爷的徒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管他们怎么想!有我替你撑腰,你尽管放开手去干!」
男人的笑声一如既往地带着不拘小节的豪迈,驱散了她心头的郁闷,伸得笔直的手臂也缓缓下沈。
但就在她松懈的瞬间,手里的利刃却彷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带着她的手直直刺入男人的心脏。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沾满了她的双手。
鲜红的液体深深刻入她掌心的每条纹路,她丢掉手里的凶器,用衣?疯狂地擦拭双手,但那片红色却开始蔓延,掌心、手背、前臂…
她猛然从恶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急促吸入的冷空气更让气管一阵刺痛。
类似的恶梦这两年来并非首次,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挺过去时,总会有这样的一个夜晚来打破她的认知。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随手撩起长发,额头和颈脖上都是一层薄薄的汗水。
时钟此时指向十二,她深知自己难以再次入睡,便起来抓起毛巾和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至少洗个澡能让身上舒服一些。
温水从头顶洒落,冲去身上的黏腻。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任由水流沿着背脊而下。
她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刚才的梦境彷佛还留着残影。总觉得手上沾着的不是流水,而是谁的血液。
一股?心的黏腻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向来讨厌夜晚,尤其深夜里头脑仍能保持清醒的感觉。
还是喝一杯吧。
她擦干身体,从镜中看见后背的伤疤渐渐愈合,她轻轻涂上祛疤的药膏。她手里的存货剩得不多,看来还得找机会再去吉原一趟。
药膏干透后,她换上干净的衣服,步出浴室。
她走到厨房,拿出一瓶剩下一半的日本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然而一杯闷下去,并无半点酒意。
看来得找春好好谈谈,让他别再往酒里掺水了。
她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把头发吹干,披上一件厚实的羽织。
住在歌舞伎町附近最大的好处就是随时能找到喝酒的地方。
由于工作的缘故,她并不常在外喝酒,平时不是在店里喝到尽兴才离开,就是回家小酌那些较淡的酒。
但今天她想来点烈的。
她踏进一间平凡的小酒馆,正要走到吧桌前,却看见那里坐着一个眼熟的银色卷毛。
他独自一人喝着闷酒,面前只摆了一瓶清酒,连下酒菜都没点。
明明她前不久才给了他一大笔委托费。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转去别家时,就刚好与他的目光对上了。
酒馆老板正要上前接待,注意到他们的视线,立刻反应过来。
「啊啦,这位客人是万事屋老板的朋友吗?」
也许是有点酒意上头了,银时只是瞥了她一眼,便擡头看向老板,
「姑且是认识的人吧。」
坂田银时在和她闹别扭。
她上一次在万事屋的时候便察觉到了。
原因其实倒也不难猜。
在公,她平常委托万事屋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不是让他帮忙带孩子,就是搬家、跑腿、送快递。至于报酬一向都是给得很足,所以肯定不是工作上的问题。
那就在私了。
她从未否认,打从一开始,她就是刻意接近这个人。
全因坂本辰马那句「小千你和金时一定能好好相处的」。
坂田银时。
是哥哥在家书中提到的,那个战无不胜的白夜叉;是坂本辰马愿意将后背托付的生死之交,更是那个人口中,即使会玷污自己的灵魂,也能鼓起勇气,做出痛苦抉择的人。
不管是哪个版本的他,听起来都像个盖世英雄。
所以,她想亲眼见识这位所谓的英雄究竟是什么模样。
于是,在众多地区之中,她选择了在歌舞伎町落脚。
然而传说总会在亲眼见证后彻底破灭,就连大名鼎鼎的白夜叉也不例外。
用着万事屋老板的名号掩饰无业游民的身分,每天最热衷的不过是拿到委托费就去打小钢珠,晚上还得喝得醉醺醺才回家;血糖高却很听医嘱,芭菲一周只吃一次,但其他甜食倒是从不节制。
房租总爱拖着,却愿意收留一个食量惊人的陌生女孩和大狗;经常满嘴荤话,可真要面对那种场合,反倒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与其说是盖世英雄,不如说是个在乱世中浮浮沉沈挣扎着的烂好人,有着再平凡不过的恶习,在危难时刻却能展现出高尚的品格。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人被他吸引,由最初的好奇,到渐渐的习惯、依赖。
对于从小自立的千茶来说,她自是不习惯这种凡事有人兜底的感觉。即使银时多次暗示她不必每次都要正式地「委托」万事屋,她依然坚持着以这个方式和他来往。
这大概是其一,至于其二……
大概就是她那些让人搞不清意图的暧昧举动。
究竟是单纯觉得好玩,还是想找个人取暖,她也说不清楚,或许两者都有一些吧。
又或许,她也和其他人一样,不知不觉间被他的魅力所吸引。
但这份短暂的吸引,并不能称作真正的喜欢。
后来她也想,若是能一直这样打打闹闹,顺其自然地相处下去也挺好的。
只可惜,他原来是猿飞菖蒲喜欢的人。
就算自诩恶役,她也无法毫无顾忌地对朋友喜欢的人出手,就算只是场单相思。
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男人而让朋友伤心,这种事她做不来。
她更喜欢那个恋慕着银时、朝气勃勃的菖蒲。
所以要是能避免的话,她宁愿选择退后一步。
反正她也并非这个人不可。
银时想必也对她这份态度感到困惑吧。
从最初的主动亲近,到后来变得若即若离,甚至一步步地退后,毫无原因地被她单方面的划清界线。
「要是认识的话,你们一起坐可以吗?等下有几个熟客会过来续摊。」
老板问着,而银时此刻却一言不发,低头喝着自己的酒。千茶点点头,最后还是在他旁边坐下来。
「这位客人今天想喝点什么?」
「今天想来点烈的,有什么推荐吗?」
老板打量了她一眼,从架上取下一瓶酒。
「这瓶如何?」
「好,要冰的。」她说着,又抬头看着上方的餐牌「再来点下酒菜……烤鱿鱼就不错。」
老板熟练地将酒液倒进玻璃杯中,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随后侧身去厨房准备她点的小菜,留下两人独处的空间格外宁静。
「那么烈的酒,喝醉的话,我可不会送你回去。」他说。
「我可是卖酒的,这种程度怎么会醉倒。」
千茶低头啜了一口,冰凉的酒液流过喉咙,一股灼烧感顺延到胃里。
放下酒杯时,她看见银时已把头转向另一边。
在酒馆昏暗的灯光下,她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还在生气,气她的划清界线,气她的处处隐瞒。
明明他自己也是个喜欢跟人保持距离的人,现在有什么立场生她的气。
千茶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低头喝酒。
「老板,我要再来一瓶!」银时朝后厨大喊。
他向来偏爱日本酒胜过洋酒。
老板将一瓶刚温好的清酒放在他面前,顺道端上千茶的烤鱿鱼。银时一把抓过酒瓶往杯里倒,动作显得有些毛毛躁躁。
「你要来点吗?」千茶问,指的是她面前的下酒菜。
银时没理会她,于是她夹起一块鱿鱼递到他嘴边。
「来嘛。」
银时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情愿地张开嘴巴,接过那块烤鱿鱼。
「好吃吗?」她观察着他的反应问道。银时只轻哼一声作为回应。
「那就一起吃吧。」千茶说着,将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两人静静地吃着烤鱿鱼,各自喝着酒,直到碟子只剩下酱汁。千茶又点了一碟,顺便添了杯酒。
酒过三巡,千茶手肘撑在吧台上,目光涣散地注视着杯中的冰块。
老板前去照顾包厢的熟客,吧台前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人。
「今天休假吗?」他随口问道。
「嗯,免费酒喝不成,就只能自己出来付钱喝了。」
千茶说着,转了转手中的玻璃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大概是酒意上头,又或许是见她逐渐向自己释出善意,他也不再强撑,渐渐褪去了最初的冷淡。
他学着她的姿势,撑着脑袋凝视着她「这么晚还一个人来喝闷酒,是有什么心事吗,这位客人?」
「睡不着罢了。」她轻描淡写地说,却刻意回避他的视线。
恶梦的余韵还残留在她的脑海里,连酒精都无法完全驱散。
尤其此刻,外面还有个冒牌货顶着她的名字四处招摇。
银时凝视着千茶的侧脸,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和脆弱。
深夜时分、随意的打扮、沉默不语地独自喝酒。
「发恶梦了吗?」他像是脱口而出一样。
千茶也抬起头看着他「那么,银时先生也是因为发恶梦才在这里吗?」
她总是这么狡猾,总会逃避他的问题,还喜欢把问题反问回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偏了偏头。
有些人习惯用酒精来麻痺那些不愿面对的回忆。
就像她…又或该说,他们。
「恶梦到底会做到什么时候?」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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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到死那天吧。」
千茶笑着与他碰杯,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两人一饮而尽。
那些挥之不去的梦魇,大概会一直缠绕着他们到生命的尽头。
过了一阵,外面又来了一群续摊的客人。老板看着满座的店内,正要向他们说店里客满,但银时却站了起来。
「老板,我们回去了,结账吧。」他说道,然后指了指千茶「这位客人会把我那份都付上的。」
千茶倒也没拒绝,顺手接过账单付了钱。
她站起身跟着他走,却在转身时不慎踉跄。
银时眼明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就像是本能反应一般。
「醉了吗?」
「有点低血压。」千茶轻声说,借着他的手劲站稳了脚。
她感觉到银时的手在她手臂上多停留了一会,才缓缓放开。
他们一起走出酒吧,夜风吹散了些许醉意。他的脚步比平常慢了些,像是在等她跟上。
千茶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头在街灯下微微泛着银光的卷发。
他们两人家在同一个方向,准确来说,万事屋比她家还要近些。
「你是在躲着我吗?」银时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问道。
千茶看着他被酒意染红的眼框,轻轻摇了摇头。
她其实并没有在躲他,只是不再刻意亲近而已。
为了不显得太突兀,她依然会和他开些玩笑,就像一般的朋友那般。
「要是没避开我的话,为什么…」话说到一半,他顿时语塞。
为什么总是表现得不想占他便宜,为什么不愿走在他身旁,为什么有烦恼也不愿对他倾诉。
借着酒劲拦住她,却又把重要的话哽在喉头。
或许,他也不愿去搞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千茶看着满脸通红的银时,他紧皱着眉头,像是不愿与她对视,转过头去继续前行。
「抱歉,是我不好。」她说。
是她刻意撩拨他,然后在他动摇时又自私地后退。
就算身边有着再多的人陪伴,心里因为某个人留下的空洞,也不能轻易被填满。只能靠着酒精暂时忘记这份寂寞。
她只是觉得,要是坂田银时的话,也许就能理解这种感觉。
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
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渴望被他理解而想靠近,还是只是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明明是为了不想受伤才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当她看见他此刻的表情时,心里某处却隐隐发痒。
一股内疚感在心底滋生,却又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没什么。」
他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脚步比刚才更快。千茶看着他的背影,却始终无法追上前去。
直到看见他忽然停在路中央,然后蹲了下来。
千茶连忙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你还好吗?」她问道,语气中透着担忧。
银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却依然蹲在原地。
「脑袋好晕。」他说
千茶环顾四周,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他们俩。
「我送你回去吧。」
她说着便扶住他,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他顺从地靠在她身上,沉重的身躯让千茶微微踉跄。
「你好重,自己用点力。」
银时闷闷地应了一声,勉强调整了姿势,让自己不至于把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先说明,她纯粹是出于好心,把喝醉的朋友送回家而已,她可没有什么坏心思。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都与她毫无关系。
可不能记恨上她。
走到万事屋门前时,他还嚷嚷着要把她先送回家,但最后还是被她半扶半拉地带上了楼梯。
千茶扶着他进屋,靠着窗外的灯火看清了房间。室内漆黑一片。她正要伸手开灯,肩上的重量却忽然加重了。
她一个重心不稳,想着把他往床塌上一扔,好挣脱他的重量,银时却在此时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扣在怀里。
在黑暗中,她清晰地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伴随着令人酥麻的吐息。
「千茶。」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与沙哑。
认识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听他好好地喊出她的名字。
千茶的心跳漏了一拍,静默片刻后才轻声回应「嗯。」
沉默良久,她才再次开口。
「再喊一次。」
「千茶。」
「我给机会你过离开的。」
对。
在酒馆、在大街、在楼梯,甚至在玄关。
她明明可以随时扔下他就转身就走。
但每一次,她都选择留下来,一路陪着他走到房间。
「狡猾的女人。」
说完,他的手掌探进她的发间,随即低下头来,猛地贴上她的唇。
一点也称不上温柔,至于是因为酒劲,还是被她逼急了,也是无从得知。
她被他抵在墙上,本能地回应着。
平常教材虽然看得挺多的,但实际操作上,仍然有些生涩。
「真蹩脚。」他轻笑着,拉住她的手,一同倒向身后的床铺。
千茶向来一时个气性重的,她揪住他的衣领,狠狠的咬住他的下唇,直至尝到了血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