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陆公馆庭院新栽了几株天竺葵。
天竺葵是一种喜阳的植物,管理园林的花匠原以为这一夜的雨,会让那天竺葵蔫倒,正担心该如何向九少爷交代。谁知道一早去查看,竟见它们开满了花,熙熙攘攘,十分娇艳。
花匠奇得一乐,又想着邀功,忙将这几盆开得正盛的花搬到庭院的流水边,紧挨着陆绍璟和竺星落脚的小楼。
果然,陆绍璟晨起,神清气爽下楼,正要嘱咐厨娘为竺星炖上补汤,一晃眼便望见窗外的天竺葵。
真是姹紫嫣红开遍,不错的兆头。陆绍璟餍足地想。
“新来的花匠差事办得不错,奖励三个月工资。陆公馆其他人也各自发一个月奖金。告诉马克,从我账上划。”
一大早就莫名其妙有赏,管家暗自讶异,道谢之余,不由瞥了眼楼梯。
那个新入门的少奶奶还没醒。
管家心思转了好几圈,脑海里回忆起香江陆宅流传出的八卦,心里默默点头:看来,想讨好九少爷,还须得先讨好这位年轻少奶奶才是。
补汤炖得差不多了,竺星才姗姗出现在楼梯转角上。见陆绍璟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处理工作,竺星放下心来,慵懒地伸了个腰。
“嘶!”后腰传来一阵酸痛,竺星龇牙咧嘴地扶住。
陆绍璟抬头,正看见竺星的表情,肃然的脸上忽而显出一个笑来。
“还疼?”
他看竺星缓缓走下来,放下电脑去接她,手伸到她腰间,轻轻揉着。
竺星嗔了他一眼,小声道:“都怨你。”
陆绍璟挑眉:“是谁后来硬要在上面的?给你省力你都不肯,非得自己动。”
回想起昨夜,娇气又好胜的竺星坐在他身上,杏眼湿润,泫然欲泣,却怎么劝都不愿下来的画面,陆绍璟便呼吸一滞,眼神更幽深了几分。
竺星显然也是忆起那令人羞赧的场景,耳朵顿时红了,抬手去捂他的嘴:“大白天的,你说什么呢!”
雨后的阳光从窗外而来,毫不吝啬地打在竺星脸上,她的睫毛投下阴影,乍一看,像眼尾落了一只蝴蝶。
陆绍璟看得心摇,也不管竺星在说什么,便拉开她的手,将吻印上了她的眼角。
好香。
他的宝贝,怎么哪哪都是香甜的?像是在蜜里浸过一样,让不嗜甜的他都沉醉其中。
“洗过澡了?”他低哑着声音问。
竺星点点头。
“今天不是要去听评弹吗?要去哪里听?平江路?观前街?”
陆绍璟手掌紧贴着竺星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这么着急出门?不再回味下昨晚吗?”
“哎呀!”竺星气恼,捶了下陆绍璟的胸口,“我同你说正事呢,怎么这么不正经?”
陆绍璟逗够了老婆,一声笑。
“把桌上的补汤先喝了,我们出门吃饭,吃完饭再听评弹。”
竺星得了借口,忙从他怀里钻出。
走到灶前,看着锅里炖得乌黑的汤,她皱着小脸:“这什么补汤?看上去好苦。”
“对你身体好。”
昨夜那艘船不过颠簸了两三趟,后来两次,陆绍璟还生龙活虎,俨然一副可以连战到后半夜的架势,竺星却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看便是体虚。
想来是因为以往营养不足,也难怪会年纪轻轻就气血亏空。陆绍璟当时便记下,等回了香江,要找医生开些温补的药,好好养一养她的身体才行。
但这话在竺星听来,又是另一层意思。
她迟疑的眼神在补汤和陆绍璟之间来回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这是生孩子的药,还是不生孩子的药啊?”
她看TVB那些宫斗剧里,无论是想不想诞下子嗣的妃子,一夜过后都要喝一碗乌黑的汤药。难道陆家也有这样的习俗吗?
这一句话,陆绍璟便知她误会了,哑然失笑。
“想什么呢?就不能单纯只是补身体吗?再说了,从科学角度讲,真要喝生孩子的药,也该是我喝吧?”
毕竟精子质量才是受孕的关键。
“而且,”他再度贴紧竺星,从后抱住她,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我昨晚做没做避孕措施,你还不知道吗?我需要在汤上做文章?说好了不要孩子,就是不要。我们一直二人世界正好,多一个人我都嫌烦。”
竺星了然,看着那锅汤,还是有些犯恶心。
“既然是补身体的,那你也要喝!”她转头,试图把陆绍璟拉下水。
“你觉得我身体不行?”
“话不是这么说,daddy,你年纪也不小了,喝点补药也很正常吧?”竺星眨眨眼睛,陆绍璟一眼便看出,她又在挑衅他。
竟然说他老?陆绍璟气极反笑。
“好好好,你今天别想出门了。”说着,他便作势要扛着竺星上楼。
竺星识时务,忙笑着跳开,绕着流理台躲,陆绍璟长腿一迈要来追她,她便立刻求饶:“我错了我错了!阿璟!我胡诌的!”
“来,过来,宝贝,我这就让你试试,到底是谁不行。”
陆绍璟手臂一展,轻易便抓住了竺星,两人一挣一捉,上演着全武行,齐齐倒在临近的沙发上。
经过昨夜的奋战,竺星本就乏力,更是抵不过身强力壮还时常健身的陆绍璟,只好放弃抵抗,趴在他怀里,再次装乖讨饶。
“我错了,老公。”
陆绍璟听清竺星的称呼,一愣。
她的温声细语,甜得像一块松软的淋了蜂蜜的舒芙蕾,刚出炉,身体热腾腾的,香甜的气息溢出,直往陆绍璟的心里钻。
“再叫一遍。”陆绍璟哄着她。
竺星心知自己逃过一劫了,便坐起身来,大方地在陆绍璟脸侧亲了一口:“老公,我们出门吃饭好不好呀?我肚子饿了。”
陆绍璟眉心微蹙,上下打量着竺星,最后将眼神停留在她粉黛未施的红唇上,表情极其认真和隐忍,像是不断按捺着某种令人不耻的冲动。
娇软的妻子在怀,昨夜刚共度了美好的初夜,今天她便甜甜地喊他“老公”,他的心都要醉倒了。此时此刻,若竺星出言讨要他的全副身家,他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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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奉上。
“听你的。”陆绍璟道。
*
陆绍璟订的餐厅比肖乐瑶预定的还要高级,藏在堪比景区的园林庭院之中,周围都是曲水流觞,每个亭台楼阁只设一桌,隔开甚远,坐下便看不见其他人,仿佛独享整座餐厅。
餐厅经理穿着一袭长衫,十分应景,从门口落客处便亲自迎接,还坐到接驳车副驾,为陆绍璟和竺星介绍沿路景观。
进了水榭雅间,经理拿出今日餐牌,恭敬地呈向陆绍璟,陆绍璟又偏过身递给竺星:“想吃什么?”
竺星懒得抬手,看也不看。
“你定。”
陆绍璟便又随手一挥:“糖醋口的菜不上,甜品要你们店里最有特色的几样,其余你看着来。”
“好的,陆先生,今天就您和太太二位用餐吗?蒋大家会在餐后上来为二位演奏,是否需要屏风?”
陆绍璟看了眼竺星。
“不必了,我夫人对评弹颇为好奇。”
经理礼貌地笑笑,收起餐牌,躬身出了门。
竺星用手支着脑袋,望向陆绍璟:“你又知道我的喜好了?”
“什么喜好?”陆绍璟倚着黄杨木椅的靠背,眼角带笑,“不吃糖醋口?喜欢品尝各店的特色甜点?对评弹好奇?我了解你这么多,你指的哪一样啊?”
他对她的好恶如数家珍,竺星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那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竺星红着脸问。
陆绍璟戏谑:“亲我?”
“你想得美!”竺星啐了他一口,“陆绍璟,不要总是耍流氓,你正经一些!”
“我又不对外人耍流氓,我只对我老婆不正经,又有什么妨碍?”
“你、你真是的!”竺星哑口无言。
说得也是,陆绍璟在外总是一副铁面,从来不近人情的样子,偏偏对她口无遮拦,哪里像个当家的话事人?
“说说看,此刻不是想亲我,是想做什么?”
“我想的当然都是正经事!”竺星清了清嗓子,“我在想,等我和邝紫玉开了甜品店,要怎么装修,怎么选品,要不要也请个艺人来给我们店助势......”
原来是这件事。
陆绍璟听言只是笑笑,神色淡了许多。
竺星察觉到他的变化,声音渐渐弱下去:“你觉得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你要怎么办都行。”陆绍璟端起杯子细品,“钱的事情不用担心,不够就找我拿。”
“你按月给我的钱够多的了,我又花不完。我是想要你给我些商业建议,毕竟阿璟在这方面是天才嘛!”竺星有求于人,嘴巴又甜了起来。
陆绍璟笑,屈起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淘气!”他将竺星的杯子满上,“商业建议谈不上,你喜欢,便跟着邝紫玉玩玩就是了,无聊就去店里逛逛,不必天天待着。”
竺星愣住。
“我是甜品师,我怎么能不在店里待着呢?那客人来买什么?”
陆绍璟挑眉:“你还想亲自去给人做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