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爱一只蝴蝶》
文/青山越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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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绍璟本来是不想去宋祝风的婚礼的。
奈何请柬已经送到公司，家里还有个妹妹要去做伴娘。
小妹绍瑜，宋家大小姐的闺中密友，这次做祝风的女傧相，担当了送戒指的大任，在家排练许久，发了好几天癫，一大早还闹着要陆绍璟送她去婚礼酒店。
陆绍璟颇不耐烦。
“你让七哥送你。”
陆绍瑜炸了锅：“九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哥跟祝风相过亲的，他出现在婚礼现场，这不是砸场子吗？”
陆绍璟挑了挑眉，似是不屑。
“我跟宋大小姐也闹过绯闻，你还敢叫我去？”
小妹知道他们之间的内情，拉长了脸。
“九哥，你又犯浑！小心我告诉祝风，看你俩这一季的代言合同还签不签得下去。”
陆绍璟觉得有些可笑，反问：“你觉得我陆绍璟很缺她这么个代言？”
绍瑜只得发动幺妹的攻势，近身拉住陆绍璟撒娇：
“九哥！九哥最好了，外面人都说九哥是九阎王，但我晓得，九哥是嘴硬心软菩萨心肠，怎么会舍得看妹妹被人笑话呢，对不对啊九哥？”
陆绍璟撒开手：“离远点，我不吃这套。”
不吃这套的陆绍璟，最终还是开车载着妹妹去了婚礼现场——在奶奶的勒令下。
婚礼在宋家名下的酒店举办，时间还早，绍瑜跟那帮年轻傧相们，正在顶楼总统套同新郎新娘玩接亲游戏。
过家家一样，陆绍璟懒得凑热闹。
门口又堵了一帮小报记者，进退两难，他只好回头躲进婚宴厅休息。
祝风选了个好天气结婚，阳光不错，朝露已晞，空气干爽得像是刚刚晒过的棉布，透着香气和柔软，平等地扑在每个人的脸上。宴会厅外的草坪在早上十点的晨光下像镀了一层金，这样不被氤氲笼罩的晴天里，无论是钻石还是玻璃，都被赋予了闪耀的权利。
陆绍璟就是在这样的好天气里遇见的竺星。
那个女孩，像大学里随处可见的女学生，穿着一身最普通的T恤长裤，马尾高高绑起，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脸上脂粉未施，只是嘴巴上水泽光亮，应是涂了一层润唇膏。
素净难掩绝色。
她推着小推车，车上摆了一个三层的蛋糕，是献给今天婚宴的主角的。
但她却忍不住，转过头去看祝风的婚纱照。
照片上，女明星的定制礼服华贵耀眼，灿烂得像一颗毫无杂质的钻石，折射出无限的光彩与美丽。
她就这样出神地看着那件无价的婚纱。
然后撞上了一只猫。
和陆绍璟。
陆绍璟觉得自己完全是无妄之灾。
他本在走廊站定，一边享受着落地玻璃窗透进来的阳光，一边暗自打量着这个推着蛋糕的女孩。
甚至来不及产生更多想法，那只白色的波斯猫，就发了疯似的，突然从转角处窜出来。
陆绍璟下意识上前几步去抓猫。
结果却是一人一猫，迎面推翻了那个脆弱的蛋糕。
别说，三层蛋糕倒塌的场景，还挺壮观的，如果做成升格慢镜头放进在灾难片里，应该会很有意思。
可惜的是，竺星很难觉得这个画面有意思。
她只听见世界崩塌的声音。
竺星愣愣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不速之客——一位西装外套上溅了奶油的男士，和一只跳进蛋糕胚里滚了一圈的奶油猫。
荒诞得像周星驰的无厘头贺岁电影。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今天明媚的阳光很刺眼。
满肚子疑问，却很难翻译成白话。
她呆立着和陆绍璟对望半晌，只能慢吞吞憋出来一句：
“扑街？”
长相娇憨的少女，语气软软的，嘴里却飞出一句脏话来。
陆绍璟险些愣住。
年轻的时候混账，确实没少挨骂，也有过不少人指着他的鼻子咒他“冚家铲”。但这些年来，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席卷香江，人也沉稳了，谁见了他，需得恭恭敬敬叫一声“陆总”或者“九哥”，就连家里的老爷子都有些忌惮这阎王，不再当着他的面指桑骂槐。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直白地骂他“扑街”了。
陆绍璟挑了挑眉，正想说些什么，身后又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
竺星抬眼看去，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士，踩着一双恨天高，“嗒嗒嗒”朝这里跑来。
那女士见地上有一滩已经不成型的蛋糕，若无其事，连眼神都不曾分给竺星一个。
唯独看见陆绍璟时，她唬了一跳。
陆绍璟右手抓着波斯猫的后背，那猫对着来人，绝望地“喵”了两声，叫声凄厉。
原来是猫主人。
只见女士尴尬地笑了一声。
“九...九哥，这是我的猫。不听话跑了出来。抱歉，弄脏了九哥的西装。”
有些眼熟，想必见过。
她开口就喊他“九哥”，但陆绍璟却记不得她的名字。
那便不重要。
陆绍璟没应声，只微微点头，将猫递给她。
女士用一个别扭的姿势，小心翼翼伸手，锁住猫的前爪，全程不敢离陆绍璟近一步。
猫到手了，那女士转身就要走。
竺星出声叫住她。
“这位高跟鞋女士。”
女士站定，环顾了下四周，才难以置信道：“你叫我？”
“当然，这位抱着猫的高跟鞋女士。这猫是您的吧？您的猫跳进了我的蛋糕里，您看见了，这蛋糕全毁了。作为肇事猫的主人，您不该进行赔偿吗？”
“高跟鞋女士”眉头紧蹙，面露嫌恶。
这服务生开头说了两句蹩脚的白话，然后又换成普通话，显是刚来香江不久。
她不大看得起这种过江来做服务生的大陆女，加之这女孩讲话颇不恭敬，要搁别的场合，她早就发作了。但是......
高跟鞋女士略带警惕地瞟了眼旁边的陆绍璟。
九阎王在这，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于是她不情不愿掏出手机：“银行卡号，我转账给你。”
竺星报了自己的卡号。
“三万块，唔该。”
“多少？？？”高跟鞋女士叫出声来，“你这什么蛋糕！南非钻做的啊？”
竺星的小脸蛋上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
“南非钻就不是这个价格了。但这是祝风小姐的结婚蛋糕，您觉得不值三万块吗？”
竺星笑眯眯地，语气轻柔。
“不过，南非钻蛋糕也不是做不了。如果高跟鞋女士下次想办婚礼，可以找我们为您定做，看在猫的份上，给您打九折。”
旁边一直安静站着的陆绍璟笑出声。
他想起这高跟鞋女士是谁了。
——张鹏之母家的表妹，跟着张老三喊自己九哥，名不正言不顺的。
上次便听绍瑜八卦，说这表妹原是给一个马来西亚富商做情人，后来小三上位有了名分，但是婚后日子过得不好，眼看是又要离了。
竺星讲话绵里藏针，或许是胆子很大，也或许是说者无心。
但这位即将离婚的高跟鞋女士，一定是听者有意了。
只见她瞪大了眼睛，面相都变了，像要吃人一样。却碍于陆绍璟的威势，不敢当场呵斥，忍了几番，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绿。
最后也只能咬咬牙，照着竺星的报价赔了。
然后连招呼都不打就转身，踩着高跟鞋“嗒嗒嗒”走远了。
她并非为猫负责，而是在惧怕眼前这男人。
竺星转过头，开始好奇地打量起陆绍璟。
男的。还是个有钱男的。
虽然外套上一大片奶油渍，但是干净处也熨帖得体，看得出原本是细致打理过的。
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年纪，沉稳老练，当面砸坏了人家的蛋糕，也不动声色。
长得倒是不赖，侧脸神似尊龙，俊朗深邃，薄薄的唇自然抿着，似是不常笑。
竺星莫名想起老家奶奶常念叨的话：唇薄之人不可交，男人薄情女人薄命。
陆绍璟正掏出手帕，准备擦拭西装上的奶油，忽然敏锐地察觉了竺星的视线，抬头望她。
竺星便直直同他对视着。
她的眸色是深黑的，似会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不见底。但眼睛亮得像暗夜里的星。
陆绍璟笑了。
“我也是同样的赔偿价格吗，这位小姐？”
竺星眸光闪动一下，似是不解。
“先生，那位女士赔的是猫，您是人，您认为自己和猫一个价格吗？”
陆绍璟扬眉。
也有道理。
他赞同地点点头：“买个南非钻蛋糕要多少钱？我照那个价格赔你。”
竺星又疑惑了。
她刚刚只是觉得那位高跟鞋女士有些傲慢，索性敲她竹杠罢了。
三万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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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三十个蛋糕都够了！
怎么还有上赶着当冤大头的？
“不用了，先生，您离我远点就行。”
她语气疏离，看起来是真的不太想和陆绍璟沾上关系。
陆绍璟无所谓地笑笑，稍稍点头致意，然后依言离开了原地，打算让祝风的助理来处理——他搞砸了大明星的结婚蛋糕，总要给个交代，难道真要让一个白话都说不明白的女孩负责？
身上的西装已经擦不干净，淡淡的古龙香水味，混上了奶油的甜腻，闻着叫人烦躁。
陆绍璟脱了下来，连同手帕，随手丢进拐角的垃圾桶里。
还未走出很远，转角处便传来竺星打电话的声音。
轻柔的，陪着小心。
“老师，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我有个突发情况......蛋糕送到酒店了，但是在路上出了点意外......可能需要您重新做一个......”
“我知道老师，材料很费时间，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刚刚客人已经赔偿了，我已经把钱打给您了......是，我知道，不是钱的问题......”
“真的对不起，我一定会跟祝风小姐道歉并说明情况的......”
竺星的手机有回音，好似电话那头的人气急败坏的责骂声可以穿透信号塔，跨越空间和形态，劈头盖脸砸中她的脑门，让她的肩膀越来越垮。
电话听到后面，她几乎要折下腰去了。
陆绍璟就在不远处，靠着墙，听着她连声的道歉，和不自觉的哽咽。
也是可怜。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不停骂她脸蛋漂亮有什么用，脑子还不是不好使。
要么便骂她大陆仔不牢靠。
竺星逐句听着，即便委屈，也不敢辩驳。
好不容易挨到尾声，甜品师发完一通脾气之后，便撂下一句“明天不用来了”，挂了电话。
留竺星茫然地站在原地。
“不过是蛋糕而已，我赔你一个就是了。”
竺星抬头，见那位为了一只猫“扑了街”，害她陷入眼前这境地的先生，正倚靠在走廊墙壁上，像上世纪□□电影里那些深情的古惑仔一样望住她。
“赔什么？南非钻做的蛋糕吗？”
竺星抽了抽鼻子，显然不信他的话。
陆绍璟竟被她逗笑了。
“你想见祝风，我也可以帮你。”
竺星诧异，上下扫视他。
“先生，你平时都这么搭讪吗？技术有点差。”
她从头到尾都语气绵柔，陆绍璟生不起气来，只是笑着摇头。
天地良心，他陆绍璟可是第一次生出点同情，想帮她一把，谁知却被这小姑娘挡了回来，还夹枪带棒的。
“不要？那算了。”
说罢，他作势要走。
竺星立刻叫住他。
“你说真的？”
陆绍璟唇角微扬。
上钩了。
他看了眼表。
“祝风现在在楼上忙着结婚，可能没时间见你。不过蛋糕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
竺星失望地垂下眼帘，整个人像一颗耷拉的气球。
“你要是非要见，我也可以安排。”
竺星仰起脸。
“先生，你不会是黄牛吧？收了钱就跑路那种。”
陆绍璟已经数不清自己第几次被这少女逗笑。
“要不我给你钱？这样你就不怕我跑路了。”
说着他就要掏出钱包来。
竺星连忙倒退几步。
“我不要我不要！你别害我。”
陆绍璟气定神闲，看竺星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有趣得很。
“你见了她，想说什么？”
这个问题倒让竺星沉默了一霎。
在甜品工作室帮工是一份正经工作，她讲不好白话，学历也不高，这是她在这里唯一能找到的可以学到东西的活计。
学了两年，老师没教的，竺星也能上网去学。慢慢的，她已经能独立完成许多作品，市面上叫得出名字的甜点，她都能做出个大概。
有时候，一些散客的订单，老师也会交给她来做。
每次客人反馈，说蛋糕漂亮又好吃的时候，竺星都会感到空前的满足。
她逐渐发现，她真的很喜欢做甜品。
所以，不能就这么放弃。
“我想问，能不能让我给她做一个蛋糕？”
一个真正漂亮的、好吃的、让人能感觉到幸福的婚礼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