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周续冬不是没被表白过。在漫长的十八年里，由于容貌出众，小时候的她会被堵在食堂塞情书。等到高中时期，更是校园墙的常客。
可即便如此，她始终没有动过心。
曾有朋友打趣，“看你这每天清心寡欲的，多半是要孤独终老。”
她那时候想，孤独等于自由，这样的结局倒也挺好。现在呢？听到这句话的自己，内心是怎样的。有雀跃吗，还是感到压力？
周续冬沉默，眼睛还染着红意，暂时未回答。
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刚才的温存时刻正逐渐消失。
“是要拒绝啊......”观察着她的反应，纪语棠似叹息。直起身，眼底有掩不住的落寞。
女生顿了顿，最终将话咬碎咽进肚子里。心钝痛着，“对不起。”
因为她想起对方那通电话。
那日周续冬恰好路过，并非有意偷听。由纪语棠零零散散的回答中，拼凑些事情大概。从而明白，她有事瞒着自己。
其实也正常。毕竟她们目前为止，并未发展特殊关系，凭什么非得知根知底，将心事全部倾诉于对方呢？
但有关破产方面，那便不算瞒，而是欺骗了。起初的周续冬非常愿意相信这件事，且处处为她考量，思索该如何努力提高店铺营业额，至少得让她吃饱饭。
但结合自己的高薪，对方平时的行事作风，以及毫不心疼的高价机票，让她在此时，在纪语棠表明心意的这刹那，忽然就如梦初醒。
这分明是富家小姐来体验人间疾苦吧......
那她呢，算纪语棠无聊消遣时的玩具吗。现在不愿说真心话，以后也要永远欺骗下去吗。
或许对方并不会这么做，但周续冬没有试错的资本。她从县城走到这里，那么多年努力，仅为实现最终的梦想。她输不起。
想到自己那装订成册的火车票，周续冬终于决绝着抹去眼角的泪水，这么说，“刚才是我想家，所以情绪有些崩溃。如果让您误会，真的很抱歉。”
“至于我们的关系。”周续冬往后退一步，“还是停留于最简单的老板与员工吧。太复杂，倒会生分。您觉得呢。”
她不敢再看纪语棠的眼睛。
刚才索要拥抱的是她，现在拒绝的也是她。周续冬头太疼了，觉得自己像精神分裂的疯子。
“如果您还愿意，明天我会按时来上班。如果不想让我干了，没事的，我就另找兼职。”
周续冬说完这些话，甚至还小幅度鞠躬，像公司里的实习生对待老板那样尊敬。她又说了句，“那微信联系吧。”赶忙转头跑进校门。
月色里，纪语棠站着，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周遭的学生群依旧来往哄闹。显得她愈加颓然。
果然还是太唐突。
被拒绝，早该想到的。
她滞留在原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见周续冬发来询问消息。
粥粥：「老板，还需要我过来上班吗。」
盯着那两个字，纪语棠极轻地磨牙，随即对着空气叹着笑出声。
这段时间对你很差吗，小没良心的，拒绝的话语也不说得委婉些。
她稳住自己的情绪，动了指尖，毫无犹豫地回复。
。「需要。」
-
今天没晚自习，寝室内，舍友们见她满脸复杂地回来，心有疑惑。颜然问，“怎么啦，上班被老板骂了？”
她继而又反驳自己，“呸，你老板那么温柔，肯定是别的事。”
周续冬疲累地坐回桌前，闻言在心里重重叹气。
你猜不到的。是上班被老板表白了。
颜然咬着薯片凑过来，估摸着她应该是工作太累，打算以八卦作为灵魂养分，压低声音朝人摆手，“哎，我跟你说......”
其余两位舍友笑骂，“咱寝室还有第五位成员啊，得这么小心说。”
颜然清清嗓，“啊抱歉抱歉。”
此时的周续冬，已经对道歉话语留有后遗症。想起刚才的场景，她郁闷而压抑。四肢都沉重地无力抬起。
“今天中午，操场有学生现场表白呢。你都不在，唉。”颜然为她由衷感到可惜，“两个女孩子哦，特别养眼。”
周续冬在听到后半句话时，才有些兴趣。而想到什么，随即又垂下眼帘，敷衍应着，“哇，祝福她们。”
“你今天怎么回事，无精打采的。”颜然关心她的身体状态，“人不舒服？”
“还好。”只是思绪有些乱。
周续冬说着拿起睡衣往浴室走，“你们没人要洗澡吧，那我去了啊。”
舍友们齐刷刷说去吧。在她关门后，又迅速挤到一块儿叽喳讨论。水流声停止的那秒，她们终于得出结论。
洗完澡，周续冬踩着拖鞋出来。没迈几步，猝不及防对上三双眼睛。
她被吓得脚底差点打滑，“你们并排坐这修仙呢。”
颜然率先质问，“是不是被客人欺负了。”
“谁？”
“当然是你。”
周续冬忽然明白她们严肃的原因，没忍住笑出声，边去镜前洗漱，边回答得利落，“没有。”
“那该不会，真被同事或者老板欺负了吧。”
挤牙膏的手停滞几秒，她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心里蓦地讶异。原来自己的面色真的很差。
薄荷味的牙膏愈发刺激大脑。她安静片刻，声音含糊着说，“别把眼睛瞪得跟牛似的了，我待会告诉你们。”
舍友们说好，依旧排排坐，颜然将她的那把椅子也搬过来，处于正中心。
周续冬没有价格昂贵的化妆品，水乳精油这类，都是平价好用的。主要是前者，不好用，也没办法。她随意擦拭些，转身回去时，被四张椅子逗得摇头。
“幸好今晚不查寝，否则宿管以为我们宿舍做法呢。”
颜然见她还有精力开玩笑，稍稍放下心来。然后就听对方突如其来这么问，“如果。”
周续冬咳嗽几声，“我是说如果，你们将来毕业步入社会，遇见一名各方面都温柔体贴的上司......”
“我会爱上她。”有舍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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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没错。后来发现阶级不匹配，讹笔钱，回家躺平。”另一名舍友接话。
她俩一唱一和，犹如说相声。周续冬沉默着想，原来该是这样的走向吗。那不行，这做法也太混蛋，可能没几天就成被告了。
“你该不会喜欢上老板了吧。”颜然在这时候出声，直接杀死比赛。
周续冬急得差点站起来，“当然不可能。”
另外两名舍友停止话头，异口同声，“如实招来。”
“好吧。”女生叹气。如今也的确想喘口气倾诉，便将事态简略地坦白。
二十分钟后，她们完全沉浸在故事里，其中有位泪失禁的甚至真情实感地哭诉，“互相喜欢最后却错过，好动人的情节。”
周续冬扔给她一包纸，“......”
“多年后回想起来，你会不会后悔呢？”她哭完又说。
听到这句话，周续冬沉默着思量，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轻飘飘的一口气。她扯出笑，“不会的。”
“没事了啊。”颜然拍拍她的头，“未来，你肯定能遇见各方面都匹配，且互相喜欢的女孩。不完美的故事，就将它忘却吧。”
周续冬被她说得也想哭。她哽咽着，最终把酸意忍下去。想起什么，补充，“但我还得去店里上班。”
三双眼再度瞪大：“？”
“没办法。”周续冬抓抓头发，似乎也挺崩溃，“她给的时薪太高了。果然是富二代，一个小时九十，比家教赚得还多。”
听到薪资，她们捂嘴，“这么多？”
女生苦笑，“你们能懂吧。”
“假使你一天只上五小时，那也有四百多......”颜然被震撼到说不出话，忽然握住周续冬的手，“冬啊。”
“？”
“要不你先同意，讹到钱之后，再分也不迟啊。”
周续冬默默抽出手，“谢谢。哪天我被追杀肯定不会忘记你。”
往右看，另外两位更是蹭蹭点头，表示赞同。
“漂亮多金，性格还温柔，这条件搁谁不心动。我终于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了。”
“是啊，而且我觉得然然这话很对。她都这么宠着你了，什么不愿意给。我已经想好计划，到时候你本人负责坑钱，我们负责接应。而后全寝移民挪威看极光，美滋滋。”
周续冬：“......”
她安静地爬回上铺，微笑，“晚安。”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也许是傍晚遭受的刺激太大，主角竟是自己跟纪语棠。
那是陌生的城市。周围的所有景色，建筑，她都没见过。画面切换镜头，她能感受到自己穿得很正式，手里攥的是身份证件。纪语棠处于身侧，正跟工作人员沟通。
站上登记台时，眼前的摄影师让她们靠近点，手里的结婚证不用举那么高。
梦里的周续冬是有意识的，但像是被梦魇牵制，无论如何都无法醒来。眼睁睁看着摄影师按下快门，她心情复杂。
......真要命。
她居然梦见自己跟纪语棠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