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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年少不可得之物 困其一身

作者:滨水码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扶登岚教得极有耐心,从最基础的开始,还常常给他讲些江里的趣事,讲巫工们治水的艰辛。


    那是谢覆舟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带着阳光和水汽的温暖记忆。


    他在她面前不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谢家少爷,而是笨拙但努力学习的“江小鱼”。


    直到有一次,他像往常一样兴冲冲地跑到浅滩,却看到扶登岚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粉色小裙子、梳着双丫髻、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紧紧攥着扶登岚的衣角,怯生生地看着他。


    “娘亲……”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唤道,声音像糯米团子一样软糯。


    扶登岚蹲下身,温柔地抱起小女孩,指着他对小女孩说:“椒映,这是小鱼哥哥。”


    谢覆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椒映……谢椒映!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个救了他、教他凫水、给了他短暂温暖的女子。


    就是叔父谢堰的妻子,那个讨厌的谢椒映的……娘亲。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被愚弄的羞耻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以为那个对待自己温柔细心的女子是他独属的“老师”、甚至“母亲”,可她不属于自己,她是那个最讨厌的堂妹的母亲......


    他没有再下水,胡乱找了个借口,转身就跑掉了。


    从此,“江小鱼”再也没有出现在扶登岚教他凫水的那个浅滩。


    那短暂的温暖,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江小鱼”这个代号,成了他内心深处,对那段纯粹时光和那个救他、教他的女子,最后的一丝隐秘念想。


    【回忆结束】


    “……所以啊,”


    谢覆舟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还沉浸在回忆的水汽里。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脚边“黑将军”光滑的羽毛,指尖感受着那生命的温热:


    谢覆舟答道:“叫‘江小鱼’,是希望自己能像江里最滑溜的小鱼一样,不管遇到多大的浪头,都能钻过去,翻不了船。”


    谢覆舟扯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痞气的笑,看向发问的少年:


    “懂了吗?小屁孩儿?”


    岸边的少年们一时安静下来。


    他们虽然没完全听懂谢覆舟话里藏着的深意,却能感受到他此刻笑容下那点不易察觉的落寞。


    那个年纪稍小的少年阿鑫挠挠头,嘿嘿一笑:


    阿鑫:“懂了懂了!江小鱼,够滑溜!翻不了船!”


    “翻不了船?”


    另一个少年促狭地指着江面。


    “那敢不敢现在下去比划比划?看看谁更像浪里白条?”


    “比就比!”


    谢覆舟眼中闪过一丝属于“江小鱼”的桀骜光芒,仿佛要将谢府里带出的所有阴霾都甩进这滔滔江水。


    他猛地站起身,利落地甩掉身上粘腻的沾染伤口的粗麻外衫,露出精悍的上身和后背尚未完全结痂的伤痕,对着湛蓝的沧江长啸一声:


    “来!看看谁才是这沧江里最滑溜的鱼!”


    话音未落,他一个漂亮的鱼跃,矫健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扎入江心,溅起巨大的水花。


    少年们嗷嗷叫着,争先恐后地扑入水中,方才的沉郁气氛瞬间被江水的清凉和少年人的活力冲刷得干干净净。


    江面上水花翻腾,笑声与叫喊声交织。


    谢覆舟奋力向前游着,冰冷的江水包裹着他,冲刷着后背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刺痛,却也奇异地抚平了心底那被谢椒映撕开的裂口。


    他像一条真正的鱼,潜入深处,又猛地窜出水面,迎着阳光,大口呼吸。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教他如何做“小鱼”的女人,那个名字,连同那段短暂却铭刻的温暖,早已像水底的暗礁,沉在他心底最深处,无法触碰,却也无法磨灭。


    而那个被扶登岚教导过的“小鱼”,终究要在这深不见底的漩涡里,继续挣扎前行.........


    【时间线回到萧春和一顿“道理”输出后】


    沧江·巫工驻地


    帐内弥漫着浓重未散的药味,还有一股压抑的憋闷与怒火。


    萧春和带着她那番滴水不漏的“道理”和不容置疑的“补救”离开后,留下的巫工们仿佛被强行塞了一嘴黄连,吐不出,咽不下,胸口堵得发慌。


    石岳一拳砸在支撑帐子的木柱上,震得篷顶簌簌落灰:“工部默许?历年旧例?放他娘的……!”


    他那张粗粝的脸上肌肉虬结,虎目圆瞪的看萧春和所在的方向:“阿桃的腿!工正的手!就值她一句‘疏忽’、‘折中’?!”


    几个年轻巫工围坐在一旁,脸色铁青,有人死死攥着那截断裂的铆钉残骸,指节捏得发白,眼神里是后怕未消的惊悸和无处宣泄的愤恨。


    “萧家……太子……”


    有人低声喃喃,声音里透着深切的寒意和无力。


    “我们拼死拼活治水,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增减成本的物件?”


    压抑的低语在帐内回荡,像沉闷的鼓点敲在每个人心上。


    愤怒、委屈、对未来的茫然,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勒得人喘不过气。


    而在稍远些、属于扶登秦的那顶小帐里,气氛却是另一种死寂。


    帐帘半掩,透进午后昏沉的光线,勉强照亮一方空间。


    扶登秦独坐案前,受伤的左臂被厚实的夹板和白布固定着,沉重地搁在膝上。


    她仅能活动的右手,正用指尖,极其缓慢地,一页页翻动着面前摊开的厚厚一叠图纸。


    那是这些日子,巫工们冒着风雨、顶着烈日,在沧江各处险滩峡谷,用汗水、甚至差点用生命换来的水文数据、地质勘测图和初步的堤坝设计草案。


    图纸上的线条、数字、标注,在她眼前晃动,却很难真正落入心底。


    萧春和那清泠泠的声音,太子案头朱批的印信,阿桃扭曲的腿,谢椒映怨毒的眼神,还有……姨母扶登岚模糊又清晰的容颜……无数碎片在她混乱的脑海里冲撞、撕扯。


    扶登秦翻动图纸的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证明她存在意义的东西。


    她腕骨处被夹板压迫的钝痛一阵阵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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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却浑然未觉,只有指尖因用力按压图纸边缘而微微泛白。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光线稍亮了些。


    公孙止端着一个不大的青瓷碗,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青瓷碗中盛着热气腾腾的甜羹,散发出红枣、桂圆和糯米的暖甜香气,与帐内的药味和沉郁格格不入。


    他走到案边,将碗轻轻放在图纸旁的空处,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碗底与粗糙木案接触的微响,却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惊动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扶登秦。


    扶登秦指尖的动作顿住,却没有立刻抬头。


    扶登秦的目光依旧钉在那些冰冷的线条上,只是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秦儿,”


    公孙止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如同山涧缓流的清泉。


    “先吃点东西。姜医正说,你气血两亏,需要温补。”


    扶登秦终于缓缓抬起眼。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影,但那双眸子,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空洞绝望,而是沉淀下一种近乎冰冷的执拗。


    她看向那碗冒着热气的甜羹,又看向公孙止沉静如水的面容。


    “先生……”


    她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轻声回道:“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


    公孙止的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温和坚持:“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公孙止拿起碗中温着的小瓷勺,轻轻搅动着甜羹,让那暖甜的香气更加氤氲开来。


    公孙止:“我知道你心里憋着火,压着事。”


    他目光落在她裹着夹板的手臂上,又缓缓移向她紧抿的唇线:


    “你要的那个‘解释’,真的那么重要吗?”


    扶登秦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划过粗糙的图纸表面。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帐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要穿透层层云霭,望向那遥不可及的宫阙深处。


    良久,她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茫然的执拗:


    “重要……吧?”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左手,又用右手轻轻碰了碰那碗温热的甜羹边缘,感受着那一点微弱的暖意。


    “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人,真正给过我一个解释。”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向眼前这位如兄长的人前,剖白那段尘封的、带着凉意的过往:


    “娘亲把我送到姨母那里的时候……没有解释。姨母走的时候……也没有解释。谢椒映说那些话的时候……还是没有解释。现在……阿桃的腿,我的手,那些断掉的铆钉……”


    公孙止顿了顿,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咽下了某种苦涩。


    “我好像……总是在等一个解释。等一个‘为什么’。可每次等来的,都是沉默,或者……像萧大小姐那样的‘道理’。”


    公孙止抬起眼,看向公孙止,那双总是清澈执拗的眼眸里,此刻竟透着一丝孩童般的困惑和不肯熄灭的微弱希冀:


    “先生,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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