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妙元没看见,只是表示赞成,向前走了两步,转头对展昭道,“走吧。”
只听展昭应了一声,但继续向前时,他却没有跟上。
赵妙元一转头,他还是在她身侧,两步之后。
再走两步,回头,还是身侧,差两步。
再走,仍然一样。
“……”赵妙元道,“带路呀,怎么不走?大名鼎鼎的展护卫,难不成变小尾巴了?”
展昭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昭身为御前侍卫,理应跟随殿下身后,若是并肩而行,恐坏了规矩……”
赵妙元好整以暇:“我今天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百姓,哪里来的规矩?即使有规矩,也该是我给展大人磕一个。”
展昭:“……”
他似乎想要对这段大逆不道的言论发表一些意见,但张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很标准的欲言又止。
赵妙元拍拍他肩膀:“走吧。”
于是展昭妥协了,与她走在一起。人潮汹涌,二人的肩膀有时会挨挨蹭蹭,袖子和披帛你碰我我卷你地交织。
顺着御街往前走,月上柳梢头。
天擦黑,整条街的灯却全亮了,照得地面都反光。人挤得厉害,笑闹声、叫卖声混成一片,嗡嗡地响。赵妙元步子稳当,看着这繁华的景色,嘴角也不由得挂上一点笑。从前小赵妙元跟着刘娥行走江湖时,市井的烟火气也见过几分,只是汴京七夕的排场,确实更铺张些。
她这里悠哉悠哉的,展昭却紧张起来,在她外侧护着,身形微微绷直,侧着肩膀,不动声色地把挤过来的人流隔开。
赵妙元眼角余光一瞥,见他下颌紧绷,笑道:“吉星高照,灵鹊填河。人间正是热闹的时候,展大人却如此绷着,这些良辰美景可都要浪费了。”
“展昭无法不当心。”展昭叹气道,“此乃我的职责所在,更何况……”
似乎是明白她不想再听那些身份之类的废话,他没有说出口。
赵妙元侧头,见他认真的模样,也不劝了。只笑道:“你现在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带我去吃好的,玩好的。”
展昭看了看她,终于莞尔。道:“正巧,昭确实知道几处好的。”
二人便来到一处香饮子摊。
这摊子在虹桥的另一头,撑着两把大伞,伞下悬挂“香饮子”字样的木牌。因着天黑了,摊上还点了灯。
赵妙元远远闻到一股清冽的草木味,不由道:“哎呀,好香。”
展昭笑了,道:“这个摊子与其他的饮子摊有些不同,用料讲究,配料也有创新。老板会在紫苏饮里加荔枝膏,更加香甜一些,十分解暑。”
听着倒真有些新奇。小赵妙元记忆里没喝过这种组合的饮子,前世的赵妙元更甚:没喝过紫苏饮,也没见过荔枝膏,更不曾体验过“饮子”。
想着,赵妙元直接站到摊子前,对老板说:“两杯紫苏饮,要加荔枝膏。”
掏出荷包就付了钱。
“好嘞!小姐您懂行,这样加了荔枝膏的紫苏饮啊,生津止渴,解暑必备,任您找遍汴梁城,也只有咱们这个摊子有。”摊老板满脸堆笑地忙活起来。
展昭落后了几步,赶上来时见她付钱,人都惊了,连忙道:“怎能让……您破费……”
差点当着平民的面说破赵妙元身份,展昭及时打住,额头出了汗。
赵妙元笑了,也不理他。接过两杯竹筒吊线装的饮子,只对摊老板说:“不是我懂行。喏,懂行的在这呢。”
展昭还来不及反应,那摊老板便探头出来,一瞧,惊讶道:“诶?展大人?这不是展大人嘛!”
他这么一嚷嚷,路上行人都转头来看。这汴京城内,没几个不知道展昭展护卫的,他每日巡逻,又在开封府值守,见过他的更是不知凡几。就听人群中嗡嗡声一片:
“展大人?在哪里!”
“哎呀,真的是展大人!”
“展大人!今晚也出来逛街吗!”
“诶?展大人旁边那个女的是谁?”
展昭:“…………”
他汗毛倒竖,呆滞地转头去看赵妙元,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自己倒是无事,长公主被人记住面貌了怎么办?
赵妙元端着两杯饮子,也正在看他。
二人对视一眼。赵妙元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将手里竹筒一股脑全塞在展昭怀里,一手拽住他胳膊,一手提起裙摆,转身就跑!
在她带领下,他们一瞬间扎进人堆里,像两颗投入水中的石子,炸起一阵涟漪。展昭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怀里还抱着两个冰冰凉的竹筒,凝结的水珠洇透了他前襟。他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反手护住那些竹筒,另一只手被长公主牢牢牵着,肌肤相贴,手掌中触感温热,是他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事。
赵妙元呦呵着请百姓们让开,二人在鼎沸人声中穿行。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在他视线两侧退开,展昭只能看清赵妙元乌黑发髻上芙蓉花的光晕,仿佛时间也在这里放慢。
身后,是一浪接着一浪的惊呼和哄笑:
“妈妈,展大人逃走啦!”
“快看!展大人被姑娘拉着跑呢!”
“……”
两人像一尾灵活的锦鲤,在稠密人堆里左冲右突。赵妙元目标明确,专挑人缝和灯影暗淡的角落钻,拽着展昭七拐八绕,冲过几个卖大力丸和顶竿杂耍的摊子,惹得一片鸡飞狗跳。最终,从一条临河而建、堆满杂物和废弃渔网的逼仄小巷钻了出来。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茵茵绿草地,三五株大树投下阴影,河水就在几步之外,静谧地流淌。
身后追赶的喧闹声被厚厚的砖墙和杂物隔绝,一下子变得遥远模糊,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在河边回荡,格外清晰。
赵妙元终于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砖墙,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着同样气息不稳、怀里还抱着两个竹筒、模样堪称狼狈的展昭,眼里闪烁着恶作剧得逞后无比畅快的光芒。
展昭也看着她。看着她散落鬓边的几缕发丝,跑得红扑扑的脸,还有眼里毫不掩饰的、跳跃的欢快。刚才一路的紧张、尴尬、职业本能带来的抗拒,在这一刻奇异地被冲刷干净。
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荒谬和莫名的轻松,突然攫住了他。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一声短促的笑声打破沉默。
紧接着,像是点燃了引线,赵妙元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弯了腰,扶着墙,眼泪都快出来了。
素来沉稳持重的展护卫,看她这副模样,忍了又忍,最终竟也低着头,肩膀耸动,闷闷的笑声从胸腔滚出来,汇入赵妙元清越的笑声里。
“好热……”赵妙元一边笑一边给自己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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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从怀里掏出那两支泼了一半的竹筒:“正巧,殿下喝了吧。清热解渴。”
见他那样子,赵妙元又是好一阵大笑。
二人倚着墙,喝完了两杯饮子。萤火浮动,树影婆娑,一时间竟慢慢寂静下来。
“若是之后……昭被人问起此事,该怎么说呢?”展昭注视着手中的空竹筒,轻轻地开口问。
“说我是你妹呗。”赵妙元回答,想也没想。
展昭忍俊不禁地摇头。
赵妙元看了看展昭黑暗中挺拔的身形,正要再说些什么逗趣儿,眼角却瞥见几点光亮。
她转头一望,登时怔住,低声喊展昭:“看那边!”
展昭抬头,也愣住了。
只见从河流那头,晃晃悠悠地,飘过来一盏花灯。
然后是第二盏,第三盏。
黑暗中,无数盏花灯慢慢飘来,像是盛开在天河的仙都莲,在水面上、倒影里,熠熠生辉。
两人都忍不住走到河边去看。
“火里莲花水上开……”赵妙元喃喃道,“到放花灯的时候了啊。”
见她半蹲着,脸被河灯映得莹白,展昭不由道:“殿下可要也放一个?昭知道前面不远处,有一老妪在河边卖花灯,样式都还不错。”
赵妙元欣然同意。二人便沿着河向前走,果然遇到一个老妪,因为老眼昏花,展昭又躲在后面,她也看不出谁是谁。赵妙元便要了两盏花灯,又拿了笔,走回展昭身边。
展昭握着笔,端端正正在花灯芯里写了自己的愿望,一抬头,见赵妙元已经写好了,惊讶于她的速度。
或许是因为今晚的经历,展昭已经放松许多,不再纠结那些礼法制度,看见赵妙元再结了一次账也没吭声。等二人走到河边,将各自的花灯都放了,看两盏挨挨挤挤粘在一起,飘出去很远,他自然而然地就开口问:“殿下许了什么愿?”
赵妙元理所当然道:“河清海晏呗,还能有什么?”
展昭一怔,转头去看她。
金尊玉贵的长公主蹲在地上望着他,笑盈盈的,鬓上的芙蓉有点歪,但被水波倒映着,更加动人。
“真的?”他听到自己木愣愣地问。
“真的啊。你呢?”
展昭低眉顺眼,不吭声。
“说呀?”赵妙元奇怪道。
展昭垂着眼帘,忽然微微笑了一下,望向花灯离去的方向,声音有点轻,道:“和殿下一样。”
“……”
一样就一样。河清海晏罢了,又不是情比金坚。这家伙想什么呢……
不知是不是被他传染了,赵妙元竟破天荒地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呆了一下,没憋出话来。
二人就这么相顾无言,气氛开始变得微妙。正在此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巴掌声。
一转头,只见一个提着篮子的少女在后面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鼓掌。
赵妙元:“…………”
被人瞧见他俩这样,展昭有点害臊。但更多的是奇怪,他问:“这位姑娘,这是……?”
在赵妙元能吃人一样的眼神瞪视下,柳环痕仍然要死不活,从篮子里掏出了什么,递给他们,棒读道:“啊,没有。我只是觉得,姑娘和公子,与小道颇有缘分呢。要不要看看小道亲手开光过的护身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