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惊呼惹得范纯仁、范纯祐同时回头，柳嘉之连忙捂住嘴，和晏井承对视一眼后，迅速跟上了范仲淹的脚步。
到了议事厅，范仲淹未来得及坐下，范纯仁就忍不住开口：“父亲，究竟发生了何事？”
范仲淹转身，沉了沉声道：“前不久抓进牢狱的关键人证沈睿渊，在州狱里死了。”
柳嘉之站定，按捺不住问道：“范大人，仵作查到死因了吗？”
范仲淹抬眼看了她一下：“喉间插着暗器，额心还钉着一枚银钉。”
柳嘉之听罢皱起了眉，竟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范纯仁抬头见到屏风上，被烛光映上的众人的影子，想起白日的伞影，猜测道：“难道是峘王的人？”
范纯祐点了点头：“极有可能，目前看来，只有他们最希望他死。”
两人话音刚落，一直皱着眉沉思的柳嘉之却轻轻摇了摇头：“这次……说不定真不是他们。”
这话一出，众人皆同时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
柳嘉之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开口：
“我总觉得这个手法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可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但我能肯定，这不会是苏晴枝他们的人做的，之前我就和她的手下交过几次手，打从在益州起，他们行事都素爱用毒。相比起来，沈睿渊这个死法，未免也太显眼了一些。”
晏井承在一旁轻轻点头，附和道：“确实是这样，小之说得有道理。”
范仲淹听完，眼神沉了沉：“这么说，背后还有第二股势力？想借着这桩案子搅浑水……”
范纯仁也皱起眉：“难道是西夏那边派来的人？”
范仲淹不再发问，只从怀中掏出一卷折叠整齐的纸：
“先不猜背后势力，好在沈睿渊死前，已经在口供上画了押。”
他将纸递给柳嘉之，“上面明明白白指认，他背后的主使，就是峘王。”
*
烛火依旧跳动着，议事厅里瞬间陷入沉寂。
柳嘉之反复看了好几遍，率先打破沉默：“还等什么！既然有口供，咱们现在就去拿下他们！”
她还没来得及动身，手腕就被晏井承轻轻拉住。柳嘉之转头看他，只见晏井承摇了摇头。
范仲淹也轻轻叹了口气：“难就难在，他是峘王。”
“峘王是皇亲，没有官家的旨意，咱们根本动不了他，贸然上门，只会落得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反而会打草惊蛇。”
“难道要等官家下旨才能捉拿？”柳嘉之皱紧眉头。
范仲淹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人飞鸽传书去京城了，把沈睿渊的死和口供一并报上去，但一来一回，至少要两日。”
这话一出，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两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对于眼下的案子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藏着变数。
柳嘉之心里忍不住盘算，两日？这要是搁现代，别说跨越好几个省，就算是润去国外都够了。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一直沉默的晏井承忽然开了口。
“不用等。”
*
众人齐刷刷朝他看去，眼里满是疑惑。
晏井承轻轻松开柳嘉之的手腕，镇定说道：
“暗阁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对付皇亲国戚也不例外。只要能确认峘王涉案，无需等官家旨意，就能先将人控制起来。”
“真的？”柳嘉之瞬间又打起了精神，“那还等什么！连夜拿下！”
可她刚踏出半步，手腕又被晏井承轻轻拉住。他看着她眼里的光，温柔又无奈道：“小之又忘了？现在暗阁的阁主，是阿赤。”
“阿赤……”柳嘉之的脚步顿住，连续两日没睡觉，她倒是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一旁的范纯祐接话：“那喻阁主现在的身体如何？”
晏井承微微颔首：“医官说他伤势稳住了，最早……明早可醒。”
范仲淹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拍了拍桌案。
“那我们就等上一夜。”
*
翌日，窗外的天蒙蒙亮起。
梦中，柳嘉之正泡在温热的温泉里，旁边有人递来冒着热气的花茶，随后又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spa，浑身软得不想动。
“五姐姐！快醒醒！”
那道声音，熟悉又急切。
柳嘉之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模糊中，看见范纯礼正有力摇着她的胳膊。
“纯礼？”柳嘉之揉了揉眼睛，还没完全清醒，“别闹，等我推完这个精油……”
她说着，还想往身后的软枕上靠回去。
“别睡了！”范纯礼见她还想睡，急得声音又提高了些，“晏大哥他们已经出发去抓苏晴枝了！你难道不想亲手抓住她吗？”
“苏晴枝？！”
柳嘉之腾地一下坐起身，“晏井承怎么不叫我？！”
她一边问，一边慌慌张张地掀被子下床。
范纯礼小大人似的，开始叨叨道：
“晏大哥说你整整两日没合眼，好容易才睡沉，不忍心叫你，只让我在这儿守着，等你醒了再告诉你，还说让你别担心。可我瞅着五姐姐睡得口水都漫到枕头上了，真等你自然醒，黄花菜都凉了！我就心想啊，五姐姐要是没能亲手抓她，往后指不定得懊恼多少年呢！”
说完又凑上前，邀功似的笑道：“怎么样，还是我懂你吧五姐姐。”
*
柳嘉之正往脸上泼冷水，听着这话，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嘴角却悄悄勾了勾。
她没工夫跟他掰扯，随手抓过毛巾擦了脸，瞥见铜镜里乱糟糟的长发，也顾不上让侍女来梳复杂的发髻。就翻出条墨色绢带，反手抓过全部头发，高高束了个利落的高马尾了事。
柳嘉之一边梳头，一边不忘威胁，“懂我就把我睡觉流口水的事，烂在肚子里！”
说罢就准备朝外走。
范纯礼立刻捂住嘴，用力点头：“我不说！”说着，他就抬脚跟在柳嘉之身后，“五姐姐，我也要去，我好奇那个传说中的苏晴枝到底长什么样子。”
柳嘉之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他，轻轻摇了摇头：“这次不行。这次牵扯到峘王了，太危险了，你一个孩子去不合适。”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去铺子看看谢志业和小萤吧，帮我带句话，说我们正在抓闲居楼背后的人，等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范纯礼虽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柳嘉之说的是实话，只好耷拉着脑袋点头：“那我去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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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等消息，五姐姐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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峘王行宫，气氛早已剑拔弩张。
今早如期醒转的喻赤，一身玄衣，手按腰间的琉光刀。身后的影侍呈扇形散开，目光锐利地盯着厅中之人。
“峘王殿下，现有指证您和您的人涉嫌通敌西夏，暗阁奉命拿人，还请二位配合！”
“放肆！”
苏晴枝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目光掠过喻赤，落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晏井承身上，嘴角勾起。
“晏东家，别来无恙啊。那沈睿渊在大牢里怎么死的，你心里应该早有定数吧。”
晏井承闻之，平淡的眉头不着声色地动了动。
苏晴枝顿了顿，声音又魅了几分：“你们不会真以为，凭一个小小暗阁，就能不声不响问了我和王爷的罪？”
“是吗？”
清亮的女声突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柳嘉之信步进来，墨色绢带束着的高马尾随动作晃了晃。
她目光扫过眉头稍松紧盯着她的晏井承，径直走向苏晴枝。
*
“贩卖人口，通敌西夏，苏晴枝，”柳嘉之一步步走近，目光直逼她，“你不会还以为，能像在益州那样，找个空子就逃出生天吧？”
苏晴枝看清来人，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我当是谁呢，原是范家千金，范柔嘉？怎么，你就这么关注我？连我在益州的事迹，都打听得这么清楚？”
柳嘉之却没露怯，反而往前凑了凑，与她更近距离对视。
“妹妹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所有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我不打听，也早有人传到汴京城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把恶作得这么出名。”
“这位姑娘，”喻赤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不管你与苏晴枝有何私人恩怨，眼下，还请姑娘莫要耽误我的公事。”
柳嘉之瞬间僵住，果然，摄蛊引果然让他忘了她。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哈哈哈哈……”苏晴枝突然大笑起来，“有趣，事情现在越来越有趣了。”
喻赤根本没理会她的疯癫，抬手对影侍沉声道：“动手！”
*
“住手！”
影侍们刚要上前，门外突然又传来道急促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之前在邠州传旨的那两位内侍，走了进来。
喻赤眉头一皱，暗阁虽有先斩后奏之权，却也不能公然违逆圣旨，影侍们的动作瞬间停在原地。
范仲淹见状，往前迎了一步，身姿挺拔如松：
“两位公公来得正好。贩卖人口、通敌西夏的罪证，我们已尽数查明，沈睿渊的口供、被解救百姓的证词，还有从闲居楼搜出的往来密信，都已整理妥当，我已连夜飞鸽传书送往京城，呈给官家过目。”
为首的内侍闻言，对着范仲淹拱手行了个礼，语气也客气了几分：
“范大人办事果然利落，官家也正是惦记着这桩案子，才特意命我二人前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行小太监手中接过明黄色的卷轴，目光扫过厅中众人，沉声道：
“官家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