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嘉之依言坐下,脑子却还在反应范仲淹当着蒲信的面叫她柳姑娘的事。
范仲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前几日,你想当众撇清与范家关系的念头,往后不许再有了。”
柳嘉之一怔,猛地回神,脸上瞬间泛起红晕。她确实早该想到,却因当时被苏晴枝逼得慌了神,只想着不能连累范家,竟忘了这身份的要害。
“范大人,我……”
她刚要开口,就被范仲淹打断:
“你如今是官家亲封的长溪县君,早就不是当年宫里故去的公主伴读柳氏了。这身份是我与官家一同定下的,既是保护你,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你若真当众说破,按我大宋律法,这可不是小事,轻则囚于宗正寺,重则……”
后面的话范仲淹没说,可柳嘉之早已在袖中攥紧了拳。
她起身躬身,愧疚道:“是我思虑不周,只想着不能拖累您和范家,却忘了这身份的分量,差点闯下大祸。范大人,对不起。”
范仲淹连忙起身向前,抬手虚扶了她一下,眉头微蹙:“我不是要你道歉。”
柳嘉之抬头时对上他的目光,只见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多说几句,可最终只道:“罢了”。
柳嘉之没察觉他眼底的复杂,连忙又道:
“范大人,您放心,往后我定不会再这般鲁莽。您和范家对我的照拂,我一直记在心里,也定会守好这身份,不给您添麻烦。”
范仲淹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你明白就好。你还有病人需要照看,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咱们再议案子的事。”
柳嘉之连忙点头,又躬身行了一礼,才转身出去。
*
柳嘉之走出书房,晚风卷着夏初的暖风扑在她脸上。她正想加快脚步回晏井承身边去,眼角余光却瞥见远处廊柱后躲着一道身影。
是蒲信。
柳嘉之只当没看见,垂着眼帘径直往台阶下走。
“柳东家这是打算装作没看见?”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柳嘉之脚步没停,可蒲信却快步追了上来。
“柳东家之前可不是这样的,”蒲信收起脸上的笑,假意委屈道,“我记得在益州时,你说往后但凡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赴汤蹈火绝无二话。怎么,现在连句话都不愿回,还谈什么赴汤蹈火?”
柳嘉之听罢猛地停下脚步,和紧跟在她身后的蒲信差点撞个正着。
“蒲大人怕是记错了。”她转身看向他。
“那句话,是我对我的好友贾蒲说的。至于蒲信大人,我们好像还没熟到能谈【赴汤蹈火】的地步吧?”
*
蒲信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就因为我没告诉你真名?”
“是因为你用虚假身份入职,”柳嘉之打断他,“还隐瞒自己准备考试辞职的目标,我作为用人单位生气不是应该的吗?”
柳嘉之一顿胡说,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反正就是有点生气。
这一通乱七八糟的,蒲信更是没听懂,但是却被她认真又严肃的神情吓得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就在这时,蒲信从西苗带来的苗医助手冲了过来。她满头是汗,对着蒲信急促地说了一串苗语。
蒲信脸上的懵愣瞬间褪去,神色骤然沉了下去。他没再追问柳嘉之,拔腿就跟着助手走了。
只飞快丢下了句:“喻兄情况有点危险。”
柳嘉之反应了一会,方才急忙去追赶蒲信。
*
三人前后冲进房里,最先撞进眼帘的,是满桌的草药。
喻赤躺在床上,脸色红得近乎灼人,脖颈到胸口的皮肤下,竟隐隐有淡青色的纹路在游走,像有活物在皮下钻动,看得人头皮发麻。他紧咬着牙,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
床前半跪着个妙龄女子,一身靛蓝衣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线花纹,发间别着支简单的银簪。手里捏着几根细长的银针,额角也沾着汗,神情专注得连有人进来都没察觉。
只见她手腕轻抖,银针精准扎进喻赤胳膊上的几处穴位,动作快得几乎出了残影。
喻赤猛地闷哼一声,身上的青色纹路竟肉眼可见地淡了些,可他的呼吸却更急促了,胸口剧烈起伏着。
片刻后,阿姝才缓缓拔出银针,指尖轻轻按在喻赤的脉搏上,脸色凝重。
蒲信快步上前,伸手稳稳扶住她微晃的身子:“阿姝,怎么样?”
*
阿姝被蒲信扶着的胳膊微微一僵,耳尖飞快泛起层薄红,却还是迅速稳住心神,目光落回喻赤脸上,语气凝重:
“银针只能暂时压住他体内乱窜的蛊毒,撑不过一个时辰。若找不到青节藤入药,就只能试试【慑蛊引】的法子,或许能保他一命。”
“慑蛊引?”柳嘉之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什么法子?是不是很危险?”
阿姝抿了抿唇,像是在斟酌措辞,好半天才轻声道:
“是西苗传下来的古法,要把特定的苗药熬成汤剂灌下去,强行将他体内纠缠的蛊毒和药力逼到四肢百骸,再用银针锁住经脉……可这法子太险了,稍有不慎就会出人命,就算成功了,也有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柳嘉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旁的蒲信也皱紧眉头,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法子的副作用。
阿姝避开两人的目光:“重则会让他神智不清,变成浑浑噩噩的傻子。轻则……轻则会忘了最在乎的人,以前的事、心里记挂的人,都可能会永远忘记。”
*
柳嘉之强行让自己冷静分析眼前这位苗医的所有话,似是发现什么: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方才提到【青节藤】,是不是还有别的药能救他?”
阿姝看着她急切的模样,叹了口气:“你猜的没错,只要能找到青节藤入药,就能慢慢化解他体内的蛊毒,没有任何副作用。”
“青节藤有何特点?喜生长在何处?”柳嘉之虽问着,却急不可耐地转身就要往外走,“我这就去找!”
蒲信连忙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别急!听阿姝说完。”
两人拉扯间,阿姝看着蒲信紧攥着柳嘉之手腕的手,眼底的光暗了暗,轻声开口: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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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的,青节藤是西苗的圣草,只长在我们苗寨后山的寒潭边,这些年族人过度采摘,早就所剩无几,现在整个西苗,也只剩最后一株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况且那最后一株……”
“最后一株在何处?”柳嘉之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问道。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道虚弱身影扶着门框走了进来。
晏井承披着件月白披风,脸色苍白强撑着开口,声音沙哑:“最后一株,给我用了。”
柳嘉之连忙挣脱蒲信的手,快步冲过去扶住他:“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让人来叫我?刚醒怎么就起来乱跑?”
晏井承靠在她身上,勉强笑了笑:“因为,我刚醒就有些着急想见你。”
*
柳嘉之红了眼眶,方才的急意、气闷,在晏井承这句温软的话里瞬间化得无影无踪。
晏井承缓缓伸手,想要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可他刚抬高手臂,就一阵发虚,身子晃了晃。
柳嘉之见状,忙扶着他往桌边的椅子上坐,嗔怪道:“慢点。”
一旁的蒲信看着两人相携的模样,收回目光,伸手扶了扶身边的阿姝,轻声道:“你也坐,站了这么久,该累了。”
说着,便拉过旁边的椅子,在阿姝身旁坐下。阿姝耳尖又是一热,偷偷抬眼瞥了他一眼,见他正专注地看着晏井承和柳嘉之,嘴角还是忍不住悄悄勾起。
柳嘉之端过桌上温着的热茶,递到晏井承手里。晏井承喝了一口,才缓缓牵住她的手,眼底只剩她的身影,轻声解释道:
“阿赤先前打听到青节藤能解我的蛊毒,正巧蒲兄就在西苗,便劳他带阿姝姑娘来邠州走这一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怕你担心,想等事成后再告诉你。”
“担心?我当然担心!”柳嘉之假装生气地抽回手,却还是忍不住替他拢了拢披风的领口,“贾蒲变蒲信,甚至成了武状元,还有你们密谋的暗中解蛊,这么多事,我全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
晏井承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的模样,难得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是我不好,我又自己出风头了,小之最好了,一定会原谅我这次的对不对?”
柳嘉之本就没真的怪他,难得听他撒一回娇,心瞬间软了下来:“那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但下不为例!”
晏井承笑着点头,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随即神色一沉,转头看向蒲信,语气凝重:“阿赤的蛊毒,难道……”
“不错,是因为上次给你换血。”柳嘉之接过话头,“阿姝说,阿赤体内的蛊毒,和你的是同一种。应该是上次他用【以血引蛊】之术时,你的蛊虫顺着精血,钻进了他的脉络里。之前他一直瞒着我们,直到这次强行运功,蛊毒才彻底发作。”
蒲信点点头:“我们也是在你昏睡这几日才得知的,否则前段时间给你解蛊的时候,也该……”
“那也没办法,因为只剩最后一株青节藤了,”阿姝叹道,瞟了眼床上暂时静下来的喻赤,“或许他就是因为这样,才选择刻意隐瞒的吧。”
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晏井承突然开口。
“那不是最后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