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除夕的雪下得绵密,廊下早挂了簇新的红灯笼,雪子落下,倒像给红绸笼了层细纱。
花厅里,早早摆开了守岁的席面。
范柔沅裹着新做的枣红棉锦裙,趴在桌边看侍女们分守岁的果子。
蜜饯梅、松子糖摆了满满一碟,她刚要碰,就被柳嘉之轻轻握住手背:“等守岁的时候再吃。”
话音刚落,廊下就传来一阵笑闹声,范纯礼牵着老八范纯粹往里跑。
“五姐姐!我给你留了乳糖狮子!”
柳嘉之刚在曹婧身边坐下,见范纯粹举着小篮跑过来,忙伸手接了。
篮子里垫着油纸,放着两只巴掌大的乳糖狮子,奶白的糖霜捏得眉眼分明,鬃毛的碎金箔还闪着细光。
她低头看范纯粹泛红的鼻尖,眉眼弯了弯:“谢谢八弟弟,但是这乳糖狮子是什么呀?”
范纯粹被她一问,小胸脯挺了挺,有点邀功的模样:“这是小厨房午后刚熬的乳糖做的,我盯着捏的狮子!”
又凑近些,小声说,“他们说这狮子能镇岁,五姐姐吃了……往后练功就不受伤了。”说完紧接着咳嗽了几声。
曹婧笑着拍了拍范纯粹的背:“以后慢点跑,刚大好的身子。”
*
席面比腊八时丰盛些,却也依旧清简。
侍女先端上碟【虚汁垂丝羊头】,是曹婧上月亲手腌的,切得薄如纸片,配着特质汤汁乃是一绝。
接着是道【盘兔】,卤得入味的兔肉块码得齐整,范柔沅抄起一块递到柳嘉之嘴边,小声说:“五姐姐尝这个,我最爱吃这个了!”
热菜上得慢,却都有着点年节的意头。
一道消夜果是炸得金黄的【馓子】,撒了层白糖,孩子们乐呵呵抓着吃。
还有道【骨董羹】,把肉脯、笋干切碎了同煮,鲜得很。
范纯祐挨着范仲淹坐,正给父亲布菜,忽然开口:“父亲,明日收拾行装,是否把书房那几箱书先装车?”
范仲淹的手顿了顿,没看他,只看着不远处吃得欢快的画面,淡淡道:“不急,先把孩子们的物什收拾妥帖。”
*
守岁的钟还没敲,花厅里的笑闹声亦没停歇。
范纯礼正教弟妹们猜谜:
“纸囊藏火,乘风而举。夜空中流,似星非宿——打一物。”
范柔沅小眉头皱得紧紧的:“纸囊藏火?是厨房里暖酒的锡壶?不对不对,锡壶不会飞呀。”
范纯粹刚吞了口馓子,腮帮鼓鼓地接话:“乘风而举……莫不是风筝?可风筝白天放的,哪会在夜空中流?”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把能想到的物件猜了个遍。譬如从廊下挂的灯笼到灶上的瓦罐,甚至扯到了前日落在院角老槐树上的寒鸦。
惹得范纯礼在旁笑道:“再猜不对,待会儿守岁的果子可就归我了。”
柳嘉之坐在旁边剥栗子,听着他们猜得热闹,无意间抬了抬眼,目光扫过窗外飘雪的夜空,嘴里轻轻漏了句:“是能往天上放的,还能载着东西……”
话音刚落,范柔沅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孔明灯!”
“对喽!”范纯礼刚点头,柳嘉之却忽然顿住了手。
眼前花厅的暖光忽然晃了晃,梦里的冬夜,也是这样飘着雪,十二盏孔明灯从院子里腾空而起。
灯面上画着许多新奇的画,还有……还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垂眸看她写愿望的灯面,低声说了句【与卿同】。
那人的脸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看不清。而那个愿望,她也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
“你们快看!”范柔沅忽然小手指着窗外,声音里满是雀跃,“外面!外面有孔明灯!”
柳嘉之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只见廊外的雪夜里,一盏盏橘红的光正从远处次第升起。
初时还只是零星几点,转眼间便聚成了片灯河,顺着风往范家这边飘来。
“好多呀!”范纯粹扒着窗棂,忽然扭头冲范纯礼笑嚷,“六哥!你出谜语就算了,居然还偷偷备了谜底当礼物!”
范纯礼正望着窗外发怔,闻言愣了愣:“可不是我,不曾想竟能有人同我那么默契,要是有幸遇见定要对饮一杯!”
花厅里的笑闹声渐渐歇了,范仲淹放下了书简,目光落在窗外的灯影上。
曹婧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头对身旁的范纯祐轻声道:“按理说这孔明灯,原是军中传讯用的,虽偶有百姓拿来祈愿,却也不是过年的常俗。这深冬夜里,是谁放了这许多?”
范纯祐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那些灯还在一盏盏往上飘,有的擦着范家的瓦上飞过,灯面上似乎还绘着模糊的纹样,在雪光里一晃就过去了。
*
柳嘉之眼眶忽然就热了。
看着那些孔明灯在雪夜里晃啊晃,明明什么都记不清,可鼻尖就是发酸,眼泪没留神就漫了上来,沾得睫毛湿漉漉的。
“五姐姐?”范纯粹最先发现不对,他刚从窗棂边转过身,就见柳嘉之望着灯影发怔,杏眼亮闪闪的,忙凑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袖,“你怎么哭啦?是风迷了眼?”
他话音刚落,柳嘉之忽然站起身。
她没应范纯粹的话,脚步竟不由自主往廊下挪,像是想伸手去接一盏落在眼前的灯。
“五姐姐!你要干嘛?”范纯礼见状赶紧跟上去,伸手想拦,“外面下着大雪呢!”
柳嘉之这才顿住脚,抬手抹了把眼角。
她吸了口气,声音发颤,望着范纯礼认真道:“纯礼,你方才说……想同放灯的人对饮一杯?”
范纯礼愣了愣,重重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找他。”
“顺着这些灯飘来的方向,总能找到的。”
*
“夜深了,”今日都没怎么说话的范纯仁走了过来,眉头微蹙,“又下着雪,外面路滑难行,哪能说去找就找?再说放灯的人是谁都不知,万一……”
他话没说完,却见柳嘉之望着灯的眼神格外执拗,泛红眼眶里竟透着少见的急切,像怕晚一步,就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飘远了似的。
柳嘉之没接话,只是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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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灯影飘来的方向,咬了咬唇往廊外又迈了几步。
雪花落在她发间,她像没察觉似的,伸手几乎要碰到一盏擦着廊檐飞过的孔明灯,灯面上隐约有一吃面人影,风一吹晃得厉害,倒让她眼睫颤了颤。
范纯仁没再拦她,只转身快步往内间去。
范纯礼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身后忽然传来动静。
回头只见范纯祐已解了廊下挂着的那件灰鼠毛披风拢在身上,手里还提着盏刚点上的琉璃灯。
“我同你们去。”他声音不高,却没半分犹豫。
曹婧在花厅门口望着,轻轻叹了口气,对身旁的侍女低声道:“去备上些姜枣汤。”
又抬眼看向范仲淹,见他望着大儿子的背影,终究只淡淡道:“也好。”
不想范纯仁拿了披风匆匆追出来,伸手替柳嘉之拢在肩上,系带子时低声道:“若找不着,便早些回来。”
柳嘉之点头,声音轻得像雪落:“嗯。”
*
雪越下越密,除了三人的脚步声只剩雪落的响。
柳嘉之眼睛始终盯着头顶正在逐渐变少的孔明灯,脚步不由得快了些。
路上的厚雪被踩得咯吱响,竟有些踉跄,果不其然在拐角处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往旁歪去。
“小心!”范纯祐几乎是下意识往前递手,几乎快要碰到她的披风。
却见柳嘉之腰肢轻轻一拧,像是风里飘摇的柳丝,足尖在雪地上点了下,竟稳稳站定了。
她甚至还回头望了眼那盏灯,眼里满是急切,全然没留意到旁人身形的停顿。
范纯祐的手僵在半空,雪子落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
他望着柳嘉之已然往前赶的背影,那身披风在雪地里晃得轻,倒比从前灵便多了,许是这些日子跟着他练轻功的缘故。
他无声笑了笑,收回手时指节蜷了蜷。
“走稳些,”他追上去半步,“前头巷口结冰了。”
*
范纯礼举着灯跑在前头:“五姐姐你快看!那盏灯落进了前头院子里!”
柳嘉之闻声抬眼,果然见最前头那盏孔明灯晃晃悠悠坠下去,檐下还挂着未摘的旧年桃符,看着倒像户寻常人家。
范纯礼跑到院门前,伸手推了推那扇半掩的门,伴随着一声轻响,门竟开了。
院里积着厚雪,方才落进来的孔明灯斜斜倚在树下,灯芯还没灭透,映得树桠上的雪泛着暖光。
“里头没人?”范纯礼举灯往里照了照,正见院里摆着张石桌,桌上竟还温着壶酒,旁边放着两只空杯。
柳嘉之紧跟着走进来目光扫过石桌,却被范纯祐忽然抬手按了按她的肩,低声道:“等等。”
他举着灯往廊下照去,光影里忽然晃过个黑影。
范纯礼顿时握紧了手里的灯杆,却见那黑影从廊柱后绕出来,竟是只瘸了腿的老狗,摇着尾巴蹭了蹭石桌腿,喉咙里呜呜咽咽的。
“原是只狗。”范纯礼松了口气。
柳嘉之却全程没动,目光只定定落在那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