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言招祟】——
老仆刘琪闲暇时总爱讲些奇闻轶事,其中一则关于他妻弟遇鬼的经历尤为引人入胜。他妻弟是个胆大豪爽之人,素日里总爱与人争论鬼神之事,坚信世间并无鬼怪作祟。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天上不见半颗星辰,四周一片死寂。刘琪妻弟独自躺在一间房内休息,床榻紧挨着北边的窗户,阵阵穿堂风透过窗棂,带来些许凉意,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唯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他在睡梦中突然感觉有一双手在身上摸索,动作迟缓又冰凉,仿佛在探寻着什么。他瞬间从睡梦中惊醒,困意全无,心中警铃大作,第一反应便是遭遇了盗贼。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惊恐地发现,那手臂竟然是从南边的窗户探入,长度几乎有一丈有余,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指甲又长又尖,如同利爪一般。
此人向来以胆大自诩,短暂的惊慌过后,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涌上心头。他大喝一声,鼓起勇气,猛地伸手紧紧握住那只手臂,心中想着定要将这“贼人”抓住。可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脆响,又一只手臂破窗而入,速度极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颊上。这一巴掌力道十足,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眼前金星直冒,险些站立不稳。
他顾不上脸颊的疼痛,慌忙回手想要抵挡,可那被他捉住的手臂却如泥鳅般滑腻,猛地一扯,便挣脱了他的束缚。紧接着,窗外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大笑声,一个粗犷而又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尔今畏否!”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他才如梦初醒,想起昨晚在林下乘凉时,与一众同伴谈天说地,大家说起鬼神之事,人人面露惧色,唯有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自称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放在眼里。
事后,他心有余悸地将此事讲与众人听。众人纷纷感叹,鬼何必非要让人畏惧呢?即便能让人害怕,对鬼而言又有什么值得荣耀的呢?仅仅因为一句逞强的话,就找上门来寻衅,非要争个胜负,这鬼也太爱多管闲事、斤斤计较了。
裘文达公曾经说过:“使人畏我,不如使人敬我。敬发乎人之本心,不可强求。”敬重源于内心的认可和钦佩,是无法通过威胁、恐吓等手段强行获得的。只可惜这只鬼不明白这个道理,一味地追求让人恐惧,最终也不过是一场闹剧,徒留笑柄罢了 。
【狐约三品】——
在宗室子弟的闲谈中,瑶华道人曾说起一桩奇事。草原之上,某位蒙古额驸善骑射,常纵马逐猎。那日秋高气爽,他于山林间忽见一道火红身影穿梭如电,弯弓搭箭,利箭破空而出,正中一只狐狸。众人围拢查看时,皆倒吸冷气——这狐狸虽身形寻常,后两足却赫然套着红缎绣鞋,鞋头缀着珍珠流苏,弓弯纤巧,竟与深闺女子的绣鞋分毫不差。鞋面还沾着晨露,似是才着于足上,在枯黄的落叶堆里,红鞋妖异而夺目。
而沈少宰云椒则讲述了文人李敬堂的奇遇。李敬堂年少时独居书斋,每至深夜,常有女子轻叩窗棂。二人谈诗论画,相谈甚欢。李父察觉儿子神态异常,怀疑有邻家女子私会,便在庭院小径布下细灰。次日清晨,院中灰上遍布兽爪痕迹,蜿蜒至书斋门前,却陡然化作三寸金莲的纤细足印,步步生莲,恰似弱柳扶风。
那狐女与李敬堂相伴数载,忽而有一日,对镜梳妆后敛衽行礼:“缘尽至此,当别矣。”李敬堂执手相问重逢之期,狐女指尖轻点他眉间,笑意盈盈:“君官至三品,我自乘云而来。”此语在文人雅集中传开,众人皆当笑谈。然岁月流转,李敬堂寒窗苦读,宦海沉浮,多年后果然官拜三品。册封那日,晴空忽现五彩祥云,众人恍惚见得红衣女子立于云端,朝李敬堂颔首一笑,转瞬消散,唯余空中一缕似有若无的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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