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阅微异谈》 第38章 六壬妙算止阋墙,穴中玄妙隐阴阳 【六壬止争】—— 王昆霞曾言,他的授业恩师精研六壬之术,卦象推演之准令人惊叹,却立下规矩从不为他人占卜问事。旁人再三恳请,恩师始终淡然摇头,将一身绝学深藏不露,任谁也猜不透其中缘由。 那时王昆霞尚是垂髫童子,某日天色微明,晨雾未散,恩师突然将他唤至跟前。只见恩师手持一张素白小札,神情郑重:“你即刻动身,持此札前往某家借书,申时三刻务必抵达。若早到一刻,或晚到半分,定要重重责罚!”王昆霞接过便条,望着远处蜿蜒的山路犯了难——那家藏书阁远在七八十里之外,即便快马加鞭,寻常人也难以按时往返,更何况他一个孩童。 一路上,王昆霞顾不上汗流浃背,脚下不停地奔跑。山路崎岖,碎石硌脚,他摔了一跤又一跤,爬起来继续咬牙赶路。终于在申时三刻,他气喘吁吁地赶到那户人家门前。还未进门,便听见屋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推门而入,只见兄弟二人面红耳赤,怒目相向,桌上的茶具摔得满地狼藉,家中仆役们战战兢兢,却无人敢上前劝阻。 王昆霞小心翼翼地递上便条,兄弟俩疑惑地展开,只见上面仅写着一行小字:“借《晋书·王祥传》一阅”。屋内突然陷入死寂,兄弟二人盯着字迹,面色渐渐缓和,眼中泛起愧疚之色。原来弟弟自幼过继给他人抚养,兄弟间常因名分与家产起争执。而《王祥传》中,王祥以孝悌闻名,尤其是对待继父母恭敬有加,兄弟和睦相处的事迹,恰如一面明镜,照出了他们的狭隘。 此刻,兄弟俩默默对视,想起手足情深,想起幼时相伴的岁月,终于放下成见,握手言和。一场即将爆发的家庭风波,竟因老师一张看似普通的借书条悄然化解。王昆霞望着这一幕,再回想老师平日高深莫测的言行,心中对六壬之术的神奇,对老师未卜先知的本领,更是生出无尽的敬畏与钦佩。 【戈壁奇穴】—— 嘉峪关外,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戈壁,方圆一百二十里内,目之所及皆是连绵起伏的流沙,不见丝毫泥土的踪迹。这片荒凉之地仿佛被生命遗忘,狂风裹挟着砂砾呼啸而过,在天地间奏响雄浑而苍凉的乐章,唯有中央一座巨大的土丘——天生墩,如同一位孤独的巨人,静静地矗立在风沙之中。 天生墩上,戍边的士兵们常年驻守。这里气候恶劣,水源稀缺,每一滴水都弥足珍贵。冬天,当凛冽的寒风在戈壁上肆虐,士兵们便趁着低温,小心翼翼地收集各处凝结的冰块,将它们妥善储存起来;夏天,烈日炙烤着大地,他们又想尽办法,寻找并积蓄难得的雨水,只为满足往来驿使的用水需求。这些驿使肩负着传递信息的重任,在这片荒凉的戈壁上穿梭,而天生墩就像茫茫大海中的灯塔,为他们提供着至关重要的补给。 遥想当年,威信公岳钟琪西征至此。望着这座突兀的天生墩,他心中生出疑惑:这座土丘,莫不是原本是一座巍峨的土山,历经岁月变迁,被漫天的飞沙逐渐掩埋,才只留下如今这顶部?他坚信“既有山必有水”的道理,于是果断下令,派遣士兵挖掘,试图寻得深埋地下的水源。 挖掘工作紧张而艰难地展开,士兵们手持铁锹,一铲一铲地向下开凿。随着深度不断增加,每挖一寸都愈发困难。当挖掘到数十丈深时,意外突然发生——手持铁锹的士兵们毫无征兆地纷纷坠入穴中,惊叫声在寂静的戈壁上回荡。留在穴口的士兵们又惊又怕,他们壮着胆子俯身倾听,只听见从幽深的洞穴中传来如雷吼般的风声,那声音仿佛是来自地下的巨兽在咆哮,令人不寒而栗。恐惧之下,众人只能无奈地停止挖掘。岁月流转,那个曾经承载着寻水希望的洞穴,如今早已坍塌毁坏,只留下一片荒芜。我出塞之时,还能隐约看到它残留的痕迹,那残破的边缘,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的故事。 关于地下的奇异现象,佛家有着地、水、风、火穴的说法。在陕西,曾发生过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有户人家迁坟,当他们打开墓穴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棺材竟然已有一半被烧焦。千总茹大业亲眼目睹了这诡异的一幕,人们推测,这定是地火的灼烧所致。地火,那隐藏在地下的神秘力量,悄无声息间便能将坚硬的棺木化为焦炭。 还有在献县,刘氏的母亲不幸离世,家人打算将父母合葬。然而,当他们打开父亲的墓穴时,却惊愕地发现棺材不翼而飞。众人焦急地四处寻找,最终在七八步外的地方,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父亲的棺材竟然倒植在地里!这离奇的景象,让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毛骨悚然,而这一切,都是我父亲姚安公亲眼所见。 彭芸楣参知也曾讲述过他家乡的一件怪事。有家人迁葬时,打开棺材后,发现棺中的骨头竟然全部攒聚在一角,层层堆叠,如同堆积的柴薪一般。如此怪异的情景,令人不禁猜测,这或许是地风在暗中作祟,将骨头吹散、聚集。 从这些奇异的事件中不难发现,大气在地下不停地循环运转,如同一个永不停歇的巨大机器。阴气在这运转过程中化为水,而阳气则幻化成风与火。水土皆属阴类,它们同出一气,相互滋生,所以无论在何处,都能寻到它们的踪迹。阳气包裹在阴气之中,那些微弱的阳气,其躁动、灼热的特性会被阴气慢慢消解;稍强一些的阳气,经过漫长的时间和复杂的变化,会凝聚成硫黄、丹砂、矾石之类的矿物;而最为强盛的阳气,一旦郁结起来,便会化为威力巨大的风与火。也正因如此,风与火常常聚集在特定的地方,而不会在世间各处随意显现。这些隐藏在自然现象背后的奥秘,是如此神秘而又引人深思,等待着人们去不断探索和发现。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章 伊犁掘井得清泉,甘泉沃土异花妍 【伊犁凿井】—— 伊犁城中原本没有水井,居民都到河里打水。有一位佐领说:“戈壁上全是流沙,没有水,所以草木无法生长。如今城里有许多老树,如果树根下面没有水,树怎么能存活呢?”于是他命人拔掉老树,在树根下方挖井,果然都找到了泉水,只是打水时需要用长绳子才行。由此可知,古代称雍州土地厚实、水源深厚,确实是正确无误的。 徐蒸远舍人曾参与挖井这件事,他曾对我讲起,这位佐领可以说是善于探究事物原理。徐蒸远能说出佐领的名字,可惜我忘记了。后来乌鲁木齐修建城池时,借鉴伊犁缺水的教训,特意选择靠近河流的地方,以便获取水源。我为此地写过杂诗,其中有一句:“半城高阜半城低,城内清泉尽向西。金井银床无处用,随心引取到花畦。”这句诗就是记录乌鲁木齐城内水源的实际情况。不过,每当积雪融化、河水上涨的时候,南门就会因水患无法打开。 此外,北山的支脉靠近城上的了望楼,登上山顶关帝祠的戏楼,城中的一切细微之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我又写了一首诗:“山围草木翠烟平,迢递新城接旧城。行到丛祠歌舞处,绿氍毹上看棋枰。”描绘了从高处俯瞰城池的景象。 巴彦弼公镇守此地时,参将海起云建议:“在山脚下坚固地修筑一座小城堡,与主城形成相互呼应、互为支援的态势。”巴公说:“你只擅长在野外作战,不懂用兵之道。北山虽然能俯瞰城中,但如果敌人在这里扎营,我们可以修筑炮台向上攻击。火的特性是向上燃烧,这样攻击既方便又有利,而且距离近,瞄准也不难。敌人就算人数众多,也无法在此大量驻扎。如果在山上修筑小城堡,驻扎的士兵多了,地方狭窄容纳不下;士兵少了,力量薄弱难以防守。一旦被敌人占领,反而成了敌人的据点。”将领们听后,无不点头叹服,对巴公的见解深感佩服。我便把伊犁凿井的事记录下来,并将这些内容一并附在后面。 【泉甘花瑞】—— 乌鲁木齐,一方被大自然厚爱的神奇土地。这里的泉水,清冽甘甜,潺潺流淌,滋润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土壤肥沃富饶,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命力。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让这片土地上的花草都尽情舒展身姿,生长得格外繁盛。各色花朵争奇斗艳,即便是寻常花草,也都生机勃勃,展现出蓬勃的活力。 江西蜡在这里肆意绽放,红的似火,粉的像霞,白的若雪,黄的赛金,紫的如缎,五色齐聚,绚丽多彩。每一朵花都硕大如巨杯,层层叠叠的花瓣葳蕤舒展,恰似那雍容华贵的洋菊,美得令人心醉。还有那虞美人,花朵硕大,竟与芍药一般大小,在风中轻轻摇曳,宛如身着华服的美人翩翩起舞,尽显优雅风姿。 昔日,大学士温公以仓场侍郎的身份出镇此地。在他官署的阶前,生长着一丛虞美人。谁也没有料到,这丛普通的虞美人竟发生了神奇的变化。原本常见的花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惊叹的奇异色彩。花瓣深红似丹砂,浓烈而夺目,仿佛凝聚了天边最绚烂的晚霞;花心则浓绿如鹦鹉羽毛,鲜艳欲滴,充满生机。每当阳光洒落,这朵虞美人便熠熠生辉,花瓣与花心相互映衬,灼灼有光,宛如金星隐耀其中,光芒流转间,美得惊心动魄。这样绝美的色彩搭配,即便是技艺高超的画师精心调色、挥毫泼墨,也难以描绘出它的神韵。 不久之后,温公便接到朝廷诏令,被擢升为福建巡抚,离开此地赴任新职。目睹了这奇异的一幕,我心中满是好奇与珍惜,特意找来彩线,小心翼翼地系在那株变异虞美人的花梗上,当作珍贵的标记。到了秋天,虞美人花谢结籽,我将这些种子细心收集起来,满心期待着来年能再次目睹那神奇的花色。次年,我满怀希望地将种子种下,精心照料,盼着它们快快发芽、开花。然而,当花朵绽放时,我却发现它们都恢复了寻常虞美人的模样。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变异的花色并非寻常景象,而是预示着祥瑞降临,就如同扬州的芍药,偶尔会开出珍贵稀有的“金带围”,向来被人们视为吉祥之兆,看来温公的升迁,或许正是这奇异花朵所预示的福运啊!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章 青骡转世偿前债,刀笔害人终害己 【青骡偿夙】—— 辛彤甫先生曾写下一首充满奇思妙想的记事诗:“六道谁言事杳冥,人羊转毂迅无停。三弦弹出边关调,亲见青驴侧耳听。”此诗诞生于康熙辛丑年间,那时先生在我家担任幕僚,闲暇之余,将生活中的奇闻轶事凝于笔端,为平淡岁月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 故事要从乡里一个货郎说起。此人走街串巷,以贩卖小物为生,却有着不为人齿的品行。他欠下我先祖一大笔钱财,不仅迟迟不还,还态度嚣张,口出狂言,言语间满是对债主的轻蔑与辜负。面对如此无赖行径,我先祖生性豁达,秉持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处世之道,并未过多计较,只是淡然一笑,将此事抛诸脑后。 时光悠悠流逝,那个货郎早已离世许久。一日午后,先祖小憩醒来,神色略显疑惑,对姚安公说道:“说来也怪,那货郎死去多年,我刚刚午睡,却突然梦到了他,也不知是何缘故?”话语间,满是对这场奇异梦境的不解。谁也没想到,这看似平常的梦境,竟成了一桩奇事的开端。 就在先祖诉说梦境后不久,家中马夫急匆匆赶来禀报,称家中母马刚刚诞下一头青色骡子。众人听闻,纷纷联想到先祖的梦境,不禁窃窃私语,认定这是死去的货郎为偿还生前亏欠我先祖的债务,转世化为青骡。一时间,“货郎偿债”的说法在家中传开,众人皆觉此事玄妙非常。 然而,先祖却不为所动,他神情严肃,语气坚定地说道:“这世间亏欠我钱财后又偿还的人数不胜数,为何偏偏认定是货郎转世?再者,那货郎生前亏欠他人的也不在少数,又为何只来偿还我?这不过是偶然巧合罢了,切莫将此事传得神乎其神,无端让货郎的子孙后代蒙受耻辱。”先祖一番话,展现出他的宽厚与理智,也试图平息这场愈演愈烈的奇异传闻。 可这头青骡的种种表现,却又让人不得不心生疑惑。每当马夫开玩笑呼喊“货郎”之名,它便立刻昂首,眼神中似有怒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而货郎生前酷爱弹奏三弦琴,吟唱边关曲调,如今,只要有人对着青骡弹奏这些熟悉的曲子,它就会立刻竖起耳朵,专注倾听,那模样仿佛沉浸在旧日时光中。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为这头青骡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也让“货郎转世偿债”的故事,在众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 【刀笔孽报】—— 溯古追源,上古时期尚无纸张,人们以竹简为书、刻刀为笔。书写时若不慎出错,便需取锋利小刀,小心翼翼刮削去错字痕迹,重新书写。这般刀与笔的紧密配合,使得“刀笔”一词应运而生,最初专指简牍时代独特的书写与修改方式,承载着古老文明的智慧印记。 到了宋代,文豪黄山谷别出心裁,将自己往来的尺牍信函命名为“刀笔”。此时,“刀笔”的含义已悄然转变,脱离了竹简书写的本意,演变为对书信的雅称,赋予了文字交流别样的文化韵味。时光流转至当下,“刀笔”一词再度被赋予新义,常被用来指代撰写诉讼文书的行为。人们口中的“刀笔”,暗喻那些精于律法条文、善于舞文弄墨之人,手中笔如杀人利刃,借文字构陷他人,掀起一场场纷争,锋利且危险。 往昔我任职福建督学期间,曾目睹一桩令人唏嘘的案件。当地有一书生,饱读诗书却心术不正,凭借自己的文墨功底,四处教唆他人捏造罪名、诬告良善。他巧舌如簧、颠倒黑白,致使不少人家破人亡。在他恶行即将败露前夕,诡异之事接连发生。一日,他正伏案为他人精心构陷讼词,手中毛笔毫无征兆地发出“砰”的爆裂声响,笔杆从中裂开,如遭雷劈般断成两截。飞溅的笔屑散落案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然而,他却将此异象当作偶然,并未放在心上,依旧沉溺于罪恶勾当,最终恶行败露,被官府判处发配边疆,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文安的王岳芳也曾向我讲述过他家乡的奇事。当地有个惯于诬陷好人的讼棍,平日里以构陷他人为乐,搅得四邻不安。一日,他又在书房谋划新的阴谋,铺纸研墨准备起草讼状。当毛笔落下第一笔时,却惊恐地发现写出的字迹竟泛着诡异的红色。他凑近细看,只见鲜血正从笔尖缓缓渗出,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宛如一朵朵妖冶的血花。此等骇人的景象,吓得他浑身颤抖,手中毛笔“啪嗒”掉落。他呆坐在原地许久,最终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从此金盆洗手,不再涉足恶事,或许是这份悔改之心,让他得以寿终正寝,安享晚年。 我自己也曾亲眼见证过一个“善讼者”的现世报。此人深谙律法漏洞,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一肚子算计,专门替人出谋划策打官司。某次,他受人指使,精心设计圈套,诬告一位家境殷实的富民,声称对方引诱藏匿自己的妻子。在他的恶意构陷下,富民被官府传讯,家中产业被迫变卖用于打官司,几乎濒临破产。然而,就在案件胶着、尚未结案之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这个善讼者的妻子,竟被他人引诱私奔。他四处打听,却始终查不到拐带之人的下落。此刻的他,纵使有万般诉讼手段,面对自己妻子失踪的困境,也只能徒呼奈何,空留一身“本领”无处施展,沦为众人笑柄,而这或许正是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环。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章 善恶乘除总有时,雪中送炭鬼护程 【报应无常】—— 世间万事皆在天道的法则中运行,那因果的乘除变幻,犹如深潭幽渊,即使用尽心力也难以全然参透。善恶之报,从来都没有固定的节奏与模式,有时如迅雷不及掩耳,转瞬即至;有时却像隐入迷雾,迟迟不见踪影;有时刚一造下善恶之事,报应便随之而来,有时又仿佛被时光掩埋,多年之后才显露端倪;更有时,那报应的轨迹竟似精心设计,以一种令人称奇的巧妙方式降临,让人不得不感叹天道的玄妙莫测。 我在乌鲁木齐任职期间,曾接到吉木萨呈报的一桩案件。有个名叫刘允成的遣犯,因拖欠债务数额巨大,在重重逼迫之下,最终选择自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人命关天,我即刻下令让官吏销除其在遣犯名籍中的记录。当我仔细查看原本的案卷时,一行醒目的注语映入眼帘:“为重利盘剥,逼死人命事。”这短短几字,道尽了刘允成往昔的所作所为——原来他生前靠着放高利贷、重利盘剥他人为生,不知有多少人因他的贪婪而陷入绝境,或许正是他种下的这些恶果,最终将自己也推向了绝路,令人不胜唏嘘。 【鬼引善途】—— 乌鲁木齐巡检衙署坐落之处唤作呼图壁,当地古语中,“呼图”意为鬼,“呼图壁”合起来便是“有鬼出没之地”。此地流传着诸多诡谲传闻,连白日里穿行街巷,都仿佛能感受到暗处窥视的目光,更遑论夜幕低垂之时,整座城便笼在层叠的阴森之中。 曾有一回,寒风裹挟着细碎雪粒在天地间肆虐,一位商人却不得不连夜赶路。四野漆黑如墨,唯有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行至半途,他忽见路旁老树下立着一团黑影,身形佝偻,在风中微微晃动。商人握紧缰绳,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强压着恐惧高声喝问。黑影缓缓转身,传来疲惫的男声:“我傍晚就到这儿了,这地方邪乎得很,独自走怕撞见不干净的东西,正等着搭个伴儿呢。”商人见对方言辞恳切,又想着多个人壮胆,便点头应允。 二人并肩而行,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那同伴主动攀谈,语气关切:“看您这般匆忙,冒着严寒夜行,莫不是有什么急事?”商人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忧虑:“我早年欠了一位挚友四千文钱。近日听闻他和妻子都卧病在床,家中缺衣少食,抓药治病的钱怕是也没了着落。我心里实在不安,想着赶紧把钱送去,好歹能解些燃眉之急。” 话音未落,那同伴猛地倒退几步,隐入树影之中。商人正觉诧异,却听黑暗中传来带着敬意的声音:“我本是羁留此地的孤魂,见您孤身夜行,原想吓您一跳,讨些祭祀的香火。可听了您这番话,才知您是重情重义的君子,我岂敢冒犯?若不嫌弃,愿为您在前引路,保您一路平安。”商人进退两难,四周漆黑如渊,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一路上,那鬼友恪尽职守,每遇结冰打滑的陡坡、暗藏陷阱的沟壑,都会提前出声提醒。商人提着的心渐渐放下,甚至生出几分感激。夜色渐深,一弯残缺的月亮从云层中探出,苍白的月光洒在荒路上,勉强照亮周遭景物。商人不经意间转头打量身旁的引路者,这一看,顿时寒毛倒竖——眼前之人脖颈处空荡荡的,本该长着脑袋的地方只剩一截断口,鲜血凝结的痕迹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商人双腿一软,踉跄着后退几步,喉咙里发出不成声的呜咽。再定睛看去,那无头鬼影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化作一缕白烟,消散在凛冽的夜风里。只留下商人瘫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耳畔回响着呼啸的风声,不知今夕何夕。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2章 吐纳真言勘修行,芦中仙语解医迷 【修真真谛】—— 冯巨源在赤城担任教谕期间,听闻山中隐居着一位神秘老翁。坊间传言,此人自元代起便驻世修行,历经数百年风霜却容颜不改,宛如尘世中的不老传说。怀着好奇与敬畏,巨源沿着蜿蜒的山道,踏过覆满青苔的石阶,穿过云雾缭绕的竹林,终于在一处依山傍水的茅屋前,见到了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老者。 巨源一见老翁,便恭恭敬敬地行礼,口中连称“仙人”。老翁闻言,抚须大笑,声音清朗如洪钟:“我非仙也,不过是每日修习吐纳导引之术,侥幸得享长生罢了。”巨源忙追问其中奥秘,老翁神色一敛,正色道:“修行之法,虽不离《丹经》所述,却又远超书中所能尽言。其中细微之处,如丝如缕,分寸拿捏、节度把握,皆需心领神会。若无师传口诀,仅凭书本照猫画虎,就像照着棋谱下棋却不通变化,棋局必输;又如照搬药方治病却不辨症候,病情反重。修炼时的缓急先后,稍有差池,轻者体内气血郁结,化为痈疽恶疮,或肢体拘挛难伸;重者精气混乱,神魂失序,最终陷入癫狂痫症。如此一来,非但不能延年益寿,反而害了性命。” 巨源又想起坊间流传的容成、彭祖之术,忙问:“听闻房中秘术可延年益寿,此说当真?”老翁面色一沉,语气严厉道:“此乃邪道!不得其法者,灾祸转瞬即至;即便侥幸得法,也不过换来一时强壮。然而盛极必衰,过度损耗精气,终会酿成大祸。就好比靠歪门邪道聚敛财富,虽能暴富,却绝无长久之理。你切不可轻信!” 巨源再问:“那服食丹药以养生,又当如何?”老翁指着案头一株枯木与溪边顽石,缓缓道:“药,是用来治病调气的,并非长生妙法。方士所服的草木金石,草木会腐朽,金石会销蚀,它们自身尚不能长存,又怎能指望借其残渣让人身不朽?” 巨源仍不死心,追问:“修成神仙,难道也会陨落?”老翁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长叹一声:“神仙虽能超脱生死,却也并非万无一失。生老病死,本是天理。炼气存神,不过是逆天而行。若能持之以恒,精气神便可凝聚不散;一旦松懈,气散神消,便是大限将至。这就像富贵之家,勤俭持家方能长久,若骄奢放纵,很快便会败落。即便神仙,也要日夜警醒,不敢有丝毫懈怠,哪有炼成内丹便一劳永逸的道理?” 巨源听得入神,当下便要行拜师之礼。老翁却伸手拦住,目光温和而坚定:“你我无缘,何必荒废了教书育人的本职?潜心治学,方是正道。”巨源听罢,满心怅惘,望着老翁隐入山林的背影,久久伫立,直到暮色渐浓,才缓缓下山。后来景州的戈鲁斋向我讲述此事时,不住感叹:“那老翁所言,句句实在,全然不似方士们故弄玄虚、蛊惑人心的做派!” 【乩仙医论】—— 先父姚安公在世时,常谈及一桩奇事:民间有位借扶乩之术为人治病者,自称“芦中人”。有人好奇询问:“这名号,莫非取自伍子胥‘芦中丈人’的典故?”那人却摇头笑道:“他是借古隐姓,我却是以此为号,另有因缘。”他开出的药方,有时一剂见效,药到病除;有时却石沉大海,毫无作用。面对质疑,他只淡然回应:“药可医病,却医不了天命。” 一日,“芦中人”在牛希英先生家中降乩。牛公字希英(先父提及此名时,用此二字记录,但读音是否准确,已无从考证。牛公名瑍,娶了我的前母安太夫人)。屋内众人围坐,烛光摇曳中,乩笔突然剧烈晃动,似有灵体附身。有人患虚损之症,跪求良方,只见乩笔游走,落下批语:“君之病,非草木之药可愈。若想康复,须断欲戒贪,清心寡欲之效,胜过千剂良药。” 又有求子心切者,跪地恳请生子秘方。“芦中人”稍作停顿,批语道:“生子之法,确有妙方,用之或能立竿见影。然有方与无方,神效与无效,实则无异。精血交合之际,欲火暗生,即便顺利怀胎,热毒已藏于胎中。待小儿出痘,十有一二难敌其毒。世人只知在孩童夭折时痛哭惋惜,却不知生命尚在襁褓成形之际,便已种下祸根。如此‘生’不如‘不生’,强求子嗣又有何益?此中道理浅显,可惜历代名医皆未参透。我既以救人为志,岂能用虚妄之术欺瞒世人?”此番言论,字字如雷,满座皆惊——这般直指根源的医理,医者平日或因利益、或因忌讳,向来闭口不谈,不由得让人猜测,莫非真有灵鬼借乩传语? 另有一事,刘季箴先生乃杏林名家,听闻“芦中人”之名,特来论医。乩仙知晓来意,直言不讳:“先生为人补虚,惯用参汤。却不知虚证万千,人参虽贵,亦非万能。论脏腑,参力仅达上焦中焦,下焦难及;论气血,仅入气分,血分无补。若遇肾肝阴虚之症,妄用参补,非但无效,反助亢阳,灼烧精血,病情岂不更重?且古方分生参熟参,生参性凉,熟参性温,各有所主。然今人参刚采即蒸,哪还有生参?再者,古参出上党,得土气之厚,性温和而入脾胃;今多取辽参,禀春木之气,性生发而走上焦。药材不同,用法亦异,望先生审慎斟酌。”刘先生听后,连连摇头,不以为然。我不通医术,便将这些对话如实记录,留待后世精于医道之人,细细评说其中是非。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3章 毒方换命恨来迟,巧借猎威退狐群 【砒毒业报】—— 清朝年间,歙县有个叫蒋紫垣的郎中,因家乡灾荒,一路漂泊至献县程家庄,在村口一座青瓦白墙的老宅里落脚,以行医为生。蒋紫垣有个独门绝技——解砒霜之毒,无论中毒者症状多凶险,只要服下他的药,便能起死回生。 这本是济世救人的良方,可蒋紫垣却将其当作敛财的手段。每当有人中毒来求药,他先不急着施救,而是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品茶,待中毒者家人心急如焚、再三恳求,才不紧不慢地开出天价诊金。若对方拿不出足够钱财,他便冷眼旁观,任由生命在眼前消逝。 一日,蒋紫垣正在堂中闲坐,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竟暴毙而亡。当夜,借住房屋的主人程员外辗转难眠,恍惚间,只见蒋紫垣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地出现在床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程兄,我悔不当初啊!因贪图钱财,见死不救,这几年竟误了九条人命!如今,这些冤魂将我告到冥司,冥司判我九世都要服砒霜而死。我实在不甘心受此重刑,便用积攒的钱财贿赂鬼卒,才得以来见你一面。” 蒋紫垣哽咽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解砒毒的药方:“这是解砒毒的方子,只需防风一两,研成细末,用水调服即可。再无其他秘药。程兄,你若能用此方救活一人,我就能少受一世业报。我如今才明白,贪财害命的恶果,竟是如此可怕,只可惜悔之晚矣!”说完,蒋紫垣的身影渐渐消散,程员外猛然惊醒,才发现竟是一场噩梦。 程员外看着枕边那张写着药方的纸,想起梦中蒋紫垣悔恨的模样,心中唏嘘不已。此后,他将这药方公之于众,许多中毒之人因此获救。 无独有偶,当地德高望重的沈丰功先生也分享过一个解砒毒的良方:“冷水调石青,解砒毒如神。”沈先生一生正直,从不妄言,大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这个方子也在民间流传开来。 蒋紫垣的故事,就像一记警钟,在程家庄乃至周边村落久久回荡,告诫着世人:医者当有仁心,莫让贪欲蒙蔽双眼,否则终将自食恶果。而那两个解砒毒的药方,也成了救人的良药,在岁月的长河中,延续着生命的希望 。 【巧解墓争】——墓冢智斗 深秋的东城郊外,夜雾如纱,笼罩着寂寥的村落。老儒生刘挺生围坐在暖炉旁,望着跳动的火苗,向众人讲述起一段奇异往事。 猎人陈三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好手,家中挂满兽皮,墙上还挂着一柄锋利的猎刀。这天深夜,他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窗纸在风中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动,仿佛有人在轻轻摩挲。陈三屏息凝神,竖起耳朵,紧接着,窗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陈三猛地坐起,迅速披上粗布外衣,抄起枕边猎刀,厉声喝道:“什么人?”黑暗中,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我鬼也,有事求君,君勿怖。”这声音阴森冰冷,却带着几分恳切。陈三握紧刀柄,强压下心头的恐惧,追问何事。 那声音幽幽说道:“狐与鬼自古不并居。狐所窟穴之墓,皆无鬼之墓也。”原来,说话的是个亡魂,他的墓穴在村北三里外的荒草丛中。一次,亡魂因眷恋生前故地,飘往别处徘徊。趁着这个机会,一群狐狸竟鸠占鹊巢,举家搬进了他的墓穴,还施展妖术,将亡魂拒之门外。 亡魂无奈道:“欲与斗,则我本文士,必不胜;欲讼诸土神,即幸而得申,彼终亦报复,然又必不胜。”他生前本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与狡黠的狐狸争斗?想去土地神那里告状,可即便胜诉,狐狸们也定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说到此处,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哀求:“惟得君等行猎时,或绕道半里,数过其地,则彼必恐怖而他徙矣。然倘有所遇,勿遽殪获,恐事机或泄,彼又修怨于我也。”原来,他深知狐狸生性胆小,对猎人充满畏惧。只要猎人频繁从墓地附近经过,狐狸们必定会因恐惧而另寻他处。但为防狐狸察觉真相,猎人切不可伤害它们。 陈三是个古道热肠的汉子,虽对鬼的话半信半疑,却还是点头应下。此后每次出猎,他都会特意绕道,在那座墓附近徘徊。寒风中,枯黄的野草沙沙作响,偶尔还能听见狐狸警惕的叫声。 没过多久,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陈三在睡梦中见到一位身着长衫的书生,面容清瘦,作揖行礼:“多谢恩公相助!”正是那位亡魂,他的脸上满是感激,“如今狐狸已远走,我终于能重回故地安息。”说罢,深深一拜,身影渐渐消散在朦胧月色中。 刘挺生讲完故事,目光炯炯:“夫鹊巢鸠据,事理本直,然力不足以胜之,则避而不争;力足以胜之,又长虑深思,而不尽其力。不求幸胜,不求过胜,此其所以终胜欤?”这一番话,恰似一记警钟,回荡在众人心中。在面对强大对手时,懂得审时度势,不盲目逞强,才是真正的生存智慧。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章 魂游书斋犬噬惊,天津奇菊黄金印 【魂离月下】—— 咸丰年间,沧州知州王某府邸连日笼罩着愁云惨雾。王知州最疼爱的小女儿自入秋便缠绵病榻,虽延请数名郎中诊治,病情却愈发沉重。小姐整日昏睡,偶有清醒时,也只是虚弱地咳嗽,府中医药气息刺鼻,仆人们走路都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病人。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老仆人李妈惦记着书斋未熄的烛火,提着灯笼前去收拾。刚拐过回廊,就见月下花影摇曳间,一抹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那人穿着小姐常穿的藕荷色襦裙,青丝如瀑,正仰头凝望天上明月,月光洒在她身上,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晕。 李妈心头猛地一紧,手中灯笼差点掉落。这几日府中早有传言,说附近山林有狐妖作祟,专爱化作年轻女子模样。她强压下恐惧,悄悄退回角门,唤来几名身强力壮的护院,又放出家中最凶悍的猎犬。众人举着火把围向书斋,猎犬狂吠着扑向花阴下的身影。刹那间,那身影如轻烟般消散,只留下几片被犬爪带起的落叶。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时,内室突然传来小姐的惊呼声。丫鬟们冲进房,只见小姐面色惨白,冷汗浸透了中衣,正颤抖着抓着床头帐幔:“我……我刚刚梦见自己到书斋看月,晚风拂面,说不出的畅快。谁知突然窜出一群恶犬,追着我撕咬,我拼命跑,鞋袜都跑掉了……” 此事很快传到给小姐治病的老郎中耳中。老郎中捻着白须,面色凝重:“形神已离,犹如油灯将尽,灯芯与灯油分离,纵是卢扁再世,也难续此命啊!”果不其然,三日后,小姐便香消玉殒。此后,每当月圆之夜,府中老仆仍能忆起那夜花阴下的朦胧身影,分不清究竟是病入膏肓的小姐魂不守舍,还是生命消散前最后的游离。 【植异花变】——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草木之中亦藏万千妙趣。闽地山峦间,生长着一种奇特的方竹,竹节方正,棱角分明,抚摸上去竟不似寻常竹子的圆滑,倒像是匠人精心雕琢的器物。燕山之上,柿子也别具一格,果实微微泛方,咬一口,清甜的汁水裹着独特的口感,与别处浑圆的柿子大不相同。这两种植物,皆因独特的形态,成了当地独有的景致。 山东益都的深山中,曾有人发现一株方柏。它的枝干呈四方形,树皮纹理笔直,与漫山遍野的圆柏截然不同。可方圆数里,仅此一株,恰似大自然偶然间的神来之笔,引得无数文人墨客、采药山人争相一睹真容,却再未见过第二棵。 记得我八九岁那年,在外祖父家的介祉堂中,邂逅了四盆令人称奇的菊花。彼时正值金秋,菊花开得绚烂,每一朵都如黄金铸就的印章——花瓣方正如裁,棱角分明,层层叠叠地舒展着,在秋风中傲然挺立,宛如一幅幅精巧的几何画作。听长辈说,这菊花唤作“黄金印”,是从天津查氏家中得来的珍稀品种。 母亲见了这奇异的菊花,爱不释手,便厚着脸皮向人家讨要了几株菊根带回家栽种。次年秋天,菊花再度绽放,却不再是记忆中的方正模样,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已有了变圆的迹象。到了第三年,花朵竟全然恢复成普通菊花的圆润形态,昔日的“黄金印”已难觅踪影。 此事引得邻里议论纷纷。有人猜测:“这花原本就是寻常菊花,只是培育的人掌握了特殊技法。就像用靛青浸泡莲子,种出来的荷花便染着幽幽青色;用墨反复揉擦玉簪的根,开出来的花就带着神秘的黑色。想必这‘黄金印’也是用了什么特殊法子,一旦离开了原来的培育环境,便渐渐恢复本性了。” 这些奇花异草的故事,恰似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对大自然奥秘的无尽遐想。每一株植物背后,或许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奇妙故事,等待着有心人去探寻、去发现。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5章 铁蟾长叹痴儒迂,乱世贞魂映史章 【迂见成笑】—— 隆冬的深夜,我家奴仆宋遇的草榻前,油灯的光芒昏黄而摇曳。宋遇瘦骨嶙峋地蜷缩在那里,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忽然间,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直勾勾地望向虚空,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挤出一句话:“你们兄弟几个都来了吗?期限定在哪一天?”那声音沙哑又急切,仿佛真的有看不见的人在与他对话。 屋内守夜的家人们面面相觑,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窜。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宋遇又盯着床帐顶部,喃喃自语道:“十八日也可以。”说完,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蜷缩成一团,再也没有发出声响。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在我家教书的讲学者耳中。当时,他正端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朱子语类》,听闻此事后,他推了推圆框眼镜,嘴角露出一抹讥笑,说道:“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病入膏肓的人说胡话,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说完,他便继续摇头晃脑地诵读起理学典籍。 转眼就到了十八日,寒风卷着细雪拍打着窗棂。午后时分,宋遇的卧房里突然传来悲戚的哭声——他果然在这一天去世了。家人匆匆将消息告知讲学者,他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嗤笑着说:“天下巧合的事情多着呢,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就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说法呢?” 当晚,申铁蟾正好和讲学者同桌用餐。热气腾腾的羹汤在碗中起伏,讲学者还在高谈阔论程朱理学中“存天理,灭人欲”的观点。突然,申铁蟾重重地放下筷子,铜制的筷子磕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望着讲学者,目光中满是无奈,长叹一声说:“先生您可真是对程朱理学深信不疑啊!”这语气看似是褒奖,实则是贬损,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先生如此固执地用理学教条来否定一切奇异之事,哪怕事实就摆在眼前,仍然要把它归结为偶然,这般迂腐,实在是可笑。 讲学者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风雪呼啸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世间总有超越常理的奥秘,不是一味拘泥于教条就能解释清楚的。 【贞魂凛凛】—— 暮色如血,残阳将衰草染成暗红。崇祯末年的中原大地,战火与饥荒交织,流民如蚁群般在官道上奔逃。姚安公从云台公口中,听过这样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妇相互搀扶着奔逃,丈夫腰间微微隆起,显然藏着仅存的财物。身后,一名满脸横肉的盗贼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长刀紧追不舍,刀锋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惊得路旁寒鸦四散而飞。 就在追兵即将赶上时,妇人突然挣脱丈夫的手,猛地转身,挺直脊背站在路中央。她的发丝在风中凌乱翻飞,眼神却坚定如铁。盗贼一愣,转瞬便狞笑着扑来,刀锋直取丈夫后心。千钧一发之际,妇人暴喝一声,如苍鹰般扑上前去,双臂死死缠住盗贼的腰。盗贼恼羞成怒,刀锋狠狠劈在她肩头,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粗布衣裳。可她牙关紧咬,任凭刀锋一次次落下,直到瘫倒在地没了气息——而此时,丈夫早已消失在苍茫暮色中。 无独有偶,镇番公也讲述过一段更令人唏嘘的故事。饥荒肆虐的河北大地,树皮草根早已被啃食殆尽,街巷间甚至出现了骇人听闻的人肉交易。在德州与景州交界的一处客栈,血腥气混着腐臭扑面而来。客商掀开布帘的瞬间,眼前景象令他肝胆俱裂:一位正当芳龄的少妇被绳索捆在油腻的砧板上,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刺骨寒风中,眼中满是绝望与倔强。屠夫手持尖刀,正往她身上泼水,准备清洗后开膛破肚。 客商强忍翻涌的胃酸,掏出所有银两,声泪俱下地恳请赎回妇人。绳索解开的那一刻,少妇浑身颤抖着接过衣衫,却在客商无意触碰她肌肤时骤然变色。她猛地将衣服甩在地上,重新跪回砧板,挺直脖颈怒视众人:“承蒙您救命之恩,为奴为婢我万死不辞!但要我失节侍二夫,宁可葬身刀下!”话音未落,屠夫的尖刀已刺入她大腿,凄厉的惨叫回荡在空荡的客栈,可她始终咬着牙,不肯发出半句求饶。 岁月的长河悄然流逝,这些故事的主角终究没能留下姓名。但他们的身影,却如同一座座不朽的丰碑,在历史的迷雾中熠熠生辉。当生命遭遇绝境,有人用鲜血诠释守护的真谛,有人以死明志扞卫尊严,这些被历史尘埃掩埋的奇节异烈,恰似寒夜中的星火,永远照亮着人性的至暗之处。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章 慈母爱子陷奸谋,幽涧书声隐圣魂 【痘劫冤孽】—— 暮色如墨,将青瓦白墙的村落笼罩。王太夫人轻轻摇着蒲扇,声音里带着几分唏嘘,缓缓讲述起多年前那段令人痛心又唏嘘的往事。 在邻乡,有个年轻的寡妇,丈夫因病早逝,只留下她与婆婆、年仅七八岁的儿子相依为命。寡妇生得清秀温婉,眉眼间含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美,即便身着粗布麻衣,也难掩那份动人的气质。自丈夫离世后,不少媒人登门,说合她改嫁。但寡妇重情重义,一心想着与婆婆好好将孩子拉扯长大,便都婉言拒绝了。 一日,孩子突然发起高热,浑身长满了痘疹,整个人烧得说胡话,气息奄奄。寡妇和婆婆心急如焚,四处打听,得知邻村有个医术高明的郎中,能治痘疹。婆媳俩赶忙备了些薄礼,托人去请郎中。 郎中背着药箱姗姗来迟,一进家门,目光就黏在了寡妇身上。他装模作样地为孩子把脉、查看痘疹,半晌,却退到院子里,与同来帮忙的邻家老妇窃窃私语。那老妇不时瞥向屋内,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寡妇心中不安,悄悄躲在门后偷听,只听郎中压低声音道:“这孩子的病,我自然有法子医好。不过,除非孩子母亲愿意陪我一晚,否则,我绝不施救!”寡妇只觉眼前一黑,浑身发冷,险些站立不稳。婆婆听闻消息,气得浑身发抖,冲出门去,对着郎中和老妇破口大骂:“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枉你行医救人,竟说出这般禽兽不如的话!我儿就是病死,也绝不会求你!”郎中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然而,孩子的病情愈发危急,呼吸微弱,小脸烧得通红,几近昏迷。夜里,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婆媳俩守在孩子床边,望着孩子痛苦的模样,泪水止不住地流。婆婆紧紧握着孙子的小手,声音哽咽:“儿啊,都是奶奶没用,救不了你……”寡妇更是泣不成声,满心都是对孩子的愧疚。 熬到后半夜,母爱与绝望交织,婆媳俩最终被亲情击溃。她们抱头痛哭一场后,咬牙答应了郎中那无耻的要求。次日,郎中大摇大摆地进了门,慢条斯理地开方抓药、施针用药。可一切都太迟了,孩子早已病入膏肓,纵使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随着一声微弱的呜咽,孩子的小手从寡妇掌心滑落,没了气息。 寡妇万念俱灰,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孩子,更对不起死去的丈夫。当晚,她趁着婆婆熟睡,在房梁上悬了白绫,含恨自尽。乡邻们只道她是思子心切,伤心过度,却不知背后竟藏着如此龌龊的隐情。婆婆更是将此事深埋心底,守口如瓶,生怕玷污了儿媳和孙子的名声。 也许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没过多久,那郎中突然暴毙,死状凄惨。而邻家老妇也遭遇横祸,摔断了腿,落得个凄惨下场。更诡异的是,寡妇家不知怎的突然失火,火势凶猛,转眼间将整座屋子烧得只剩断壁残垣,家中财物化为灰烬。 后来,寡妇唯一的女儿,在乱世中孤苦无依,不幸流落到烟花之地。在一次与相好之人倾诉时,她才将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道出。至此,这段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恶,才终于大白于天下。而那个被贪欲和邪念蒙蔽的郎中,终究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古涧书声】—— 暮春时节,细雨初霁,一位游学士人负笈行至会稽山。山间云雾缭绕,松涛阵阵,他见天色渐晚,便寻得一处破庙落脚。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忽有清朗的讲诵声从山涧对岸传来,如清泉击石,字字清晰。 士人循声望去,只见对岸山林间隐隐透出几点幽光,宛如鬼火明灭。他屏息凝神,那声音或引经据典,或辨析字义,正是在探讨古代经籍训诂。这意外的发现让他兴奋不已,只盼天明后能一探究竟。 次日破晓,士人踏着晨露,沿着蜿蜒山径寻去。涧水潺潺,两岸草木葱茏,他几经辗转,却遍寻不见昨夜发声之处。此后几日,他日日往返,在山林间徘徊,渴盼能再闻那熟悉的讲诵声。 第七日黄昏,残阳如血,将山林染成一片金红。士人正欲放弃,忽听头顶树梢传来一声轻笑:"君嗜古乃尔,请此相见。"他惊愕抬头,只见古松枝头并无一人,却有一道虚影闪过。待他再回首,身后竟赫然出现一座古朴石室,石门缓缓洞开,氤氲雾气中透出点点烛光。 踏入石室,数十位身着古服的学者正围坐论学,案上堆满经籍注疏。见他到来,众人纷纷起身,揖让有礼。为首一位白须老者微笑道:"自夫子设教以来,圣学传承全赖经师。然世风日下,新说纷纭,古学渐微。圣人不忍道统断绝,特召集历代通儒精魂于此,考证典籍,再转世人间,只为延续圣学命脉。望君将所见所闻传于后世,让世人知晓圣学之根,在此而非他处。" 士人激动不已,正要发问,忽觉一阵山风呼啸,眼前景象瞬间消散。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倚坐在一棵老松之下,四周唯有暮色渐浓,山鸟归巢。 此事经士人传出,萧客闻之大为振奋。他素爱古学,曾着《古经解钩沉》,一心传承圣道。当下立即收拾行囊,孤身入山。他披荆斩棘,攀藤附葛,在山林间寻觅月余,却始终不见那神秘石室。最终只得怅然下山,但对古学的执着却愈发坚定。 此事真假难辨,有人说是士人投萧客所好编造的故事,也有人怀疑是萧客自抬身价的传闻。但无论如何,这则故事背后,是古人对圣贤之道的无限敬仰,和传承文化的拳拳之心。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章 血梦惊觉刑狱重,良辰惊现双缢案 【刑梦警心】—— 清朝某年,姚安公在刑部任职期间,衙门内发生了一件令人深思的事。 一日午后,刑部衙门内文书堆积如山,砚台里的墨汁在日光下微微反光,同僚们都埋首于案卷之中,只听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这时,同官王公守坤突然放下手中案卷,神情恍惚,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诸位,我昨夜做了个怪梦,梦见一个浑身浴血的人立在我床前,眼神直直地盯着我,那眼神里似有怨愤,似有不甘,可我翻遍记忆,实在想不起此人是谁。这梦如此诡异,不知是何征兆?”说罢,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忧虑。 陈公作梅闻言,轻轻放下毛笔,推了推桌上的案卷,神态从容地说道:“守坤兄,依我看,这不过是你心魔作祟罢了。平日里,你审案总是忧心忡忡,生怕误判人命,心中这份不安日日夜夜纠缠,才会在梦中幻化出这般景象。实际上,哪里有什么鬼魂?既然没有鬼,又谈何认识他是谁?再者说,咱们每次审案,都是七八人一同审定案卷,众人一同参与,为何这梦单单找到你?切莫自己吓自己,放宽心便是。”陈公说罢,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脸上满是笃定。 佛公伦却缓缓摇头,神色凝重,他向前几步,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陈公此言差矣。我们同为刑部官员,办理案件时就是一个整体,这梦看似只降临在守坤一人身上,实则是给我们所有人的警示。我们手中握着天下刑狱的生杀大权,可平日里办案,又有多少时候真正设身处地为囚犯考虑过?我们不过是依据纸上的供词,便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那些供词是真是假?背后是否另有隐情?我们其实知之甚少,又怎么敢说真的了解每一个涉案之人?守坤,你确实该警醒,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应当以此为戒!”佛公伦说罢,双手背后,长叹一声。 姚安公静静听完众人的议论,微微颔首,沉声道:“我深以为佛公所言极是。我们身为刑狱官员,执掌生死,责任重于泰山。一个判决,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甚至一个家族的命运。若我们稍有疏忽,稍有私心,便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这梦,不管是心魔所致,还是冥冥中的警示,都在提醒我们,对待每一个案件,都要慎之又慎,不可有丝毫懈怠。” 众人听了姚安公这番话,皆陷入沉思,衙门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案头的烛火轻轻摇曳,似在诉说着司法之重、人命之贵。此后,刑部的同僚们在办案时更加谨小慎微,时刻铭记这番关于责任与警醒的对话。 【喜服双缢】—— 京城暮春,柳絮纷飞如雪。西街朱宅张灯结彩,朱漆大门贴着双喜,鎏金门环系着红绸,整条巷子都飘着喜糖的甜香。吕太常含辉作为旧识,也来道贺。只见那新郎身着云锦喜袍,面如冠玉,英气勃勃;新娘凤冠霞帔,红纱半掩,身姿窈窕,端的是一对璧人。亲友们簇拥着新人,欢声笑语不断,都道这是天造地设的良缘。 待宾客散尽,夜已深沉。新房内,红烛摇曳,映得满室朦胧。新郎轻轻挑起新娘的红盖头,四目相对,情意绵绵。两人低声细语,时而浅笑,时而娇羞,氛围旖旎。随后,丫鬟婆子服侍新人卸去华服,换上寝衣,退出房外时,还不忘打趣几句,惹得屋内传来阵阵轻笑。 然而,谁也没想到,次日日上三竿,新房的门却始终紧闭。家人只当小夫妻贪睡,笑着前去敲门,却无人应答。呼喊声越来越急,可屋内依旧寂静无声。众人心中升起不祥之感,撞开房门,眼前景象令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只见新郎新娘身着大婚时的盛服,面对面悬于房梁之上,脚下是翻倒的木凳,面容平静,却已气绝多时。床上被褥凌乱,显然二人昨夜已行过周公之礼。 丫鬟婆子们惊恐地围拢过来,有人颤抖着说:“明明昨晚已经卸妆睡下,怎么......怎么又穿上喜服寻了短见?”众人面面相觑,满心疑惑,却无人能解。消息很快传遍京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前世孽缘,今生偿债;有人说定是冲撞了鬼神,遭了天谴;更有人说其中必有隐情,只是无人知晓。 如此奇案,实在令人费解。即便是传说中善断天下狱讼的皋陶再生,面对这毫无头绪、不合常理的蹊跷命案,怕也是束手无策,徒唤奈何。这对新婚夫妇为何在圆房后选择自尽?为何又穿上婚服赴死?这诸多谜团,终究随着他们的离去,永远埋入黄土,成为京城百姓口中一桩经久不衰的离奇往事。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8章 邪欲勾魂终食报,机关秘戏幻形来 【恶影如随】—— 暮色笼罩着东乡的青瓦白墙,里胥宋某负手踱过街巷,腰间铜铃随着步伐叮当作响。行人见了他纷纷避让,孩童们躲在门后窃窃私语——这"东乡太岁"凭借着县衙文书的身份,向来横行乡里,谁家有了田产纠纷、赋税争执,只要不入他的眼,必然落得个是非颠倒的下场。 一日,他在井台边撞见邻家少年汲水。少年生得面若朗月,眉眼盈盈,湿漉漉的衣袖下露出半截玉色小臂。宋某喉结滚动,当晚便差小厮送去精巧的糖人,又以教识字为由,将少年哄骗至家中暗室。起初少年尚显抗拒,可在宋某软硬兼施下,渐渐学会了低眉顺眼。 纸终究包不住火。某个暴雨夜,少年衣衫不整地奔回家中,父亲瞥见他颈间的淤青,瞬间明白了一切。父亲颤抖着举起家法,怒斥声与哭嚎声混着雨声在院中回荡。次日清晨,邻里发现少年吊在柴房梁上,身下是翻倒的木凳,怀里还紧紧攥着半块糖人。 宋某得知消息时正在饮酒,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往地上啐了口酒沫。可当晚,他便陷入了诡异梦境:阴云密布的地府中,判官怒目圆睁,惊堂木重重拍下,惊起满堂阴魂哀嚎。被他侵犯的少年跪于阶下,眼窝深陷如枯井,血泪顺着脸颊蜿蜒:"若不是你用糖人诱我,我怎会落入这般境地?"宋某还欲狡辩,却见判官猛然掷下生死簿:"稚子懵懂,你却以利相诱,如同渔人用饵,岂有反怪鱼儿贪食之理?" 冷汗浸透重衣的宋某从梦中惊醒,却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数月后,一桩官银贪墨案牵连甚广,他因上下打点的账簿被查获,锒铛入狱。本以为难逃死罪,却因恰逢大赦,只判了三年苦役。出狱那日,他拍着胸脯对亲友大笑:"都说善恶有报,我这不是好好的?" 殊不知,家中早已天翻地覆。邻家老翁为报子仇,趁他服刑期间,以百两纹银买通宋妻。如今的宋妻衣着华贵,日日浓妆艳抹,与富商在酒楼厮混。街坊们见了宋某,或掩面窃笑,或侧目而视。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宋某望着铜镜中自己佝偻的身影,想起当年少年悬梁的惨状,将麻绳系上了同一根房梁。夜风穿过破旧窗棂,摇晃的尸体与记忆中少年的身影渐渐重叠,仿佛命运早已写好的注脚。 【机巧成魅】—— 清光绪年间,丹阳县衙笼罩在沉沉夜色里。更夫敲过三响梆子,寒风卷着雪粒子扑簌簌砸在青瓦上。旧仆邹明裹紧棉袄,踩着冻得梆硬的石板路往茅厕去,途经西跨院时,忽听得一间久无人住的空屋里传来嬉笑之声。 那声音娇嗔婉转,伴着床榻吱呀摇晃,分明是男女欢好。邹明心头猛地一跳,内衙规矩森严,僮仆私会一旦被发现,轻则杖责驱逐,重则送官治罪。他屏住呼吸,贴着墙根倒退几步,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屋内女子一声绵长的喘息,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清晰。 此后每逢月圆,那间空屋便会传出声响。一个雪后初霁的夜晚,月光把窗棂的影子投在雪地上,邹明鬼使神差地凑近窗纸,指尖蘸着唾沫戳出个小洞。屋内烛火摇曳,一男一女相拥而卧,肌肤胜雪,青丝如瀑。邹明揉了揉眼睛——男子腰间悬着鎏金香囊,女子腕间戴着点翠镯子,这般富贵装扮,绝不是内衙仆役。更诡异的是,外头呵气成霜,两人却不着寸缕,动作虽缠绵悱恻,神情却木然如傀儡。 邹明咳嗽一声,屋内顿时漆黑一片。待他举着灯笼再看,只见蛛网垂落的梁上,几片雪花正悠悠飘落。 这事在衙役间传开后,厨房火夫老陈拍着大腿道:"难怪!三年前张师爷住那屋,常捧着个象牙盒子躲屋里。说是从广州带来的机关玩意儿,里头小人儿会自己动。"他压低声音,"后来盒子丢了,师爷把我们当贼审,谁承想......" 众人举着火把翻遍空屋,砖缝里抠出半枚象牙纽扣,雕花纹路与传说中的机关盒如出一辙。但任凭他们掀翻青砖、拆了床板,再也寻不到其余物件。此后每当冬夜,那间屋子仍时不时传出声响,却从未伤人。有人说曾见雪地上印着孩童巴掌大的脚印,天亮便化作一滩水渍。 邹明告老还乡前,常对儿孙念叨:"万物皆有灵,莫轻贱了精巧物件。谁知道日日夜夜摩挲把玩,会不会养出个活物来?"檐下灯笼摇晃,映得他眼角皱纹里都是故事,远处传来更声,惊起寒鸦掠过县衙飞檐,扑棱棱的振翅声里,仿佛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笑语。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9章 月下狐吟牡丹前,道收狐魅稚破功 【雅狐敛怒】—— 暮春时节,外祖雪峰张公家的牡丹开得正盛。层层叠叠的花瓣如胭脂晕染的云霞,在暖风中轻轻摇曳,浓郁的花香飘散开来,引得蜂蝶流连。 这天夜里,家奴李桂提着灯笼在园子里巡逻。月色如水,倾泻在姹紫嫣红的牡丹花丛中,为园子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走到牡丹亭附近时,他忽然看见两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凭栏而立。两人身着素色纱衣,衣袂随风轻扬,宛如画中仙子。 其中一位女子仰头望着天空,赞叹道:“月色殊佳。”温柔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更显清丽脱俗。另一位女子轻轻颔首,目光落在娇艳的牡丹上,轻声说道:“此间绝少此花,惟佟氏园与此数株耳。”声音婉转悦耳,似带着一丝欣喜与感慨。 李桂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这两位女子绝非凡人,定是狐仙。他壮着胆子,捡起地上的一片瓦砾朝她们扔了过去,口中大喊:“哪里来的狐妖,休得在此作怪!”随着瓦片飞出,两位女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桂以为狐仙被吓跑了,正松了一口气,不料刹那间,无数砖石从四面八方飞来,噼里啪啦地砸向周围的房屋和树木。只听得“哐当”“哗啦”之声不断,窗户的棂格被打得支离破碎,园中的桌椅也被砸得东倒西歪。李桂吓得抱头鼠窜,匆忙跑去向外祖禀报。 雪峰公听闻后,不慌不忙地来到牡丹园。此时园中的砖石早已停止乱飞,但眼前一片狼藉,满地碎砖残瓦,牡丹花瓣也散落一地。他整了整衣冠,对着虚空拱手,朗声道:“赏花韵事,步月雅人,奈何与小人较量,致杀风景?”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几分儒雅与从容。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恢复了寂静,只有微风拂过牡丹枝叶的沙沙声。雪峰公望着寂静的园子,微微点头,长叹一声道:“此狐不俗。”在他看来,这狐仙本是来欣赏牡丹、漫步月下的风雅之辈,虽因仆人的冒犯而发怒,但能在自己劝说后立刻收手,可见并非不通情理的妖物,倒多了几分灵性与雅致 。 【功溃孩童】—— 盛夏的午后,日头毒辣,佃户张九宝和几个同村的汉子在田里挥汗如雨,锄禾的动作机械而沉重。日头西斜时,暑气稍稍褪去,他们这才直起酸痛的腰,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同坐在湿润的田塍上歇息。远处,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汁,正一点点浸染着天际。 突然,一道刺目的火光划破渐暗的天空,如同一匹燃烧的赤练,裹挟着炽热的气息,从西南方向呼啸而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道火光便“砰”地一声坠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溅起一片火星。待烟尘稍稍散去,一只苍白色的狐狸映入眼帘。它浑身毛发凌乱,身上几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渗血,将周围的土地染成暗红。狐狸虚弱地趴在地上,剧烈喘息着,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警惕。 张九宝心头一惊,抄起手边的锄头,大喝一声便冲了上去。其他汉子见状,也纷纷捡起石块跟在后面。狐狸察觉到危险逼近,原本瘫软的身体猛地绷紧,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跃起,伤口处迸裂出更多鲜血。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瞬间又化作一道微弱的火光,朝着东北方向跌跌撞撞地飞去,在暮色中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残影。 几个月后,张九宝赶着装满货物的牛车,一路颠簸来到枣强县贩卖。集市上热闹非凡,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他停好车,在路边的茶摊歇脚时,偶然听到几个茶客围坐在一起闲聊。 “听说了吗?前街李秀才家的娘子,被狐妖迷了心智,整日疯疯癫癫的!”一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可不是嘛!后来请了个云游的道士,那道士神通广大,设坛做法,念了一通咒语,居然真把狐妖给收服了!”另一人眉飞色舞地接话,“用个陶瓮把狐妖封得严严实实,还贴了好几道符咒!” 张九宝听得入神,忍不住凑上前问道:“那狐妖后来如何了?” “唉!”说话的人叹了口气,满脸惋惜,“本以为大事已定,谁料李秀才家那几个调皮的孩童,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把瓮上的符咒揭了。就听‘砰’地一声,陶瓮炸裂,狐妖化作一道火光,眨眼就没影了!” 张九宝心中猛地一震,急忙追问事情发生的日期。当听到日期的那一刻,他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这不正是自己在田间看到受伤狐狸的那天吗? 回家的路上,张九宝望着车辙印延伸向远方,不禁感慨万千。那道士费尽周折才收服狐妖,却因孩童的无知好奇功亏一篑。想来古往今来,多少即将成功的大事,不也正是这样,毁于那些懵懂无知之人的手中吗?命运的轨迹,有时就是这般无常又讽刺。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章 狂言招鬼夜惊魂,狐女一言应官途 【逞言招祟】—— 老仆刘琪闲暇时总爱讲些奇闻轶事,其中一则关于他妻弟遇鬼的经历尤为引人入胜。他妻弟是个胆大豪爽之人,素日里总爱与人争论鬼神之事,坚信世间并无鬼怪作祟。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天上不见半颗星辰,四周一片死寂。刘琪妻弟独自躺在一间房内休息,床榻紧挨着北边的窗户,阵阵穿堂风透过窗棂,带来些许凉意,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唯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他在睡梦中突然感觉有一双手在身上摸索,动作迟缓又冰凉,仿佛在探寻着什么。他瞬间从睡梦中惊醒,困意全无,心中警铃大作,第一反应便是遭遇了盗贼。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惊恐地发现,那手臂竟然是从南边的窗户探入,长度几乎有一丈有余,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指甲又长又尖,如同利爪一般。 此人向来以胆大自诩,短暂的惊慌过后,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涌上心头。他大喝一声,鼓起勇气,猛地伸手紧紧握住那只手臂,心中想着定要将这“贼人”抓住。可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脆响,又一只手臂破窗而入,速度极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颊上。这一巴掌力道十足,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眼前金星直冒,险些站立不稳。 他顾不上脸颊的疼痛,慌忙回手想要抵挡,可那被他捉住的手臂却如泥鳅般滑腻,猛地一扯,便挣脱了他的束缚。紧接着,窗外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大笑声,一个粗犷而又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尔今畏否!”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他才如梦初醒,想起昨晚在林下乘凉时,与一众同伴谈天说地,大家说起鬼神之事,人人面露惧色,唯有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自称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放在眼里。 事后,他心有余悸地将此事讲与众人听。众人纷纷感叹,鬼何必非要让人畏惧呢?即便能让人害怕,对鬼而言又有什么值得荣耀的呢?仅仅因为一句逞强的话,就找上门来寻衅,非要争个胜负,这鬼也太爱多管闲事、斤斤计较了。 裘文达公曾经说过:“使人畏我,不如使人敬我。敬发乎人之本心,不可强求。”敬重源于内心的认可和钦佩,是无法通过威胁、恐吓等手段强行获得的。只可惜这只鬼不明白这个道理,一味地追求让人恐惧,最终也不过是一场闹剧,徒留笑柄罢了 。 【狐约三品】—— 在宗室子弟的闲谈中,瑶华道人曾说起一桩奇事。草原之上,某位蒙古额驸善骑射,常纵马逐猎。那日秋高气爽,他于山林间忽见一道火红身影穿梭如电,弯弓搭箭,利箭破空而出,正中一只狐狸。众人围拢查看时,皆倒吸冷气——这狐狸虽身形寻常,后两足却赫然套着红缎绣鞋,鞋头缀着珍珠流苏,弓弯纤巧,竟与深闺女子的绣鞋分毫不差。鞋面还沾着晨露,似是才着于足上,在枯黄的落叶堆里,红鞋妖异而夺目。 而沈少宰云椒则讲述了文人李敬堂的奇遇。李敬堂年少时独居书斋,每至深夜,常有女子轻叩窗棂。二人谈诗论画,相谈甚欢。李父察觉儿子神态异常,怀疑有邻家女子私会,便在庭院小径布下细灰。次日清晨,院中灰上遍布兽爪痕迹,蜿蜒至书斋门前,却陡然化作三寸金莲的纤细足印,步步生莲,恰似弱柳扶风。 那狐女与李敬堂相伴数载,忽而有一日,对镜梳妆后敛衽行礼:“缘尽至此,当别矣。”李敬堂执手相问重逢之期,狐女指尖轻点他眉间,笑意盈盈:“君官至三品,我自乘云而来。”此语在文人雅集中传开,众人皆当笑谈。然岁月流转,李敬堂寒窗苦读,宦海沉浮,多年后果然官拜三品。册封那日,晴空忽现五彩祥云,众人恍惚见得红衣女子立于云端,朝李敬堂颔首一笑,转瞬消散,唯余空中一缕似有若无的狐香。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1章 月夜奇客惊宴席,奇门妙术困梁贼 【飞客留银】—— 我的外叔祖张雪堂常在茶余饭后讲述往事。他十七八岁那年,正值深秋时节,天高云淡,月光如水。一日,他与几位意气相投的好友相约,在一处幽静的庭院中举办月夜小集。院中的桂树飘散着阵阵清香,石桌上早已摆满了竹篓新捕的霜蟹,蟹壳泛着青灰色,蟹腿粗壮有力,还冒着腾腾热气;一旁酒坛刚刚启封,新酿的米酒香气四溢,引得众人垂涎欲滴。 众人围坐在一起,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推杯换盏间,酒意渐浓,兴致愈发高涨,正畅谈着诗词歌赋、奇闻轶事。就在气氛最为热烈之时,庭院中突然飘过一阵凉风,灯影摇曳。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道身影已无声无息地立在席前。 来人戴着一顶宽大的草笠,遮住了大半张脸,身着朴素的石蓝衫,衣摆随风轻轻摆动,裤脚紧紧摄镶在靴筒里,却不见穿履。他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洒脱之气。只见他双手抱拳,微微躬身,朗声道:“仆虽鄙陋,然颇爱把酒持螯,请附末坐可乎?”那声音清朗有力,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众人瞬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错愕与警惕。此人来得无声无息,又提出这般请求,实在令人难以捉摸。但碍于情面,众人还是勉强拱手回礼,邀请他入座。席间,有人试探着询问他的姓名,他却只是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并不作答,只是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后抓起螃蟹,大快朵颐起来。整个过程中,他一言不发,专注于美酒佳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已有些微醺。那神秘客也吃得尽兴,只见他突然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目光环视众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今朝相遇,亦是前缘,后会茫茫,不知何日得酬高谊?”话音刚落,他脚尖一点地面,身体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轻盈地耸身一跃。众人只听得头顶瓦片轻响,抬头望去,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唯有皎洁的月光洒在寂静的庭院中,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众人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仍沉浸在震惊之中。忽然,有人发现那神秘客坐过的椅子上,有一物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凑近一看,竟是一锭白晃晃的白金,分量十足,仔细估量,价值竟与今日聚会的花费大致相当。这一发现,更是让众人惊讶不已,关于神秘客的身份,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仙风道骨,定是隐世的仙人;有人觉得他行事神秘,或许是精通奇门遁甲的术士;也有人猜测他武艺高强,可能是劫富济贫的剧盗。 在我看来,剧盗之说最为可信。我年幼时,曾听闻李金梁等江湖中人,个个身怀绝技,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与那神秘客的身手颇为相似。此外,还听说过窦二东及其党羽的故事。窦二东是献县一带声名赫赫的大盗,他和哥哥窦大东真名早已不为人知,只有乳名流传于世,有些书籍记载为“窦尔敦”,不过是读音讹传罢了。 据说窦二东一伙常常在月黑风高之夜潜入民宅。他们趁着妇女熟睡,凭借着一身蛮力加以威胁,不许对方发出声响,随后将人连同被褥一同卷起,施展轻功,轻松越过数十重屋顶。待到破晓时分,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送回。那些被盗的人家,往往第二天醒来,只觉恍恍惚惚,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对夜里发生的事情毫无头绪。 曾有一户人家,因家中妇人多次遭遇此劫,愤恨不已,决心设下埋伏。一晚,他们提前在屋内藏好帮手,屏住呼吸,静静等待。果然,窦二东等人如期而至。就在他们准备送还妇人时,埋伏的人一拥而上,手持棍棒刀剑,大声呼喊着围了上去。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为首的盗贼不慌不忙,一手挥刀与众人激烈格斗,刀光闪烁,虎虎生风;另一手轻轻一抛,将妇人稳稳地放在床上。那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众人还未看清他的模样,他便已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如此神出鬼没、高强卓绝的身手,恐怕与唐代传奇中的剑客一脉相承吧! 【奇门戏盗】—— 德州宋清远先生毕生好游历,尝于闲谈中提及一段奇遇。那是个梅雨季,连日阴雨将土路泡成泥潭,他骑着向邻人租借的骡子,在泥泞中跋涉许久,才抵达友人宅邸。檐角雨帘如幕,友人倚门笑迎,接过缰绳道:“此番泥泞而来,今夜定要留你观一场好戏。” 友人宅邸清幽,廊下悬着几盏羊角灯。他将十余条榆木凳搬进庭院,横三纵四随意摆放,又在堂屋八仙桌上摆开酒菜。烛火摇曳间,二人推杯换盏,谈至兴起时,友人忽指着院外道:“子时将至,且看院中如何翻云覆雨。”清远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夜色渐浓,那些随意摆放的木凳在月光下投下斑驳黑影,竟无端生出几分诡异。 二更梆子声起,忽有黑影掠过墙头。清远定睛细看,是个黑衣蒙面人,猫着腰在庭院中摸索前行。那人甫一靠近木凳,便如遇高墙般僵住,双臂乱舞,双腿似被无形绳索牵绊,踉跄许久才勉强跨过。更奇的是,他并未径直朝屋内而来,反而绕着木凳画圈,时而如跳大神般单脚蹦跳,时而像醉酒般跌跌撞撞。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扭曲变形,在墙面上投出荒诞的舞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此往复近两个时辰,蒙面人早已汗透重衣,脚步虚浮如踩棉絮。最后一次翻越木凳时,他轰然栽倒在地,四肢瘫软抽搐,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友人施施然走下台阶,将瘫软的蒙面人拎进堂屋。 烛火映照下,小偷面色灰白如纸,不停磕头求饶:“好汉饶命!小人翻墙入院,只见满院皆是丈高土墙,左转右转皆是死路,退又退不得……”清远惊觉,那些随意摆放的木凳,在小偷眼中竟化作重重迷障。友人摆摆手,示意小偷离去,转头对清远笑道:“昨日起卦,知有梁上君子造访,便以奇门小术戏之。” 清远追问究竟,友人指尖轻点木凳:“此乃奇门遁甲‘移形换影’之法。寻常人眼中,不过是随意摆放的家什;心怀贪念者所见,便是铜墙铁壁。但此术需得配合天时地利,以口诀引动气机,方能生效。”说罢,他忽而神色郑重:“世人贪术而忘德,习得此术恐生祸端。观君为人端方,若愿学,我当倾囊相授。” 清远却拱手婉拒。友人望着晨光中渐渐消散的雾气,良久喟叹:“百余年来,欲学此术者多如过江之鲫,然能守本心者寥寥。愿学者不可传,可传者不愿学,此术终要埋没于尘世间了。”他望着空荡荡的庭院,手中茶盏泛起的热气氤氲了眉眼,那一瞬间,仿佛看见无数口诀秘术化作青烟,消散在熹微的晨光里。 喜欢新阅微异谈请大家收藏:()新阅微异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