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惜的卧室是个套间。
通常,套间都是外面为起居区,里面是卧室区。
但她的房间不同。
一进门是迷宫一样的衣帽间,让人眼花缭乱。
然后是规整的起居区,几乎没有装饰,只有最基础的生活配置。
起居区有两道门,任谁第一次来,看到左边门的装修,都以为那是通往卧室区的。
结果进去后,是一个空间无比大的豪华浴室。
右边的门后,才是真正的卧室,面积狭小,窗帘紧闭,是整个房间穿越层层迷障才能抵达的地方。
而在卧房的最深处,有一个装了电子锁的空间。
全白极简装修,连灯光都埋线在墙体里,无任何吊灯或灯具。
空旷的空间里只摆放了一个红色沙发椅,除此之外没了。
治疗师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还没见过江雾惜本人,就对她的心理状态产生深深的担忧。
事实上,从一个人的卧室能够看出这个人的心理状态。
她猜测江雾惜可能是一个防御机制极强的人。
所以第一次治疗,她没有试图挖掘她的创伤,而是选择和她一起玩了一个小时的沙子。
准确来说是沙盘游戏疗法。
治疗师让江雾惜在沙盘里自由摆放玩具、塑造沙形,来表达内心世界。
这样可以了解她潜意识里的冲突、情绪状态和人格发展。
江雾惜觉得这种方式比催眠轻松,自己不想说的也可以不说。
而在治疗时间快结束的时候,治疗师问了她一个问题:
“这个红色沙发椅,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江雾惜停了几秒,才说:
“不意味什么。”
“为什么是红色?”
江雾惜看向那把沙发椅,听见治疗师继续说:
“而且它的造型也很特别,既有些性暗示,又呈包裹状,只要你坐进去,就像在保护着你一样。”
江雾惜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只是觉得这个房间里应该有一把这样的椅子。”
治疗师表示肯定。
“的确,那如果你给它起一个名字,会是什么?”
江雾惜的眼睫眨了一下,下意识吞咽,微微闭紧嘴巴。
治疗师注意到她的微动作,声音放缓,柔和道:
“你就在你自己创造的空间里,你很安全。”
江雾惜做了个深呼吸,看着红椅子,说:
“她叫...”
......
“红雾惜?”
傅时砚看着对面的治疗师,脸上是狐疑。
“你在这跟我写小说呢?你的意思是,她有至少四个人格,甚至其中一个非常擅长演戏?”
治疗师点头,看见傅时砚完全不接受的表情,无助地看向裴序淮。
裴序淮未置一词。
他和傅时砚难得可以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处,共同商量小夕病情的问题,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了,所以他没去反驳傅时砚。
事情还要从江雾惜回老家之后说起。
傅时砚原本已经预约好私人飞机的航线准备过去找她,中途却被一个电话绊住了脚。
这是他托了很多层关系,多方打听收集口碑后邀请来京市的一位心理专家,来自沪市。
自从傅时砚知道江雾惜生病以后,就一直没停止寻找过治疗的方法。
他夜夜失眠,一直刷手机浏览关于心理疾病的知识,深知一个不专业、心术不正、品德不行的心理医生,对患者而言就是二次伤害。
所以傅时砚到处寻找好医生,并且会自己先去见一见对方,亲自做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后,再决定要不要让对方接触夕夕。
可是他连续见了几个,都不太满意。
傅时砚虽然不太懂这方面,但他的认知和视野比一般人都高,心防也高。
这就导致他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徒有虚名的垃圾,谁是为了赚钱不惜挖出患者的伤疤好让患者一直治疗下去的黑心医生。
还有的医生他见过后觉得面相不好,也给pass了。
所以找来找去找了一圈,他先帮江雾惜过滤了京市大半的医生。
傅时砚很少在除了江雾惜以外的事情上栽,其他人根本不用指望能骗过他。
找到现在,沪市的专家终于同意到京市来了。
傅时砚接到电话后犹豫了几分钟,决定还是先去见医生。
结果见面以后,对方在得知他不是患者,却要将他当做患者来医治的要求后,断然拒绝。
傅时砚耐心有限,直接道:
“有什么不行,不是要你模拟怎么治疗她,而是直接把我当做你的病患,我们进行一个访谈。”
专家说:
“不是我不想,而是你一开始就带着质疑的眼光来检验我,我恐怕无论如何都符合不了你的要求。”
傅时砚失去耐心,“你就说要多少吧。”
眼看谈崩了,中间人赶紧打圆场,双方最后不欢而散。
专家走后,傅时砚冷笑道:
“什么狗屁专家,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还医别人。”
他觉得这帮人根本治不了夕夕,只会让她更加抗拒。
就在这时,裴序淮的电话打来,约他见面。
傅时砚直接就要挂断,却听裴序淮说:
“现在知道她生病的只有我和你,难道你就放任楚放在她身边,什么也不管吗?”
傅时砚默了半秒,给了他一个见面时间。
裴序淮从三江市回来后,去见了傅时砚。
他开门见山:
“我可以让治疗师告知你小夕目前的病情,之后如果涉及小夕的状况,我也可以及时和你同步。”
傅时砚:“条件。”
裴序淮:“你我联手,让小夕厌弃楚放。”
傅时砚幽幽一笑。
“看来你很忌惮他?”
裴序淮神色淡漠地喝了一口咖啡,说:
“不,我是单纯讨厌他。”
傅时砚挑眉,“据我了解裴家和楚家之间没有过节。”
裴序淮说:“现在有了。”
以他的心智,怎么可能还不知道是楚放做局让他和小夕被傅时砚发现的。
傅时砚如今智商回来了,也猜到之前发生的种种都是楚放故意耍的手段,目的就是要激怒自己。
楚放太了解他了,知道什么细节会挑动他的神经,从而让他和夕夕之间的情感产生嫌隙。
思及此,傅时砚看着裴序淮,说:
“deal,但夕夕和我在一起时,你不能打扰,更不能插进来。”
裴序淮微微一笑,点头道:
“我还是那句话,各凭本事。”
于是,一个微妙的联盟就这样达成了。
此时此刻,傅时砚听完治疗师的所有陈述后,心情复杂。
他难以相信她得的病竟然是多重人格障碍。
这意味着不再是心理问题,而是精神疾病了。
傅时砚靠坐在椅背上,失神的看着前方,久久不言。
裴序淮说:“我有一个办法,说不定可以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