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岚指尖蜷了蜷。
“小岚，我的小岚！外公终于在有生之年见到你了。”沈宏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说不出话来。
明岚垂下眼皮。
肌肤相握的地方烫得她想抽回来。
印象里，这个外公对她很好，父母还在的时候，每年至少要回来一趟。
外公还会偷偷给她塞红包，那红包总比表哥表姐们厚一点，还会偷偷叮嘱她，“你自个收好买糖吃。”
她性格内向，不喜外出，外公就喜欢牵着她往供销社走，给她买零嘴，逢人就说：“这是我外孙女，就是读书特别厉害，接连跳级的那个！”
“快，快进来坐。”外公拉着她往堂屋走。
二舅妈看到她进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冷哼了一声。
沈宏皱了皱眉，“你去把午饭做了，把那例腊肉做了。”
二舅妈心里不喜，但不敢反驳公爹，只是动作间把桌椅碰得砰砰响，在厨房里锅碗瓢盆敲得锵锵响。
沈宏把她按在凳子上，又亲自给她倒了杯蜂蜜水。
走到门边，朝沈妙夏喊，“阿夏，你去地里把你爸跟二舅叫回来。”
“让你爸回来的时候顺路去老王那换点大虾，我记得他们家今早去买了好些回来。”
沈妙夏嗯了一声，放下手上的东西就出去了。
沈宏坐在明岚身边，笑出一脸的褶子，但很快，他脸上浮现忧色，“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明岚小口小口地抿着蜂蜜水，“是。”
沈宏看着她瘦得不成样，更担忧了，“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伯父伯母呢？”
责备曾耀祖的话不好说出口，但心里闷着一股怒火。
当年女儿意外去世，他当天就晕了过去，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想把人接回来养。
但她大伯快了一步，且论亲疏以及条件，都是她大伯要好一点。
考虑到孩子在学习上天赋，城里的教育条件会更好点，却没想到后来再没机会见到她。
“大伯中饱私囊，窃取国家的财产，被抓去劳改了，大伯母就跟他离了婚。”
沈宏没想到曾耀祖敢做出这样的事，顿时眼里都是心疼，“孩子，你受苦了。”
明岚顿了顿，又低下头，抿了口蜂蜜水。
蜂蜜水淡淡的甜，渗透进心脏。
她放下蜂蜜水，推远了些。
“外公，我不辛苦。妈妈小时候给我定了门亲事，曾耀祖的事情被发现的时候，我已经被未婚夫接走了。”
沈宏也想起这事，松了一口气，“对，确实有这事！我记得那家人条件不错，那家老爷子是个军人，是个好人。”
想到什么，沈宏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那人叫什么？对你好吗？是在对面的军营。”
明岚顿了顿，“他叫荆泽琛，对我，还不错，就在对面118师。”
沈宏眉头的忧愁总算散了点，“不错，既然这样，改天就跟他一起回来坐坐，外公帮你掌掌眼，看看能不能配得上我们小岚儿。”
明岚诧异看他一眼。
沈宏察觉到她的视线，揉了揉她的头顶，慈祥地笑着，“我们小岚儿聪明绝顶，长得又好看，可不是所有男儿都配得上我们小岚儿。”
明岚身体有些僵硬，“好。”
此时，几道焦急的脚步声传来，门外走进来三个男人。
前面两个人长得随外公，眉眼俊朗，左边的长相偏憨厚，更黑一些，是大舅。
右边的男人面相温和，比大舅白一些的是二舅沈如星。
落在最后面的瘦削年轻男子应该是她的表哥。
只是。
明岚视线落在他的左脚，一瘸一拐，表哥竟是瘸了。
记忆里，一年半前，表哥来看她的时候，还是正常的。
“小岚！”沈如星快步上去，向来温和的脸上是隐忍不了的激动。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明岚，慢慢皱起眉头，“怎么瘦成这样？”
沈吉日也跟了上来，黝黑的脸上全是担忧，“你大伯不是说你过得很好，他们不给你吃的吗？都瘦得没人样了！”
“秋阳，秋阳！你不是说你岚表妹在城里过得很好吗？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很好！”沈如星喊，声音里都是怒火。
表哥沈秋阳走上前，看到她皮包骨的模样，震惊得说不出话。
二舅母突然蹿出来，将沈秋阳拉到身后，对着沈如星骂。
“她怎么样跟秋阳有什么干系！她自己说自己在城里很好，不需要我们过去看她！而且，如果不是因为她，秋阳怎么会废了一条腿！我都还没怪她，你倒是怪起自个儿子了，有你这么当人爸的吗！”
明岚怔了怔。
因为她？
沈如星被自儿婆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有点拂不下面子，但看到自个儿子，也有些愧疚。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问清楚事情。”
明岚忙开口，“这事跟表哥没有关系。”
沈如星忙问：“那曾耀祖是不是不给你饭吃？”
沈吉日也紧随其后，“小岚，你不要怕，告诉舅舅，曾耀祖若是对你不好，有舅舅们给你作主。”
明岚张了张嘴，看着这一张张担忧紧张的脸，有些不解。
她并不想说出那么凄惨的往事，但所有人都担忧地看着她，就连自从见面都冷眼看她的二舅母也盯着她。
没有奚落，没有看笑话。
明岚抿了抿嘴，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他们确实克扣我的粮食，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得到了应有的……”
“什么！曾耀祖竟然敢这么对你！”沈宏声音苍老，掩不住的怒火与愤怒。
稳重的沈吉日安抚自家老爹，“爸，你冷静点，等弄清楚所有事情我们再找他们算账。”
沈宏勉强压住怒火。
沈吉日，“小岚儿，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明岚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
稳重的沈吉日也稳不住了，“爸，曾耀祖竟然敢这么对我们的小岚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如星气得脸涨得通红，吼道：“我这就叫小弟回来，他的人脉广，敢欺负我们家的人，一定要他好看！”
看着这一群人一个个想找人干架的模样。
明岚有些懵，喉咙有些干涩。
他们，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她跟他们已经两年未见了。
特别是表哥，一年半前他来看她，她那时并不想连累表哥，就说了狠话，让他不要再过来了。
他们不应该是这种反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