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绍廷抿唇不说话，只是几秒后，他紧抿的唇角竟微微上翘，镜框后的眼神倒是掩盖住了丝丝喜悦。
“她或者有什么烦心事吧。”
“嗯，我看也是。”谢慧玲一直对甄真很好奇，和他八卦，“真姐好能干，你哥是怎么追到她的？”
“不知道。”
他的声音有点冷，谢慧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大威哥的死是振威人的心头刺吧，不能提。
“对不起啊。”她小心道歉。
“没关系。”
宋绍廷脾气一向好，很快对着她笑，继续说账的事。
“以后酒楼每天的账目都要按照这个格式做清楚，现金多少，采购花出去多少，要计得清楚明了……”
甄真疾步到楼下，找到收账的几兄弟。
肥波现在重心在酒楼，没参与这件事，其他几个都被她叫过来。
大家看她神色严肃，也重视起来。
金牙炳第一个开口问：“大嫂，出什么事了？”
甄真扔账本给他看，“这些怎么回事？这么久了没收到钱，也没去处理？”
金牙炳看到白纸黑字，心虚地摸头：“这个啊，最近都在忙酒楼，没来得及。”
“再说，你又不让我们用以前的方法收钱，我们去了两次，人家一句话没钱……”
高佬和阿强也附和：“就是啊，大嫂，欠钱的是大爷。”
“要不然，我们还是来真的，保证很快收到钱。”
“是咯，让我去走一趟，红油，火烧，一条龙，他们不敢不给。”阿强还洋洋自得。
甄真把账本扔他们脸上，脸沉如水。
“除了这些办法，你们想不出东西了？”
“脑子里都有什么，只有水吗？”
“打打打，你们能打赢多少人？连我都打不过。”
“现在拳头能解决什么问题，一枪崩了你，你还没反应过来。”
三兄弟被她训得脸上讪讪，不敢乱说话。
气氛低迷。
甄真冷冷扫过垂头丧气的几个，只能自己亲自上。
她点人：“高佬，阿强，阿炳，你们几个自己选，谁要跟着我去收账？”
“先说好，选了就要做下去。”
“肥波以后只管酒楼，我准备注册振威财务公司，主营借贷和金融，你们谁选了跟我收账，以后就要接管振威财务的活。”
几兄弟面面相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他们跟在大威手下混日子，哪里有公司的概念，都是四处乱捞钱，干起高利贷这活就是因为大威一句话，听说其他社团也做，这个利润高，就开始做，没想过做成什么样。
甄真正儿八经地成立财务公司，他们就犯怵，没干过，也不知道怎么干。
高佬和金牙炳都没搭腔，只有阿强站出来问：“大嫂，这个要怎么干？”
“简单，你肯学就行。”
她看着阿强，“你有兴趣？”
阿强原名郑强，有个花名叫蛇仔，就是因为他很活络，滑溜地很，很也贼，鬼点子多。
“那就你了。”
“……真的可以？”
“去，先去探探这个叫赵鸿飞的，摸清楚他的底细，我之前和你们说的话，你们是一句都没记住？”
阿强一脸茫然。
甄真只能再说一次：“我和你们说过，给他们降利息，重新签借款合同，还有可以收抵押物还债。”
他们这才记起来，她确实说过，只是谁都没当回事，不了了之。
“所以，你现在立刻去办，不要搞红油，火烧那一套。”
阿强拿了个小本子记下来，接着就去办事了。
甄真再回到楼上，办公室里叽叽喳喳，何敏带着一帮姐妹在这里闲聊。
谢丽娜和谢慧玲两姐妹靠在一起。
“慧玲，那个郭少说今天今晚来吃饭。”
“你怎么知道？”
“他亲口和我说的，还问你几点下班。”
“和我有什么关系。”谢慧玲扭捏，眼里却有笑意。
表姐谢丽娜推推她：“我看他对你有意思，千万抓住。”
“这些公子哥啊，你也别太当真。”何敏在旁边泼冷水，“他们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还不如我们廷仔好呢。”
被点了名的人温和一笑：“敏姐，你别开我玩笑。”
“没开玩笑，我说真的哦，姐妹们，抓住机会，他以后是港大的高材生，毕业后大把钱……”
甄真顺势插话：“没错，廷仔是很好，非常优秀的潜力股。”
大家见到她开始局促起来，多聊几句后就四处散开，到楼下待命。
晚市马上要开了。
谢慧玲为了多拿一份工资，晚市也去下面帮忙，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室的静谧，难言的暗涌在流动。
甄真半句话没说，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关门。
从她进来那瞬间，宋绍廷的心就悬起来了，现在“咚”地往下坠，噼里啪啦地跌落在地。
他倏然站起来，身形顿住，不敢乱动。
最后也只能颓然地坐回去。
一刻钟后，甄真的门被推开。
“你怎么还没回去温书？”她抬头就是这么一句。
宋绍廷没说话，把手上的甜汤放在她桌上。
海带绿豆汤。
“天气闷热，解解暑吧。”
“放着，你先回去。”
她仍然坚持。
宋绍廷没办法，温声应道：“好。”
龙凤楼第一天开晚市，食客盈门。
谢慧玲晚上在前台忙碌，不时张望着门口，没见到那个说要来的郭大少。
何敏安慰她：“别太认真，记住姐姐的话，这些公子哥没定性的。”
甄真一直待到晚市结束，和大家一起清算今天的收益。
原本以为外面的人不敢过来，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开业第一天，很多外面的食客都拿着抽到的奖劵过来，折扣给的很大，不过胜在人流量大，翻台多，最后的营业额看起来很漂亮。
盈利就不算高，甄真已经很满意。
店铺打烊，大家下班回家。
甄真最后一个走，有人从正门进来。
她定睛一看，笑道：“于Sir，这么晚怎么还来？”
“我这可没东西吃了。”
于天佑一身警服，英气俊朗，笑得很有风度，靠在大门上，手背在身后，“不吃东西，只是过来看看。”
这话有点暧昧，甄真却忽略不计，故意误解他的意思：“想过来看什么啊，我们都是守法好市民。”
“嗯，确实如此。”于天佑看着她，“顺便来问问老板开张第一天生意如何。”
“很好，多谢你吉言。”
“那就好，看来我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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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算有用的。”
“？”
于天佑给她解惑，缓缓从门口走进来，双手放在前面。
甄真这才看到他手上拿着一个大盒子，是透明的，里面有只通体碧绿的招财貔貅。
这东西不算小，颜色碧绿透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太贵重了吧？”
“不算，就是讨个好兆头，恭祝你发大财，达成你所愿。”他本想说几句更漂亮的吉祥话，想到那天她说她只想赚钱，就只说这么简单又俗气的一句。
“昨天来时，这东西还没做好，所以空手来的，今天补上，希望没有太晚。”
“哪里的话。”
甄真都不太敢收，于家送的东西怎么可能便宜。
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不给面子。
“谢谢你。”
甄真把东西小心锁进抽屉，准备明天再让人做个好看的透明匣子装起来，放到高处，既有观赏价值又有好意头，两全其美。
于天佑送完东西就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了，陪她一起锁门。
甄真准备回去，和他道别。
于天佑看着前面昏暗的小巷，忽然跑上前，“我陪你走一段。”
“不用了，你不熟路，会出不来的。”她笑。
“不会的，我可以问路的。”
“真的不用，这里的人没人敢动我。”甄真抬起手臂，“我的拳头比他们的都厉害。”
她的拳头小小的一只，眉眼微弯，几缕碎发不听话地飘到耳朵外面，于天佑将视线落在这些不听话的头发上去，很想将它们放回原处，又觉得太过唐突，只能作罢，笑着说明天见。
甄真走的很快，却蓦然在一个转角停下，对身后空空的街道说：“出来吧。”
没有动静。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在对着空气说话。
她转身，笃定地再次开口：“宋绍廷，出来。”
等了几秒，颀长挺拔的身影从上面跳下来。
他稳稳落在她面前，阴影瞬间盖住她的。
他的气息有些喘，并不平静，闷着头站着。
甄真抱臂盯着他，“干嘛鬼鬼祟祟的？”
“没有，我只是习惯走小路。”他的声音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我是问你，这么晚出来干嘛？”她有些生气，“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温书？”
他声音渐大：“我都说了不用温书，我能考好。”
“你不要那么狂，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出错，稳妥点好，考试前能……”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他的话更加冲，刚才姓于的和她谈笑风生，太刺眼了。
甄真被气笑了：“……不要我管？”
“爱听不听，要不是大威……我才懒得管你。”
听到大威的名字，宋绍廷脑子的血瞬间往上涌，然后又倒流回去，僵在原地。
女人说完那句话立刻加快了脚步，已经走出好长一段距离。
宋绍廷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脾气有些过火。
她是真的生气了。
他握紧拳，飞身追上去，最后在电梯门前追上。
“阿嫂，对不起。”
他拽着她的手臂，感受着绸缎般的肌肤，手指忍不住酥麻。
甄真不理他，摔开他的手，进电梯，并且很快地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迅速隔开两人。
他只看见她冷凉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