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仔？”
她的声音猝不及防地炸响。
宋绍廷以为是幻觉，抖着的手指上满手黏腻，无所适从。
“廷仔？”
外面又叫了一声，还伴着拍门声，他如遭雷击，脸色从潮红中变成另外一种涨红，还在现在一团黑暗能将他的窘态藏起来。
甄真的耳力很好，贴着门听到里面有动静，正奇怪没人答应她。
“阿嫂，有事吗？”少年的声音隐隐暗哑着，不似白天那样清朗。
她也没在意，顿了顿说：“停电要停多久？”
“不知道。”
“咦，什么味道？”
甄真嗅到某种不知名的腥味，狐疑地往门口走了两步。
宋绍廷如临大敌，半边身体紧紧抵住门后，不让她再前进半步。
“阿嫂，我很困了。”
她脚步一顿，想想也是，明天他还要早起去学校。
“晚安咯。”
宋绍廷惊出一手的汗，混合粘稠的液体，手在黑暗中滚烫地不能自已。
甄真这一夜根本没怎么睡好，唯一欣慰的是早上起床依然闻到很诱人的早餐香味。
几样早餐摆在小桌上，她凑过去咬了一口松饼，叫廷仔。
没人回应她。
厨房里没有人，他的房间门敞开，也没人。
她竟不知这人走的那样早。
红姨也才起来，坐下吃早餐，问：“廷仔回来了吗？”
甄真试探着回答：“哦，他要上学，今天走了。”
红姨“哦”了声，没说其他了。
只是在她出门时，叮嘱今天一定要让大威早点回来，她在家煲汤。
红姨这个病时好时坏，会成一颗定时炸弹。
甄真左思右想，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边走边看。
她到楼下先买了份报纸，在报纸角落找到一则社会新闻。
是件谋杀案，一位来港公干的财务公司核数师被无故杀害，尸首在蕉林里发现。
她心中一凛，这个凶杀案应该是被记载在案的财务公司贪污案有关。
算算时间，和狂龙的七日之约到了，而她的股票也该换一换了。
骑着机车到股票交易所，甄真看见门口停靠着那辆虎头奔。
狂龙已经到了。
还没开盘，交易所里已经群情激动，大家都盯着那个巨大的显示屏看。
现在还没显示最新的开盘价，股票的名字已经让人兴奋不已。
“佳联今天肯定还要涨的。”
“我看也是。”
“连续涨了一个多星期了啊。”
“听说佳联集团刚刚购得京山大厦，实力很强的。”
“那肯定还会涨。”
股民议论最多的还是这个佳联集团，这只股最近表现太亮眼，从十五块涨到了二十五块，在股民的预期里，这只股票应该是要翻一倍。
甄真站在人群里，也盯着上方的显示牌。
只是她不是看佳联，而是在物色自己心水的其他好股票。
佳联这支垃圾股，是该抛售的时候了。
她记住几个心水的股票名字，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甄小姐，真的是你？”
甄真回头，原来是帮她在汇丰银行存款的Jenny小姐。
甄真还记得Jenny同样买了佳联的股票。
Jenny今日穿青色洋装，脖子上系条同色系的丝巾，妆容精致，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光彩，白领丽人的形象让人印象深刻。
她对这位女士很有好感。
“Jenny小姐，你今天也是来买股票的？”她笑着问。
Jenny低声说：“其实我是来卖股票的。”
甄真眼神微闪，“卖哪一只？”
“当然是我们共同拥有的那一只。”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看来，Jenny听进去了她的话。
周围人声开始沸腾起来，显示屏上陆续出现了所有股票的开盘价。
佳联的股价在开盘之初就走出了一波大势，直线上升。
甄真盯着显示屏，和Jenny立刻冲到前面写下卖价交给红衫仔。
和她们不同的是，别人都在抢着买。
红衫仔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两份卖单，问：“你们确定要卖吗？现在涨的很好。”
“卖。”甄真斩钉截铁，“我已经赚的够多的了。”
“傻的啊，有钱不会赚。”
“靓女，赶紧撤回来卖单，今天肯定是能拉到30多块。”
“就是，这是捡钱啊。”
“你们会不会炒股？大热的时候卖股票。”
很多人摇头叹息，甄真只是笑而不语。
Jenny则是沉默地多，手里捏着那张卖单开始犹豫。
“Jenny。”甄真好心蹭了下她的手肘，示意她把卖单交出去。
Jenny看她坚定的眼神，眼巴巴地望着显示屏上还在节节攀升的股价，最终还是心一横，“给你，我要卖。”
狂龙在交易所坐了快一个小时了，马仔们给他辟开一块小地方，把周围拥挤的人群赶走。
是以，他现在很安静地看着交易所的显示屏。
佳联地产的股价在开盘之初已经又飙升了3块，离三十块只差了两块钱。
一个星期时间，他投进去的两百万立刻就要变成四百万，这真的是比做任何事都轻松。
做社团还要打打杀杀，运气不好，你的命都要交代给别人，在这里只需要点点手指，存款翻倍。
狂龙心中翻涌着巨大的震惊，视线不由自主地在场中搜寻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很快扫到站在柜台前的女人。
黑发如瀑，巴掌大的小脸放着迷人的光彩，她今天又是那身黑色T恤和热裤，长腿如白瓷般，让人眼花缭乱。
看着看着，他的视线再也挪不开，像钉子一样钉在那一处。
最靠近他的马仔看见他这样的眼神，心领神会，自作主张地给了手下一个眼神，把那个女人带过来。
老大看上的女人，怎么都要弄过来。
狂龙很快看见自己的人过去，那个女人正朝自己走过来。
“龙哥，等会去庆功，顺便让这个女人……”
马仔做了个吃药的动作，狂龙邪邪地勾了下唇，未置可否。
甄真已经大步走到他面前，脸上丝毫没有惧色，大方地叫了声龙哥。
“阿真，几天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女人对他这句恭维毫不上心，只提醒他：“股票可以卖了。”
“按照我们的约定，现在卖掉股票，你赚的已经翻倍了，赌约到期，我们两清了。”
“以后龙虎帮不要再找振威的麻烦，至于城寨的那些保护费，我说过都给你，不会食言，地盘什么的，我们不需要，两清了。”
“希望龙哥说话算话。”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一堆人拦在她面前。
狂龙慢条斯理地开口：“阿真，多坐一坐，这么着急干什么？”
“不了，我还有事。”
“你有什么事？大威死了，你还带着那帮不成气候的兄弟，何必辛苦？”
“你既然会炒股票，我给你钱，一千万够不够？要不够，五千万，随便你炒，怎么样？”
甄真转头，皮笑肉不笑：“不-行。”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个道理，我很清楚，自己的钱最稳妥。”
狂龙的笑落下去。
她看眼交易屏幕，“龙哥，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股票交易有风险，能让人发财也能让你倾家荡产。”
“佳联是我推荐给你买的，我再提醒你一次，这只股票，现在要卖，如果你执意不卖，输钱了，我不管的哦。”
她拖长了我不管三个字。
“涨得这么好，怎么会输钱？”马仔们大笑.
“龙哥，不怕，我们一向胆子大，女人还是太胆小了。”
甄真盯着狂龙，姿态轻松，眉眼却有些冷意。
人都是贪心不足的，赚了那么多总是想多赚一些，何况是狂龙这样的赌徒，他们总想着把利益最大化。
哪里会适可而止。
她知道狂龙不会收手。
佳联这只股票今天并不会到暴跌，随后会在高位横盘，还有一波曲折走势，真正暴跌的时间还要在廉政公署的调查结果出炉。
港股不设涨跌限制，这才是让人跌入深渊的绝佳场所。
“龙哥，输赢全看你咯。”
“我胆子不大，已经安全落袋，下次再有好股票，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她朝自己左右看看，狂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们拦着阿真干什么？她为我们赚了那么多，要感谢。”
甄真笃定狂龙不会卖股票，走回Jenny身边。
Jenny不安地看了眼那边，“你认识狂龙？是不是招惹到他了？”
“小事，我只是劝他现在收手，卖了佳联。”
“他也买了佳联？”
“对，我和他的赌约。”甄真觉得有必要和Jenny说清自己的身份，于是在这个高雅的白领丽人的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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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眼神中，说：“我是振威的大嫂，振威不想再做打打杀杀的事，狂龙屡次针对我们，我只能让利，和他开了一个赌局。”
Jenny确实震惊。
振威和狂龙都是城寨那边的社团，她没去过那地方，也有所耳闻，这些人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的。
神奇的是，振威的大嫂居然和自己站在一起讨论股票。
看样子，这个女人还非常精通此道。
“吓到了？”甄真玩笑道。
正常人听到她是振威大嫂都不会再接近她。
不过Jenny不是一般人，她在震惊后露出笑脸：“你这个大嫂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以后多多指教。”
甄真眸光微漾：“佳联现在可是快涨到三十了哦，你不埋怨我？”
“我自己卖的，为什么要埋怨你？”
Jenny很大气，拉着她继续研究其他公司。
“我觉得金地可以买，不过它有风险，是大公司有基础，前两年地产暴跌，它亏损很多，成了全港债王，不过基本盘还在，德辉，新发展也可以。”
甄真大笑：“你很厉害，大学是不是学的金融？”
“我家里有人做金融。”
“那难怪。”
两个女人一见如故，从证券交易所出来相约去喝下午茶。
甄真终于品尝到了半岛酒店很出名的下午茶。
半岛出品，必属精品。
盛糕点的瓷器高雅无瑕，已经让人赏心悦目，再尝两口绵软的芝士蛋糕，入口即化，让人心情愉悦。
甄真在原书中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穷人，没穿书前，也属于大大咧咧的性格，并不常出入高档场合，看着这琳琅满目的漂亮甜点，还有穿梭期间的上流人士，觉得很新鲜。
她也看出Jenny很自然，应该是常常出入这样的地方。
Jenny碰到不少熟人，大多穿戴华贵，举止风雅。
两人边吃边聊，Jenny并非没注意到甄真好奇的眼神，不过她看问题和别人不一样。
对她来说，这位振威大嫂与众不同，长相已经让她生出好感，做事风格很飒爽，面对狂龙这样的社团大佬也不怕，胆量更不得了。
最让她好奇的还是甄真对股市的预判。
Jenny好奇问道：“甄小姐，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会选佳联吗？”
甄真心想，这要是照实说，她不会相信还会觉得很吓人。
好在她这个人除了是个武痴，她大学的专业是金融，学过专业的经济学。
她笑笑说：“这个说起来也简单。”
“佳联地产风头很盛，连续收购公司，购买物业，都是大手笔操作，还号称不需要借贷资金支持，股民们都觉得这家公司实力雄厚不差钱，纷纷买入，光看表面，我选择跟进。”
“不过人都不要太贪心，获利已经到了我的预期，同时也到了我认为的风险临界点。”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佳联地产过于高调，出手阔绰，仔细去查它的账，你就会问一个问题，它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它没有实业支持的。”
Jenny眼睛发亮：“你也注意到了？”
“当然。”
甄真眼里更加兴奋，她来自未来，知道这个时代会发生什么，可是Jenny不是，她生活在其中，提前预感到危机。
她再提醒Jenny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最近报纸上有一则凶杀案，被杀害的是核数师。”
Jenny瞬间严肃：“这个案子发了几天了，核数师是来查名誉财务的贷款账目的。”
“你觉得这和佳联地产有关系？”
“这个我不敢说，只是我查过佳联地产，他们的创始人和名誉财务很有关联，核数师被杀，肯定有问题，那就是这只股票有风险，明知道有风险，我当然要抛。”
Jenny竖起大拇指，背后渗出冷汗，为了自己的犹豫不决。
两人又热聊了其他几只股票，非常投契。
要走的时候，甄真笑着说：“还是叫我阿真吧，我能叫你Jenny姐吗？”
“我正想说，我们以后一定要多见面。”Jenny想了想，“我留下办公室的电话，另外还有个私人号码，你有急事可以找我。”
甄真掂量着，这个年代有私人号码的人不多，电视上演的大哥大都是很有钱的人才会有。
Jenny是非富即贵了。
有大哥大，通讯方便许多，她也谋划着什么时候买一台。
不过为了出行方便，要先买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