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陷入难言的沉默。
甄真复杂的心绪因为宋绍廷的回家变得更加难言，一时忘记说话。
宋绍廷听懂了妈妈的话，明亮眼神突兀地一暗，难得的慌乱之后垂头不语。
只有红姨很热情地把“阿静”推到宋绍廷身边，“这就是我们阿静，老板，她很漂亮的。”
甄真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切地看向少年，想说点什么，到嘴边的话被宋绍廷的声音打断。
“好，那下次再找你。”
他的眼神隐在眼镜下，犹如月光蒙尘。
甄真推了推他的手臂，宋绍廷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力道很大，她差点没站稳。
红姨连忙说：“别着急，阿静很温柔的，老板要好好待她。”
甄真被少年拉着，疾步出了门。
眼角余光中，红姨还在他们身后看着。
他们站在电梯前，已经不在红姨的视线范围内，甄真挣脱开他的手。
电梯开门，他们默契地没有进去。
下一瞬，他们同时往天台的楼梯走去。
天台上热闹非凡，几个半大的男孩正在玩飞机，头发花白的老伯和老太太正在纳凉，有个眼熟的老太太和宋绍廷打招呼：“廷仔，又回来了？”
“你阿妈呢，今天怎么没上来坐坐？”
宋绍廷彬彬有礼：“阿婆好，阿妈今天不舒服，睡觉了。”
“又不舒服了啊？她最近心情好像不好。”
“嗯，我会多陪陪她。”
“廷仔真是争气，又体贴。”
甄真偏头看看他，这人脸色如常，早从阴郁中挣脱出来，那双黑色眸子似乎拨开了云雾。
她还没说话，宋绍廷看过来，问：“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你说红姨？”
“对。”
甄真说起昨天晚上她回家看到的事，他的眸间霎时起了火烧云，阴冷地说：“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我教训过了。”
“记得他的样子？”他的两手紧紧握成拳，贴着裤缝。
她反应过来这人的意思，“你想干什么？我说了已经教训过了，他肯定不敢再来。”
在甄真如有实质的视线中，宋绍廷沉默半响，最终松开了拳头。
“最好别让我再遇见这种人。”
“不会了，以后还是请个人到家里陪她。”
“阿妈不会同意的。”
“因为她怕陌生人是吗？”甄真一针见血，“红姨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宋绍廷微微一滞，才平静地说：“发生过很多事情。”
“我们从小没有父亲，我妈能养活我们两个……”他呼吸有点急促，顿了顿才继续，“她靠出卖自己养活我们两个。”
甄真当然猜到了，那位叫阿静的阿婆也是如此。
这是她们的后代引以为耻的记忆，却是当时她们能想到的谋生手段，她不耻，却无法谴责。
“我妈干过其他的活……”
“能想到。”
一个女人不是走投无路，谁会选择这样的路。
红姨说怕儿子们看到，那满脸的愧疚和羞耻，让她的心都缩紧。
宋绍廷的声音干涩无比：“我那时候太小，我哥大概七八岁，家里每天都吃不饱饭，后来突然有一天家里多了吃的东西……”
“那时候我们还没住到这里，住的地方不到一个房间，比现在小很多。”
“有一天我从幼稚园回家，门没锁紧，我打开门。”他停下来，仰头望着墨蓝色的低矮天空，“我看见……”
“廷仔，看见什么都不要紧，忘了吧。”
“她的腿，是被人打的，有人有怪癖，喜欢玩刺激的，有次打狠了，她在家躺了半个月，腿就不好了。”
“我哥从那以后不上学了，开始混社团，阿妈心疼，偷偷去找客人，后来我哥生气，把她关家里……”
甄真看着他，他的视线从天空收回，几滴豆大的珠子终究没能抵抗地心引力飞快滑落。
抬头把眼泪倒流回去，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成功。
“不如我们搬家？”
搬出城寨，红姨或许能快一点忘记这里的记忆。
宋绍廷摇头：“我哥提过的，她不同意，她说这里有街坊。”
这个理由，甄真倒是没想过。
她不是应该远离这个环境吗，为什么反而留恋这里？
从天台下来，红姨已经安然入睡。
甄真想去洗澡，只是宋绍廷在屋子中间坐着，她不自在。
宋绍廷今晚沉浸在往事中，没发现她的别扭，茫然抬头和她四目相对。
她指了指洗手间，这人的耳根忽地全部红透。
“我-我去房间。”他转头就走。
甄真噗嗤笑了声，总感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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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反应太可爱了。
她哼着歌进去洗澡，洗到一半，乐极生悲，灯光忽然一闪。
眼前全暗。
她爆了句粗口，心想不会是停电了吧。
她想的没错。
城寨大停电来了，这里的线路负荷到了夏天就开始不足，港府对这个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公共设施也没那么上心。
夏天最热的时候，这里经常停电。
甄真深吸一口气，胡乱擦了擦身上，衣服往身上一套，走了出来。
就在这瞬间，宋绍廷打着手电从房间出来，那束光直接射向她。
她下意识挡住眼睛，少年急着把电筒往下移。
好巧不巧，强光射在她胸口。
她穿了件低胸的睡衣，只是睡衣稍微有点移位，白嫩的柔软之处有一边没有遮住，半露在外面，在两处酥软的正中间映着一个小小的红色月牙。
似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宋绍廷触电般，手心冒汗，脚下生钉，那束强光就这么定在柔软之处。
光线昏暗，唯一的亮光在自己胸前。
甄真适应了这束光，抬眼去看对面的人。
电筒“啪”地掉落在地，那人转身就走。
她听到里面的房门“砰”地关上。
“干什么？”她撇撇嘴，捡起电筒，浑然不知自己走光了。
宋绍廷胸口急剧起伏，额前冒出细密的汗。
不止如此，身体深处也传来很怪异的感觉，百爪挠心一般。
身下的那份少年的特有悸动在黑暗之中冲破了常年的禁锢，似要全部释放出来。
少年靠在门板上，身前是杂乱无章的箱子和混杂着霉味的垃圾堆，平日里充斥在他鼻尖的这些味道此刻都消散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
女人身上独有的清新柑橘体香，乌黑发丝末端散出淡淡的不知名花香。
她身上起伏曲折的玲珑线段，甚至是那双清冷高傲的美目中的冷光都变得温暖起来。
那双眼睛如同那束强光手电筒的光一般，穿过了这薄薄的门板照过来。
宋绍廷的呼吸猝然剧烈起来，像是刚刚跑完百米跑，或者是一百米游泳的最后冲刺。
他的呼吸已经完全不能自已，有什么在脑中不断叫嚣。
颤抖的手伸向禁忌的源头。
他在喘息中仿佛看见她那双如冷月的眼睛正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