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先生在给艾希莉讲课的时候,说到过“转换”。
通过有形的画面,表现无形的情绪,类似文学中的比喻。
“当我们不能用言语去表达我们的情绪时,比喻就是一种好的手法。”威尔逊先生问,“艾希莉,如果让你用一样具体的事物去描述争吵,你会怎么形容?”
艾希莉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她的回答——
“地震。”
一场灵魂的灾难,在“心灵”的土壤劈开裂痕,往后余生,只要是类似的字眼就要掀起余震。
“……”
艾希莉张了张嘴。
迪克也做了一样的动作。
他们面对面站着,犹如站在大地裂痕的两端。
迪克伸出手,他又不知道这个时候伸手应该做什么,欲盖弥彰地抓了抓脸。
“……呃。”
他率先避开视线。
“地震的震源”,艾希莉,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瞳、嘴唇、手、身体……
她不停地抖。
“……对不起……”
“对不起迪克……”
“对不起……”
艾希莉说不出别的话,此刻她的声音就是灵魂的余震。
“不……没关系,不对,你没有做错什么艾希莉……”
迪克苍白地安慰着艾希莉。
一道光突兀地撕裂他们之间凝固的空气,踩着皮鞋走来的阿尔弗雷德“哎呀”了一声。
“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还不去睡觉要感冒的。”
空气流动起来。
迪克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他没有看艾希莉,低着头弯腰捡起地上的毯子,胡乱地抖了抖递给艾希莉。
艾希莉还想说什么,仓皇地抬头,又在看到迪克眼睛的时候回避视线,抓住了迪克递来的毯子。
迪克被阿尔弗雷德催促着回房,他转头看了一眼艾希莉,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最后只剩下一句“晚安”。
“……晚安。”
迪克又扭过头去。
两人就此分开。
阿尔弗雷德摸了摸艾希莉的手,冷得吓人。
他给艾希莉端来一杯热牛奶。
“考虑到您一时半会儿可能睡不着,”他坐在床边,“您也许会愿意和我聊一聊?”
艾希莉握着杯子,冰冷的手这会儿恢复了一些知觉。
迪克把自己砸在床上,他的枕头还像个假人一样杵在他的被子里——哦,艾希莉说的枕头先生就是它啊。
迪克愣了一下,无所适从地消化自己在这个时候突然对上艾希莉脑回路的无力感。
他撇了撇嘴,在床上翻了个身,后知后觉自己还没有洗澡。
他又爬起来脱衣服,扯了衣服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放水。
抓了抓头发,胡乱地冲了个冷水澡,又把自己丢在床上躺着。
今晚的月亮亮得刺眼,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转头,枕头先生的褶皱像一张无语的脸。
“……好吧,你别看我枕头先生……我搞砸了……”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想和迪克谈谈。”艾希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她看着手中的杯子,残余的牛奶挂在玻璃杯壁,其中的一滴缓慢滑落。
“但是我搞砸了……我冲他大吼,我跟他发了脾气,我,我伤害了他。”
她的指节泛白:“我不想这样的。”
“……我不想这样的。”迪克的话染上鼻音,“我不想让她难过,也不想让她失望……”
“我真是个糟糕的家伙,她不会原谅我的,永远不会。”
轻轻地敲门声响起。
大概是阿尔弗雷德。
迪克调整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平稳:“我没关系,阿福,你去看看艾希莉?她现在也许需要一杯牛奶……还有你……”
敲门声顿了顿。
“是我,迪克,我是布鲁斯。”
“也许你会想和我聊聊?”
布鲁斯走进屋子。
迪克别过脸:“不许笑话我。”
“不,我不会,我当然不会。”
布鲁斯将点心放在桌面上,同时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本来想给你准备安神茶……但现在太晚了,不管是茶多酚还是咖啡因都还是远离比较好,热牛奶可以吗?”
“……是的。”
布鲁斯坐在迪克身边,双腿交叠:“如果你想要说些什么我就听,如果你暂时什么都不想说我也可以保持安静,如果你需要睡前故事……”
他的眼神带几分揶揄。
“我给艾希莉讲过,姑且还算有经验。”
“……好爸爸的睡前故事?还是算了。”
迪克做了一个恶寒的动作。
布鲁斯失笑,捏起一块饼干送入口中。
“那不是给我的饼干吗?”
“嗯?我当然也有份。”
迪克:“……”
这个糟糕的大人!
他们接着陷入了沉默,直到点心见底,布鲁斯缓缓开口。
“我很抱歉,迪克,你和艾希莉都是。”
迪克下意识地反驳:“不,是我的问题……”
布鲁斯安静地看着他。
少年开了一个口,满腔的思绪就有了去处。
“我一直担心,我会不会占用了你太多时间,艾希莉一直没有表现出这个……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思念你的。”
“……就像我思念父母那样。”
迪克抿了抿嘴唇。
他来到这里以后,他就很少提到格雷森夫妇……他的父母。
早先艾希莉想和他聊这些,但是他婉拒了,艾希莉后来也没有再强求。
迪克会思念他们吗?
会。
一定会。
而且无时无刻。
那是一场地震一般的灾难,天崩地坍,他往后的余生都要经历突如其来的余震。
不致命,但足够疼痛。
他爬了出来,从仇恨里,从复仇的怒火里,从叫这灾难永不降临的觉悟里,他幸存了。
思念叫他痛苦,痛苦是他的力量。
这是罗宾扇动翅膀的“根”。
艾希莉与迪克是不同的,艾希莉还不能“飞”,她只拥有“巢”。
这庄园就是她的一切。
突然有一天,她的巢里出现了另一只鸟。
……她是否会不安?
迪克没有办法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这样的感情是否太过隐晦,甚至于阴暗,叫艾希莉难以说出口?
唯独这一问题,这个家里不会有人站在她的视角,站在她的立场……她是孤身一人。
唯一站在她对立面的迪克是距离这感情最近的人。
“我想照顾她……”
“迪克总是在照顾我,罔顾他自身的。”
艾希莉的头低着,她努力不叫眼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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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
“我知道他很好,非常好,他很厉害,非常厉害……但是,但是再明亮的颜色也有反转色,再耐用的颜料也会有用完的一天。”
“他很疲惫,他很难过,我可以感觉到他用哀愁的,歉疚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在一个人的时候发呆……在苗圃尤其如此。”
“我以前想让他倾诉自己的难过,后来我知道坚强才是他的底色,可我也知道他的确走过苦难。”
“……也许我在他的世界走得不够远,但至少我想告诉他,不用太累,这里是可以休息的家,不是需要不停息振翅的暴风。”
阿福伸手,轻轻搭在艾希莉的肩膀上,她转过身,把脸埋进阿福的胸膛。
眼泪粘在他的衣襟。
“……我们不是家人吗……”
“我们算是家人吧……从你带我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开始。”
迪克说:“所以至少我想做一个还说得过去的‘哥哥’。”
布鲁斯看着迪克,他越过迪克看向不久前的自己。
他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很微妙的,他居然从迪克的身上看见了刚刚得知艾希莉存在的自己。
慌乱的,手足无措的,命运就这样突然送来了一份口味复杂的礼物,而自己要一层层地将它拆开。
“家人啊。”
他轻声说:“你就是艾希莉的家人啊,也是我的,是阿福的。”
“迪克,你现在最担心的问题是什么?”
艾希莉来到韦恩庄园时,他最担心的问题是什么?
布鲁斯问自己。
担心自己不能平衡夜晚与白天,担心自己无法做好一个父亲……很多,很多,而这些问题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我害怕令她失望。
“……我害怕令她失望。”
她是我的家人,我爱她,因此我害怕令她失望。
因为是家人。
因为爱。
因为这一切的情绪都是共通的。
布鲁斯想。
幸好布鲁斯·韦恩收养了迪克。
幸好迪克成为了他们的家人。
这是无关其他,无关那些愤怒,无关那些仇恨与沉重的……“幸好”。
布鲁斯伸手压了压迪克的头,在迪克不满之前他就收回了手。
“艾希莉明天可能会感冒。”
他突然说。
迪克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我就是担心这个……”
“艾希莉也是这样担心你的。”
迪克愣了愣。
“试想一下,艾希莉每天16个小时待在画室里画画,画到腱鞘炎……”
他说着说着,有些咬牙切齿。
迪克:“……”
看来艾希莉真的有前科……迪克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没有比艾希莉好到哪里去,至少这段时间是。
“明天就是风筝节。”
布鲁斯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艾希莉已经睡了,她说她明天约了芭芭拉他们——”
布鲁斯的目光垂下。
“她暂时不想看见‘迪克’,至少不会想看见自己的哥哥顶着黑眼圈一脸倦容地出现在风筝赛场。”
“这是你和艾希莉之间的问题,我想你们都不会希望我参与其中。”
迪克低头。
“……我知道。”
布鲁斯伸出手,轻轻环住迪克。
“但作为家人,我会一直看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