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厂的工作从破晓开始。
机油味混着铁锈的腥气钻进鼻腔,马天宇机械地重复着拆卸零件的动作。
扳手磨破了旧伤疤,血珠渗进皮革手套。
"新来的!"
车间主任踹翻工具箱。
"客户说你换的刹车片有异响,今天必须返工!"
他蹲在滚烫的水泥地上,任汗水滴落在发烫的排气管上,腾起细小的白烟。
傍晚收工,宋宁照例等在厂门口。
她递来的饭盒还温着,韭菜盒子的香气却激得他胃里翻涌。
"我自己能买。"他别过脸,却瞥见她袖口露出的烫伤——是今早给他热饭时留下的。
宋宁慌忙扯下袖子:"没事,就溅了点油。"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明天周末,我带你去看新修好的公园?"
马天宇没有搭话,眼神暗淡无光。
宋宁尴尬的一笑,离开了这里,一转身眼泪就流了下来。
深夜的宿舍,马天宇蜷缩在发霉的床垫上。
工友的鼾声此起彼伏,他摸出藏在枕下的旧照片。
林晓穿着白衬衫站在樱花树下,笑容明媚得能灼伤人。
那时他常常到一中门口堵她放学,用口哨声惊飞满树麻雀。
如今照片边缘已经起毛,而树下的人早已嫁作他人妇。
手机在枕边震动,是宋宁发来的消息:"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早起做。"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最终按下锁屏键。
窗外的月亮惨白如纸,像极了监狱放风时看到的那轮。
他想起某个冬夜,自己蜷缩在铁窗下,数着月光在墙面爬行的轨迹,听着远处火车呼啸而过的声响。
这天傍晚,暴雨倾盆,马天宇正在给客户修车。
泥浆混着机油漫过脚踝,车主却在一旁破口大骂:"真他妈的不靠谱!修个车都能把内饰弄脏!"
他攥着抹布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宋宁冲进雨幕时,正看见他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门上,雨水顺着发梢滴落。
"别碰我!"他挥开她递来的伞。
"离我远点!"宋宁僵在原地,雨水瞬间浇透单薄的衬衫。
马天宇转身冲进雨里,却在跑出百米后猛地停下。
后视镜里,宋宁仍站在原地,像棵被暴风雨折断的芦苇,怀里却死死护着给他带的晚饭。
深夜,他蹲在宿舍楼道里抽烟。
火光明明灭灭间,林晓绝望的眼神又眼前闪现:酒瓶碎裂的声响、林晓惊恐的尖叫、警笛声由远及近......烟头灼痛指尖,他却浑然不觉。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语音:"小宁这姑娘,比亲闺女还上心......"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马天宇悄悄摸出家门。
露水打湿裤脚,他一路走到村后的断崖。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风卷着枯叶掠过耳畔。
手机在这时亮起,宋宁的消息跳出来:"天宇,有些话想告诉你。我在公园门口等你,你一定要来。我有事找你帮忙"
马天宇犹豫了一会,朝谷底看了看,最终还是离开了。
他觉得他不能欠宋宁的。
他已经负了林晓,怎能再带着遗憾留给宋宁?
他转身时,看见远处的老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有点像自己,看不到未来,回不到过去。
公园早已变了模样,马天宇到的时候,宋宁已在门口等着了。
她站在树下,身影被初升的太阳拉出长长的影子。
走近些,才发现她眼下乌青,显然整夜未眠。
"天宇,我知道你有心事,但都会过去的。
还有,如果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会远离的。但希望你好好的!"
马天宇没有料到宋宁说的如此直接,一点也不给他思考的余地。
看着宋宁难过的神情,他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开口。
"该怎样回答她呢?自己现在一无所有,怎还敢拥有爱情?"
"还有林晓,他真的无法从脑海里将过去的故事彻底忘记掉。经历过这些事,他才明白自己当初错的离谱,甚至无情。"
看着宋宁期待的眼神,他长叹了一口气。
"谢谢你,宋宁。给我点时间可以吗?我现在思绪很乱。"
沉默了会,马天宇又开口了。
"我害怕。"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怕再搞砸一切,怕把黑暗带给身边的人。"
宋宁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枯草,指尖带着淡淡的皂角香:"那就让我成为你的光。"
她身后,朝阳正刺破云层,金色的光芒将两人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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