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垂首而立,大气不敢喘一口。
御座之上,女帝月清瑶凤眸微垂,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那不疾不徐的“笃笃”声,每一记都敲在众臣的心头。
她的面前,悬浮着一张由内侍展开的巨大图卷。
正是那张被李显“涂鸦”过的南江水系图。
而在图卷之旁,站着一道清丽却无比坚毅的身影,上官婉。
“诸位爱卿,都看过了吧。”
月清瑶的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
“上官宰相由安国君玩闹之举,悟出的治水之策。”
她的话音刚落,工部尚书胡巍再也按捺不住,忽地从队列中跨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万万不可!”
他声色俱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以一痴傻之人的玩闹之语,定我璃月国策,此事若传扬出去,岂不令天下人耻笑!我璃月国威何在!”
“南江水患,事关重大,岂能如此儿戏!”
胡巍一番话,引得他身后的党羽纷纷出列附和。
“胡尚书所言极是!此策劳民伤财,异想天开!”
“没错!开辟分洪区,要毁坏多少良田?迁移多少百姓?此举必将激起民变啊!”
“请陛下降旨,严令南江沿岸各州府,加固堤坝,严防死守,再由朝廷拨下款项,开坛祭天,祈求神灵护佑,方为稳妥之策!”
一群人言辞恳切,痛心疾首,仿佛个个都是为国为民的忠贞之臣。
加固堤坝?不过是把银子再往他们自己挖的无底洞里填。
地方自救?更是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至于祈求神灵,更是无稽之谈!
上官婉看着这群跳梁小丑,眼神冰冷。
“胡尚书此言差矣!”
她清亮的声音响彻大殿,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天灾当前,人命关天,岂能因人废言!”
“安国君殿下虽痴,其举却暗合天道!堵不如疏,此乃治水之根本!”
“至于劳民伤财,更是无稽之谈!”
她将袖袍一甩,更加掷地有声。
“以工代赈,让灾民有工可做,有粮可食,是救民!分洪入田,化水害为水利,是利民!何来伤民之说?”
“若只知一味加高堤坝,如同抱薪救火!一旦南江洪峰来临,万一决口,则千里之地将尽成泽国,届时流离失所的灾民,又何止千万!”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国之动荡!”
上官婉字字珠玑,掷地有声,驳得胡巍等人面色涨红,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就在此时,一个更加冰冷,带着金戈铁马之意的声音响起。
一直沉默不语的镇国大将军慕容雪,向前一步。
“臣,附议上官宰相。”
她的目光如刀,扫过胡巍。
“南江若溃,灾民北上,届时流民四起,必成流寇,劫掠州县,动摇边境军心!”
“救灾,亦是维稳!需快,需狠!”
“若因瞻前顾后,致使边境不稳,此责,工部担得起吗?”
最后一句,杀气毕露!
胡巍的身体忽地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可以和文官争辩,却绝不敢在军务上,触怒这位杀神。
御座之上,月清瑶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终于不再敲击扶手。
“够了。”
两个字,让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月清瑶缓缓站起身,俯瞰着阶下的众臣,帝王威仪尽显。
“一个傻子,一场玩闹。”
“却比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国之栋梁,看得更清,想得更远。”
“朕,真是替你们感到羞愧。”
胡巍等人闻言,头埋得更低,身体筛糠般抖动。
帝王之怒,谁也不敢触碰。
“此策,朕准了。”
“着上官婉为治水总督,全权督办此事!”
“工部、户部、以及南江沿岸所有州府,必须无条件配合,若有阳奉阴违者,杀无赦!”
一道道命令,不容置疑。
“着镇国大将军慕容雪,调派三万军,协助物资押运,维护地方稳定!若有趁乱作祟者,允先斩后奏!”
上官婉与慕容雪同时躬身领命。
“臣,遵旨!”
月清瑶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胡巍惨白的脸上。
“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一月之后,若南江水患平息,上官婉,当居首功。”
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凌厉。
“若事不成,水患加剧……”
“上官婉,连同给此策带来‘启迪’的安国君李显,一并问罪!”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竟要将那位痴傻王夫,也一同绑上这架生死战车!
这是最后的通牒,也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赢,则上官婉权势滔天,李显也将获得难以想象的政治资本。
输,则二人万劫不复。
胡巍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和怨毒。
好一个女帝!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等着看她失败!
一个月!
只要在这一个月里,稍稍动些手脚,让这异想天开的计划彻底破产。
到那时,他不仅能除了上官婉这个心腹大患,更能将那个带来这一切的傻子,连根拔起!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狠。
上官婉,安国君李显。
你们,就等着一起下地狱吧!
紫宸殿的余威未散,钦差的仪仗已在宫门外集结。
旌旗猎猎,金瓜斧钺,三万先锋铁甲森然,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上官婉一身干练的官服,手持女帝金批御旨,清丽的面容上覆着一层寒霜。
她身侧,慕容雪玄甲佩刀,眼神比刀锋更冷,仿佛一尊行走的杀神。
队伍中,一辆格外宽敞的马车显得有些突兀。
车帘掀开,露出六皇子李琮那张略带不耐的脸。
“九哥,你说我们这是去遭什么罪?在京城里斗斗蛐蛐,搓搓麻将,不比去那正在闹水患的南江强?”
马车内,李显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一个九连环,嘴里还塞着一块糕点,口齿不清。
“好玩……”
他憨笑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李琮嫌恶地撇过头,不再看他。
跟上这个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上官婉的目光扫过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