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应天府繁华,街头巷尾食肆林立。他随意找了家小摊,要了四根炸得金黄的油条,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吃得倒也痛快。
他自然不知,此刻颍国公府内,傅忠正与父亲争执得面红耳赤。
最终,傅友德抄起惯用的马鞭,劈头盖脸又把儿子抽了一顿,鞭声在庭院里噼啪作响。
……
站在永昌侯府那对威武的石狮前,凌澈脚步有些踌躇。
一来,实在担心蓝玉的闺女随了她爹的“虎背熊腰”;二来,蓝玉可是淮西勋贵集团的核心人物——他亲姐姐嫁的可是开平王常遇春!
正犹豫间,一道被夕阳拉长的魁梧身影罩住了他:“杵这儿寻思啥呢,臭小子!到老子家门口当门神啊?怕我吃了你不成?”
蓝玉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啪”地一声重重拍在凌澈肩上。
若非他筋骨强健,这一下能把普通人拍散架。
“琢磨你家藏没藏好酒呢!”凌澈咧嘴一笑,顺势被蓝玉那铁钳般的胳膊揽着往里走。
“管够!今儿把府里能喘气会端碗的都叫上,喝不死你小兔崽子!”蓝玉恶狠狠道,语气里透着对凌澈那深不见底酒量的咬牙切齿。
永昌侯府格局与沐府相仿,亭台回廊皆有,却少了些假山流水的雅致,透着一股武将之家的粗犷利落。
二人刚在主厅太师椅上坐定,一名身着锦缎、体态丰腴、风韵极佳的妇人便端着描金茶盘,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凌澈目光微凝,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好家伙,蓝玉挺会享受,侍女都……
“这是内人。”蓝玉介绍道,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妾身见过勇冠伯。”妇人放下茶盘,盈盈一礼,眼波流转间,已将凌澈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那满意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凌澈略感尴尬,摸了摸挺直的鼻梁:“嫂夫人安好!您……可真是驻颜有术。”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
“蓝大叔,他可真配不上您!”
一句“嫂夫人”,一声“蓝大叔”,外加“配不上”的终极暴击!
蓝玉瞬间炸毛,霍地起身,手“唰”地一下按住了墙上悬挂的佩剑剑柄,眼珠子瞪得溜圆!
“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胡咧咧老子剁了你下酒!”蓝玉终究没拔剑,只是指着凌澈鼻子,气得胡子直翘。
……
待夫人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凌澈收回目光,蓝玉兀自气哼哼地坐下,胸膛起伏,虎目圆睁。
“说说正事吧,”凌澈端起那杯由“嫂夫人”亲手斟的香茗,垂眼看着青砖地面,语气平淡无波,“上午我在颍国公府吃了闭门羹,消息该传到你这儿了。蓝侯爷,是选淮西勋贵,还是选我凌澈?”
蓝玉闻言,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屁话!我姐嫁的是常遇春!我外甥女是朱标的太子妃,老子在淮西勋贵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只要你小子点个头,娶了我闺女,谁还敢给你脸色看?老子第一个撕了他!”
他这法子简单粗暴——联姻。
在他看来,凌澈只要不傻,就该抓住这融入如日中天的淮西勋贵集团的天赐良机。
“如果,”凌澈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刺蓝玉,“非要你在整个淮西勋贵集团,和我凌澈这个人之间,二选一呢?”
他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总有刁民想招婿。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不过……见过那位丰腴美艳的“嫂夫人”后,他对蓝玉闺女的长相……还真生出了那么一丝丝、一丢丢的好奇。
“为啥非得选?”蓝玉浓眉拧成了疙瘩,满脸的困惑不解,“这他娘的不是一回事!”
“选,还是不选?”凌澈不答,直接站起身,“不选,我现在就走。”
蓝玉脸色沉了下来,眉头锁得死紧,死死盯着凌澈,厅内空气仿佛凝固,落针可闻。
“我告诉你,”凌澈忽然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带着石破天惊的意味,“我选朱雄英!现在,你选好了吗?”
朱雄英——太子朱标的嫡长子,皇长孙!这个名字,像一道九天惊雷,瞬间劈开了蓝玉眼前的迷雾,直击灵魂深处!
凌澈静立原地,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蓝玉。
只见这位在尸山血海中都面不改色的永昌侯,脸上的困惑迅速被一种巨大的惊悸取代,眉头深锁如刀刻,额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砸在脚下的青砖上。
他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厅堂里格外刺耳,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喘不过气来。
“我选陛下!”蓝玉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溺水濒死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
吼完,他如同虚脱般向后踉跄一步,重重跌坐回太师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后背的衣料瞬间被冷汗洇湿了一大片。
淮西勋贵,根在朱元璋的龙兴之地。
开国之初,以皇帝为魁首,拧成一股绳。可皇帝百年之后呢?
他会给继位的儿子,留下一个如此盘根错节、同气连枝的庞然大物吗?
没有一个东家,会乐见伙计们抱团取暖。
更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一群手握重兵的武将结党营私——那太危险了。
这,便是淮西勋贵最终被老朱连根拔起的……宿命。
历史长河中,蓝玉终被冠以谋逆大罪,可他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女儿。
谋逆?皇位传给谁?
那不过是老朱为了彻底拆解淮西勋贵这艘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的巨舰时,随手抛出的一个冰冷无情的借口罢了!
“今天你得请我喝酒,”凌澈一屁股坐回椅子,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对话从未发生,拎起茶壶给自己又倒了碗水,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我要喝应天府最好的酒!最贵的那种!”
“管家!管家!死哪去了!”蓝玉如梦初醒,冲着门外用尽全身力气炸雷般吼道,“去神仙居!把他家窖藏十年以上的‘玉髓春’,给老子搬十坛回来!立刻!马上!少一坛老子扒了你的皮!”
管家连滚带爬地出现在门口,应了一声,仓皇失措地跑了出去。
吼声在庭院里回荡。
蓝玉吼完,目光重新聚焦在凌澈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惊骇、后怕、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
这小子……勇冠三军、万夫不当也就罢了,这份洞察天机、直指核心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要是……要是自己那宝贝闺女真能把他拿下,以后生个外孙也这样的话……蓝玉心头猛地一热,那老子岂不是能一直吹到入土?
这买卖……值了!
……
而凌澈全然不知,就在厅堂侧面的暖阁里,方才那位风韵动人的“嫂夫人”,此刻正拉着一个身姿纤细窈窕、身着月白素罗衣裙的少女,两人正挤在一扇雕花木窗旁。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窗纸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洞,恰好将厅内凌澈的身影框在其中。
“如何?”丰腴妇人侧头看着女儿,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压低声音道,“你爹这回,可算是办了件明白事。娘替你相看的这位勇冠伯郎君……可还入眼?”
少女白皙的脸颊早已飞起两抹红霞,如同染了最上等的胭脂。
她透过那小小的孔洞,目光落在厅中那洒脱不羁、却又仿佛蕴藏着无穷力量的年轻身影上,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
她没有回答母亲,但那微微抿起的唇角和眼中流转的光彩,已胜过千言万语。
妇人看在眼里,笑意更深。
自己的丈夫是威震天下的将军,未来的女婿亦是前途无量的少年英雄,更难得的是那俊朗的样貌和……
那甜死人的小嘴,那股子鲜活劲儿,总比那些死气沉沉的酸腐文人强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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