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立法大会只有十三名议员,其中十一名由港督指派,主席也由港督兼任。
后来,随着“自由浪潮”席卷,英方不得不放宽限制,先是增加了六个民选席位,使民选议员达到八人,并规定这八人必须是华人。
同时,港督也不能再兼任主席,需由议员自行选举,但最终仍需港督批准。
说到底,这不过是换了个壳而已,立法大会依旧牢牢掌控在英方手中。
而周家作为港岛上最“成功”的亲英家族,周峻年身为周家之主,自然能在立法大会中占据一个民选议员的席位。
和约翰牛下议院类似,立法大会只在每周三和周五举行例行会议,其余时间除非有紧急事件,否则基本处于休会状态。
这份差事,可谓清闲又体面,堪称“金饭碗”。
一如往常的星期三,周峻年早早便来到了立法大楼,手里提着一个皮质公文包,走进了会议厅。
“周先生!”
“周先生!”
会议室内,几位民选议员看到周峻年进来后,纷纷点头示意,打着招呼。
毕竟他是慕洋犬家族中地位最高的那位,算是这群洋奴中的“头狗”,其他人自然要表现得恭敬一些。
但与民选议员不同的是,那些官守议员没有一个人主动向周峻年致意,反倒是周峻年主动堆起笑容,向这些洋人一一问好。
因为,人不会主动去理一只狗,但狗却要主动去讨好它的主人。
几分钟后——
“吱呀——”一声,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立法会主席唐纳克走了进来。
“唐纳克主席,您好。”
周峻年第一个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
紧接着,其他七位民选议员也纷纷起身致意,而那十一位官守议员却依然端坐不动,纹丝未动。
很显然,在这些纯种约翰牛人眼中,无论是周峻年这种华人买办,还是唐纳克这样的混血儿,都不值得他们起身。
在他们看来,如果不是为了显示所谓的“民主”和“自由”,像周峻年和唐纳克这种人,根本没资格坐在他们对面。
然而,周峻年却不这么想。
他从唐纳克身上看到了周家未来的可能路径。
他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娶了港岛本地豪门的千金,用来维系家族在本地的根基;二儿子娶的是他在约翰牛念书时认识的一位约翰牛律师的女儿,周峻年打算让这一支的后代进入港英正府,继承家族的政治资源。
他相信,自己这个混血孙子的前途,一定比他更上一层楼。
甚至,他已经在为三儿子物色一位苏格兰没落贵族家的女儿,希望未来孙子能继承个爵位回来。
只可惜,真正的约翰牛贵族极少与华人通婚,否则他更愿意为三儿子安排一位正统约翰牛贵族联姻。
另一边,唐纳克担任立法会主席已有近十年,对这些洋人议员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
他也清楚,自己能坐上这个位置,完全是为了政治平衡的需要。
因此,他在立法会中一向低调行事。
“各位,请坐吧。”
唐纳克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才缓缓说道。
尽管他是混血身份,但在内心深处,他始终觉得自己比周峻年这样的华人要高人一等。
洋人不尊重他,他可以忍;但如果是一个华人不尊重他,那他心里可就不爽了。
待众人落座后,唐纳克开口说道:“各位议员,昨天港督先生召见了我……”
他将前一天与彭佳康的对话,一一讲述出来。
“哗——”
在座众人,无论是官守议员还是民选议员,听后都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这些议员平日里与港岛商界、媒体的联系并不紧密,像李泽俊这样的人物,他们只是略有耳闻,对其事迹也并不熟悉。
如今听到唐纳克说,这位华人竟然把港督逼到如此地步,众人都感到十分震惊。
而其中,最冷静的反而是周峻年。
因为早前就听说过李泽俊的名字,所以他格外留意,对这人的动向也了解得比较多。
如果是普通港岛华人,可能会觉得李泽俊很厉害,敢挑战港英正府,还逼得港督退让;但周峻年却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因为主子被打了,做狗的自然要跳出来护主。
想到这里,他率先开口:“唐纳克主席,既然港督已经提出,我们不妨尽快通过相关条例。”
“呵呵,周先生,我们都知道你很急,港督也很急。
但再急,也不能坏了立法会的规矩吧?哪有今天提出方案、今天就通过执行的道理?这样下去,立法会岂不成了一出闹剧?”
他话音刚落,一位约翰牛议员便冷冷地回应,语气中带着讽刺。
“卡文迪议员,如今港督先生和港英正府遇到了如此棘手的难题,你认为我们立法委员应当如何应对?”
若是在往常,被洋人官员顶了一句后,周峻年大可装作没听见,但这次不同,这件事是港督彭佳康亲自交代的任务,对他而言意义完全不一样。
“最快今天就得拿出方案,星期五开会审议。”
那位名叫卡文迪的议员语气平淡地说道。
作为终身制的官守议员,卡文迪确实有底气不买彭佳康的账,毕竟港督也无权将他撤职。
对他来说,维护立法委的权威和自身超然的地位,才是最要紧的事。
“这……”
周峻年正想再争辩几句,却被唐纳克打断:“周议员,卡文迪议员说得有道理。
你是资深大律师,就请你按照港督的意思拟定方案,星期五我们再开会讨论。”
唐纳克早已预料到这一局面,因此才会向彭佳康表示,最快三天内可以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
听到唐纳克的话,周峻年眼神微沉,他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十一位洋人议员,又看向坐在主位的唐纳克,最终点头说道:“好,唐纳克主席,我明白了你的意思。”
“周议员,这两天就辛苦你了。”
唐纳克先是客气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港督的事情说完了,我们继续讨论其他议题。”
周峻年望着唐纳克,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哪怕他是个亲西方派,也对洋人这种拖沓、自私的办事作风极为反感。
在他看来,如果洋人能改掉这些毛病,或许真的能在港岛长久执政,他们周家也能跟着世代荣华。
可惜,周峻年很清楚,自己是想得太多了。
与此同时,港岛警队总部大楼内的会议室里,也正在进行一场高层会议。
更确切地说,这是一场权力再分配的会议。
在这次会议中,卓景全成了最大赢家,不仅接替陈陶然出任署理警务处长,在新任处长到来前享有处长职权,还成功掌控了陆明华原本负责的人事与训练处。
陆明华则是第二赢家,虽然失去了人事与训练处,但他本人升任为港岛警务处副处长,成为警队实际的二号人物,即便新处长到任,他也能稳居第三位。
至于原本属于李文彬派系的人马,表面上似乎一败涂地,但实际上只有梁文峰心里清楚,他们才是真正的赢家。
因为他们不仅未被李泽俊清洗,还保住了刑事部这一核心部门。
只是……
梁文峰心知肚明,从这一刻起,他和他的派系必须彻底臣服于李泽俊,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一脸得意的卓景全,又扫了一眼同样满脸喜悦的陆明华,心里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他知道,如今的港岛警队看似是他们三人掌权,但实际上,整个警队早已是李泽俊的天下。
待权力分配完毕后,作为署理处长的卓景全首次坐上了主位,他环视了一圈在座的警队高层,缓缓开口说道:
“各位,既然警队内部已经趋于稳定,那我们就来谈谈其他事情。”
“最近太古洋行经理斯密特·施怀雅一案在港岛引起了不小震动,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处理?”
“……”
卓景全话音刚落,在场众人包括陆明华和梁文峰在内,竟无一人开口回应。
陆明华不说话,是因为他一向负责后勤事务,对案件侦办并不擅长。
而梁文峰沉默,则是因为他清楚,卓景全的话还没说完,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不到一分钟,见无人接话,卓景全便自己继续说道:
“各位对洋人主导的地区高级法院是什么样子,应该比我更清楚。
就算我们把斯密特·施怀雅移送起诉到地区高级法院,结果很可能是因证据不足被当场释放。”
“所以,我们必须在将他送上法庭之前,把他彻底拿下。”
“卓处长,你觉得我们现在该采取什么行动?”
梁文峰望着卓景全,开口问道。
“呵呵,梁警司,这件事嘛,可能得让某个同事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
卓景全看着梁文峰,嘴角微扬,慢条斯理地说道。
当天中午,港岛各大报刊、媒体纷纷爆出重磅新闻——警方内部有人“不慎”泄露了机密资料,斯密特·施怀雅涉嫌操控股市、通过金融手段洗钱的证据被公之于众。
这一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港岛掀起了轩然大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