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考古司的时候，司瞳当然已经签过一次合同，但那份合同显然是摆在明面上的，内容全是她入职了文史部考古司，一个字都没提到异事局。今天秦渡带她来异事局，把真相摊开在她眼前，她纳闷自己在考古司签的那份合同还有效吗？
秦渡端坐在她对面，左腿叠右腿，懒散道：“不着急，你有一个月的犹豫期。”
“什么？”司瞳纳闷地眨眨眼，心想这是买保险呢？还犹豫期。
“就当是试用期吧，咱们可以双向选择，你有拒绝我的权力。你和考古司的合同不会有任何改变，一个月后如果你选择放弃异事局的工作，考古司也会给你安排相应的职位，这点你不用担心。”
司瞳蹙着眉想了一会儿，问：“所有人都这样吗？”
秦渡唔了声，说：“当然，我总不会给你一个人开特权。”
司瞳更加不解：“异事局如此隐秘的单位，知道它的存在却不加入，你们不怕会有人泄露秘密吗？”
秦渡眼神闪了闪，从容答道：“不会有人泄露的。”
她并未给出原因，司瞳自己猜想异事局肯定有自己的法子让人不泄密，就是不知道手段是否温和。
她抬眼看看秦渡，既然她现在不打算说，那她也就不再继续问。
“一个月的时间，我确实需要考虑。”司瞳没有选择绕圈子，而是直说：“我有一些顾虑。”
这点从之前她逃避进考古队就表现出来了，秦渡猜测让她产生顾虑的就是自己，只是为什么？她暂时不得而知。有些事现在追问太紧只会适得其反，秦渡适时装傻，只把疑问藏在心里。
“既然是在试用期，有些工作也要照常进行，汪鹏海那件事……”秦渡突然直接切入了关键话题，“我昨日跟你说是工作，那是异事局最近接手调查的一个事件。”
听她提起汪鹏海，司瞳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昨夜离开前，丁梦玉对她说：“汪鹏海这人在外面有我不知道的生意，虽然我们家表面上是做进出口贸易的，但公司的账目都经过我的手，有多少营收我很清楚。汪鹏海他，总是能拿出比我想象中多很多的钱，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从前我与他利益一致，我们有共同的家，共同的女儿，为了家庭和女儿我懒得过问他的事……但现在不同了……就算是为了女儿，我也想请求小大师能帮忙调查这个畜生背地里在做什么事。”
司瞳回想着丁梦玉被阴差带走前所说的话，道：“摄青鬼说她是由26名女子的怨气凝结而出的，应该是汪鹏海背地里做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丁梦玉去地府前托我去查汪鹏海的罪行，她惦记她女儿，应是不想让汪鹏海的罪孽影响她的女儿。”
秦渡看着她年轻明媚的脸，道：“汪鹏海只是其中的一个切入点，这个案子很危险，我暂时还不能确定背后牵扯多深，若你要参与进来，可要想好其中的风险。”
司瞳果然犹豫了，她从前是不怕死的，她天赋异禀、身怀仙骨，上辈子幼时便获得机缘开始修道，十几岁就开始做“走无常”，她一个天煞孤星，什么危险都见过一些，从没担心过死亡。
可真正死过一次之后，又开始惜命了……何况这是捡回来的一条命，她该好好珍惜的，这个世界按照原剧情发展会有魔族现世，而她现在面对面坐着的，正是原剧情里最后的反派……理智讲，她应该坚持自己最初的想法，尽量远离这一切。
可是她已经坐在了这里，身处异事局中，就算还有一个月的犹豫期，她真的还能抽身出去吗？
见她垂着眸坐在那发呆，秦渡瞥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起身道：“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这栋楼的一层和二层你可以随意走动，再往上有结界，你现在没有权限。”
司瞳仰头看她，问：“秦教授去做什么？”
“去办点事。”看清她眼底闪过一瞬不安，秦渡停顿一秒，补充道：“就在局里，完事我回来带你离开。”
会客室只剩下司瞳一人，她坐着发了会儿呆，想到秦渡说自己可以在一层二层溜达，便想出去转转。异事局每个房间的门内侧都设有正常的门把手，但外侧没有，秦渡当时好像是用术法打开的……
司瞳打开会客室的门看了眼，外侧确实没有开关，自己出去的话很可能再也进不来。秦渡这人，说自己可以到处走动，却不告诉自己开门的术法，到底是想不想自己走动？
她站在门口盯着空荡荡的门板若有所思，偶有一女子抱着文件夹路过，停下来关切问：“你好，请问需要帮助么？”
司瞳闻声抬头，见一乌发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头上长了一对鹿角。
妖族？
不知道为什么，司瞳竟然盯着那对鹿角又出上神。
女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好？你好！”
神思终于回归大脑，司瞳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冒犯了……”
女子摆摆手，大度道：“没事，人类第一次见我这对角总是要惊讶一下的，毕竟我这对角长得极好。”
她的语气满是自傲，显然确实对自己的外貌十分满意，尤其是这对角，那是玄鹿一族的勋章。
“对了，我见你在这对着门发呆，可是有事需要帮忙？”玄鹿很是热心肠，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司瞳指了指光秃秃的门板，问出心里疑问。
“原来是秦渡大人带来的新同事。”玄鹿对她的态度又更加热情了些：“我叫鹿昭，是异事局总部妖管处的副处长，负责处理局里全体妖族职工的各种事务，比如协调妖族与人类员工之间的关系之类的。”
司瞳听懂了，这位是总局负责处理人事关系的，异事局最大的领导是只鬼，有妖也不是啥稀罕事。
“鹿处长你好。”
鹿昭眯起眼睛摆手：“哪里哪里，还是副处呢。”
“……”司瞳陪着她笑了两声。
“我手头还有工作，不然我就带你逛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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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昭说：“你是秦渡大人带进来的，这扇门已经开了，在你跟着秦渡大人进去的时候门上的结界就对你有了印象，你出去之后随时回来，它会自动对你开启，直到秦渡大人关闭这次使用权限。”
设计十分精妙且严谨的术法结界，司瞳心生好奇，问：“这些结界都是什么人布置的？”
鹿昭摊了摊手：“不知道，应该是第一任的哪位领导吧。”
异事局总共才建立六十年，修道之人本就寿命长，异事局员工又有鬼和妖族，按理说领导班子都没换几届，鹿昭一个修为精深的玄鹿怎会不知道？她都是总部妖管处的副处长了！
司瞳假装没窥见她躲闪的眼神，十分有眼色的没再继续问了。
“鹿处长有事就先忙吧，我自己转转，等秦教、秦局长回来。”
鹿昭看了眼时间，会议马上要开始，于是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有空再聊。”
目送鹿昭离开，司瞳松手将会客室的房门关上，自己则在环形走廊里转了一圈。异事局总部很大，环状的建筑设计，仰头能看见上面好几层，但许是往上都设有结界，自三层起有浓雾遮挡，司瞳站在二楼看不清楚。
她靠在走廊边，盯着楼下的地砖出神，目之所及偶尔有人匆匆走过，也有人路过她友善地打招呼，还有人用锁链牵着一只哭哭啼啼的鬼走过，她听到那只鬼在断断续续诉说生前的仇怨。
盯着那只鬼弯着腰的背影，她突然又想起丁梦玉和汪鑫玥母女，夜里送丁梦玉去地府之前，她们抱在一起哭得肝肠寸断。
司瞳一个天煞孤星，生下来就没见过任何亲人，她像是天生地养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体会过亲情，却总会被她人的情感牵动神经。她昨晚答应了丁梦玉，会解决汪鑫玥的危机，她不是万能的神，做不到永远保护什么人，但答应的事会做到。
秦渡回来的时候，司瞳在会客室里坐着，面向窗外，看着车水马龙的人间。
“没去转转？”秦渡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
“转了一圈回来。”司瞳冲窗外的街道扬扬下巴，道：“我以为异事局整个建在结界之中，与真实的人间隔绝呢。”
秦渡说：“大隐隐于市，总局这栋大楼是民国时期留下的公馆，对外封闭，只能通过结界传送才能进入。”
而入口设立在文史部内，除相关人员之外无人知晓，更没人能进来。
司瞳转过身看看她，从她身上看见一缕未散去的鬼气：“摄青鬼在这里？”
秦渡扬起眉毛，赞道：“你很聪明。”
“我昨晚答应丁梦玉要处理汪鹏海留下的祸患，护她女儿周全。”
秦渡默了默，又道：“你太心善。”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机缘和命数，她哪里都护得过来？难不成随便一个鬼来了求她，她都要护不成？
司瞳只笑了下：“当然不能护一辈子，只这一次罢了，算我和丁梦玉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