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未到，天色昏暗，空中乌云密布，看不见星星，也没有月亮。
看样子，像是要下雨了。
忽然起了一阵风，初夏的天气，却带着几分凉意。
风吹起岛上三人的发丝，墨衣一手托起一只竹雀，对着它道：“去吧。”
不知她是怎么操作的，又是在哪里按下的机关。
总之，她话音一落，草地上成群的竹雀便飞向空中，直奔岸边的方向。
“师公，我们走了。”墨衣向桑兰玉道别，凌逸月已拿好行李等在一旁。
海岛的边上飘着条竹筏，也是墨衣刚刚做的。
在木筏旁边不远处，是桑兰玉的小船。
既然他们离岛是为了不连累桑兰玉，自然不能让桑兰玉再划着小船送他们出去。
所以，墨衣特别制作了一条竹筏。
这竹筏虽简易，却已足够他们从岛上航行回岸边。
“好，记得回来看我。”桑兰玉嘱咐道，在目送他们踏上竹筏后，又喊道：“等你们下次来时，我们再一起把小萝藏在这里的酒开了。”
凌逸月一愣：“原来师公你知道我娘藏的酒啊。”
桑兰玉得意挑眉：“当然，我知道你娘偷偷藏酒，是想给我个惊喜。所以，才没揭穿她。”
虽说凌逸月的长相像极了晗，但在性格上，桑兰玉觉得他更像莳萝。
无论是对人或是对物，总是愿意付出真心和耐心，这也是当年他会愿意收莳萝为徒的原因。
她身上有很多江湖人士没有的天真，这天真并非贬义，而是一颗赤子之心。
他们的善良让他们待人真诚，却并不是愚善，而是带着锋芒，懂得分辨是非。
他们能帮助好人，也能惩罚坏人。
目送竹筏渐行渐远后，桑兰玉收回目光，看向岛边立着的一排机关，无奈摇摇头：到底是上了年纪，竟让小辈开始为他担忧了。
-
这些天，秦玉竹联合一众江湖豪杰等在岛外，始终没能破解入岛的方法。
玉棠门的掌门柴郁也没来和他们会合，就连九顾帮和七寒门也没人来，更别说紫藤山庄和落羽山庄了。
正当秦玉竹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突然听见空中传来阵阵声响。
她抬眼望去，看见空中飞着一群“麻雀”。
准确来说，并不是真的麻雀，而是用竹子制作而成的机关雀。
它们形象逼真，栩栩如生，比起雀鸟阁的机关雀看起来生动多了。
随着竹雀群的靠近，空中洒落了一些细碎的粉末。
这些粉末飘在空中，在地面上的人有人吸入后，很快就觉四肢无力，使不出半点儿力气了。
眼看周围的人陆续倒下，秦玉竹忙喊道：“大家捂住口鼻，这粉末有问题。”
不用她喊，有点儿本事的人都已经认出这粉末是“软骨散”，内力越强的人吸入后见效越快。
一旦吸入软骨散的粉末，内力在两个时辰内都无法施展。
若是吸入过量，还会陷入昏迷。
影组织的蓝陌和洛一个是用毒高手，一个是医术高手，凌逸月能有这种粉末倒也不奇怪。
江湖中人并未多想，只要他们再细想想，就会想到医绝花诗诗也善用此粉，而她的徒弟花筱筱是望月楼的人。
好在众人及时作出反应，倒下的人并不多，像秦玉竹这样的高手都还安然无恙。
“看！有人！”人群中有人喊道。
秦玉竹抬眼望去，借着火光看见海面上渐渐现出两道人影。
她对着身旁的弟子示意，弟子们手中的弓箭齐发，只见一支支箭穿破迷雾直冲这两道身影而去。
“秦掌门，要留活口啊。”有人按捺不住出声提醒。
“我自然知道，你以为凌逸月是那么容易就死的吗？而有他保护，雪衣自然也无事。”秦玉竹说着，冷哼一声，“我让弟子们射箭出去，还不是为了赌一把。若凌逸月受了伤，我们也更好抓住雪衣。”
“还是秦掌门思虑周全，是我等狭隘了。”
质疑她的人都闭了嘴，不再多说什么。
竹筏渐渐靠近岸边，凌逸月和雪衣果然安然无恙。
见他们毫发无伤，一众英雄豪杰都站不住了，他们使刀的使刀，用剑的用剑，发暗器的发暗器。
一瞬间，刀剑暗器从四面八方而来。
不等凌逸月反应，墨衣已经扬起披风，将他罩在了里面。
只听见刀剑、暗器落入水中的“咚”、“咚”声。
不等秦玉竹再发号施令，空中就传来一声鹤唳。
她抬眼望去，看见有个银发男子站在白鹤之上，她一眼就认出此人是望月楼的第一高手萧危楼。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身旁传来阵阵哀嚎声，她放眼望去，看见倒地的人身上落着一片叶子。
很快她就认出，这是望月楼的另一位高手姜梨儿的本领“摘叶飞花”。
眼看凌逸月和雪衣就要上岸，秦玉竹顾不得思考望月楼的人为何此时会出现，她只想着要赶紧抓住雪衣。
没想到，还不等她出手，在靠岸前，凌逸月就一个轻踏，展动身形，带着雪衣一起飞掠而去。
速度快到只一瞬间看见一个灰影闪过，之后就再也没了踪迹。
秦玉竹气结，本以为等在岛外，能够守株待兔，抓住雪衣。
没想到等是等到了，却中途杀出一个望月楼，阻碍了他们的计划。
以凌逸月的轻功，此时只怕早带着雪衣飞到数百丈之外了。
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要抓住他们，就更难了。
不过比起这个，她更疑惑的是，为什么望月楼的人会出手？
难道说，他们也对墨家口诀和墨家手札感兴趣？
不等她细想，萧危楼的身影早已不见，而姜梨儿从头到尾就没现身过。
她只是靠着落叶猜测，兴许是姜梨儿出手。
-
望月楼内。
花筱筱看萧危楼和姜梨儿进了楼，有些疑惑：“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远舟就倚在一旁，他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问道：“解决了？”
“我们到岸边时，正巧楼主和凌逸月快要上岸，在那个时机出手，就算是秦玉竹，也很难猜到望月楼是在救雪衣还是要抓雪衣。”
听了姜梨儿说的话，花筱筱忍不住笑出声来：“秦玉竹也有今天。”
“何止是她懵了，我看在场的江湖人都懵了。比起秦玉竹，更应该注意的是那个燕荇。”萧危楼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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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刚才在半空中见到的地面上的人的反应，他们很多人都是错愕的，包括秦玉竹在内。
只有一个人的眼中没有疑惑，便是玉棠门的燕荇。
“燕荇之前从关路口中听说了雀鸟阁的事情，大约猜到了一些。”听萧危楼这么说，谢远舟分析道。
姜梨儿认同点头，“就算他猜到也没关系，以玉棠门的作风，是不会把此事告知他人的。”
“接下来，楼主要去哪儿？继续走完未走的路吗？”花筱筱问。
萧危楼点头：“嗯。”
谢远舟了然：“难怪这次楼主没有出手，她算到有门派和山庄不会来此，造成墨家机关城灭门的真凶并未聚齐。”
姜梨儿表示认同：“所以，在此之前，她还要继续以雪衣的身份走下去。”
“至少，如今她身边又多了一个愿意帮她的人。”萧危楼淡淡道。
他说罢，径直上了楼。
谢远舟跟在他身后，也上了楼。
天空昏暗，电闪雷鸣，看样子真的要下雨了。
萧危楼一到楼顶，楼上的鹤就都朝他聚了过来。
他抬手摸摸鹤毛，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用回头看，他也能猜到，是谢远舟来了。
“这样，真的好吗？”谢远舟问。
“什么？”萧危楼并没有回头，只是反问道。
“你对楼主的心意，若是再不说出来，她可就要被别人抢走了。”谢远舟径直戳穿他。
萧危楼转过身，看向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谢远舟，闪电映亮了两人的面庞，“还说我，你又如何呢？”
“我？”谢远舟自嘲地笑笑，“从加入望月楼起，我就知道，她一门心思都在复仇上，无暇顾及儿女私情。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抱有任何的期待。”
他说着，看向萧危楼坚定道：“可你与我始终是不同的，你们幼时就曾见过。若是苏夜还活着，你本该和墨衣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或许你们就能......”
“可惜，”萧危楼沉声道，“没有如果。”
“如今这样也不错，至少我们还可以守在她身边，做她的亲近之人。”谢远舟说。
萧危楼莞尔：“很般配不是吗？比起我们这种一直在仇恨中长大的人，只能陪伴她走过一段路。而凌逸月从小在爱中长大，或许他能治愈墨衣。”
风渐渐停了，有丝丝小雨落下。
雨一点点变大，萧危楼将鹤都召了回来，它们都乖巧站在屋檐下避雨，一声不发。
一眼望去，成排的鹤中间夹着两个人。
谢远舟看见萧危楼的目光落在身旁的鹤上，眼中的忧伤渐重，他知道他又想起了苏夜。
“苏夜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把这些鹤养得这么好，一定很欣慰。”谢远舟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谢远舟不再说话，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令死去的人复活。
只是一个苏夜，就能让一向淡然的萧危楼难以控制情绪，墨家机关城中死去的，又何止一个苏夜。
谢远舟虽未亲眼见过当年的惨状，可通过这些年的了解，他觉得墨衣有再多的恨都是应该的。
那些破坏美好的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