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景憋着一肚子戾气,风风火火赶回到寂渊,冲到玉折渊与右护法跟前。
玉折渊还是老样子,像截枯木头似的半坐着。
而右护法呢,这家伙竟倚着石柱,正在悠哉悠哉地…剔指甲?
“哟,左护法回来了?”右护法眼皮都没抬全,拿余光扫过她手中之物,调侃道:“左手一个小人,右手一个糖画,你这是办事儿去了,还是赶集去了?这品味跟三岁小孩儿似的!幼稚!”
嘿!她还发难呢,这光头佬就自个儿往刀尖儿上怼,逼她发飙是吧!
“右护法劳苦功高,我这些呀,”肆景森然一笑,一步欺到他面前,“可都是特意给你买的!”
话音未落,她左手猛地发力,将小人向右护法那张讨人厌的笑脸砸去。
随后,右手腾起魔焰,将糖画融为糖浆,手腕一抖,发起了第二轮攻击。
右护法怪叫一声躲避,可糖浆还是沾了他半脸。
他拿出帕子欲擦,结果连帕子也被牢牢粘住。
他试图向玉折渊求助,却得到了冰冷的拒绝:“离本尊远点,莫将糖浆带过来。”
看着右护法顶着一脸一手的糖浆,狼狈挣扎的样子,肆景心中恶气稍出,冷哼一声,这才慢悠悠转向正题。
她双手叉腰,下巴一扬,带着几分得意:“告诉你们个好消息,四叶灵萍了,找到了!”
右护法擦脸的动作一顿,看向她:“在哪儿?”
肆景挑眉:“不告诉你们。”
“我看你是吹牛不打草稿!”右护法哼哼唧唧道:“若真找到了,为何不直接杀了?”
“因为就像你们不信任我一样,”肆景瞥了眼玉折渊,“我也不信你们。”
“哟呵!”右护法总算是把糖浆弄干净了,眯起眼道:“不信任我们,还敢回来?”
“为何不敢?”肆景嚣张道:“这里全族上下,一个打得过我的没有。”
右护法指着她:“嘿!你这个…”
“说说你的计划吧,”玉折渊打断了他,“挑你愿意说的说。”
肆景清清嗓子,正色道:“所谓复兴,是要魔族重回四族之首。以魔族现在的实力,即便杀了四叶灵萍,也难与人族抗衡。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召集同志之势。”
“你想与妖族结盟?”玉折渊一语道破。
“没错。我本欲拉拢散妖,却听闻了一件有趣的事…”她话锋一转,盯向玉折渊:“说是人皇能如此长寿,竟是托了尊上您的福?”
此话一出,二者皆沉默。
行,他们还想瞒着她是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肆景语气转冷:“既不能互信,和谈共事?这魔尊我当了也没意思。你们就继续缩在寂渊,苟且偷生吧。”
说罢,便作势要走。
“且慢。”玉折渊叫住了她,指尖微动,解开了自己的玄色外袍。
衣袍滑落,露出内里的单薄中衣。
只见玉折渊裸露的胸膛至腰腹处,赫然横亘着数十道狰狞的疤痕。
这些疤痕新旧交错,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如被猛兽啃噬后的残迹。
“庸元自建朝起,历代人皇便一直在寻找长寿之法。刘子庸虽从云阕宗习得延年阵法,却难破百年大限。刘承庸更是不甘于长寿,想要长生不老。人族攻打魔族之际,我以此为筹码,才换来了魔族的喘息之机。”
玉折渊的声音平稳极了,似是在讲述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
是因为他没有触觉,所以感受不到疼痛?
抑或是他与老丘一样,早已习惯了?
“这个筹码…”肆景声音微颤,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是什么?”
“魔肉对凡人有长生不老之效。岁割一肉,保族一年。”玉折渊掷地有声道:“苟且偷生也好,苟延残喘也罢,只要魔族血脉尚存,终有一日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疤痕,听着玉折渊的话语。
肆景抵不住心中寒意,打了个冷颤。
先前的得意,以及对权力的渴望,在此刻冷却了下来。
权衡利弊,忍辱负重。
愿为全族牺牲自己,以血肉为族人劈开生路。
原来,右护法说的心服便是这个。
扪心自问,若换做是她,她会愿意这么做吗?
大概是不愿意的。
她追求魔尊之位,为的是掌控一切,为的是随心所欲的快意。
从未想过,尊者还需令人信服的本事,而这本事,不单单是法力这么简单。
这当魔尊,似乎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快活,要思虑那么多事,着实累人。
怪不得刘肆景不愿当皇帝,在这件事上,她比她通透。
她望着眼前的玉折渊,终能将他与厄元的那个彻底区分而开了。
“尊上,”这是她头回真心诚意地喊他,“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的。”
玉折渊察觉到了她语气的变化,似有些意外。
他合上外袍,问:“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我打算拿出真正的诚意,让那些散妖不得不与我们结盟。”肆景沉声道:“既然人神以庙相连,那我们就断了这个联结。”
“你想毁庙?”玉折渊一怔:“毁哪座?”
这是个好问题,毁哪座好呢?
她认识的神仙屈指可数。
不对,确切地说,她认识的神仙,也只有那一个。
“褚洛白,”她脱口而出,“他有庙吗?”
“褚洛白”三字一出,玉折渊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右护法更是惊得倒抽一口凉气,紧张地窥探着玉折渊的反应,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的反应为何如此古怪?
是因为庸元的褚洛白也用了什么锁位仪,潜入了魔族,与他们交了手吗?
若是如此,那毁他的庙岂不是正合适不过了。
新仇旧恨一起算,将他的庙毁个稀巴烂。
“褚洛白不行吗?”她问:“他可是天君的儿子,难道没有庙吗?”
“天君的儿子又如何?!”玉折渊不知被戳中了哪根神经,陡然拔高了音量,语气似有浓得化不开的愤恨,以及一丝…怨怼?
“不过就是一个外界塑造的身份,一个虚名罢了!有何了不起的!”他胸口剧烈起伏,带着近乎偏执的否定。
“对!对!没什么了不起的!”右护法连忙附和,“他在天界或许有点虚名,可人界…哼!凡人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么个神。不显灵,不施福泽,不给凡人好处,谁会人拜他!”
看来…这庸元的褚洛白…
混得是相当不怎么样啊。
肆景不知为何有些失落,瘪了瘪嘴问:“那人界哪座庙香火最旺?”
“财神庙。”右护法不假思索道。
“好!”肆景一下寻回了干劲儿,兴冲冲道:“那我们就去毁了财神庙!”
-
翌日,人界,卯时。
天刚蒙蒙亮,距离财神庙开门还有些时辰,门口便已挤满了人。
挑着担子的小贩、挎着竹篮的妇人、拄着拐杖的老翁…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皆怀揣着同一个期盼,盼财神爷能赏口饭吃,盼兜里的银两能越来越多。
铛——
晨钟响起,庙门微开。
一缕青烟从庙内飘出,带着淡淡的香火气。
就在众人蓄势待发,争相恐后想第一个冲进庙里,成为第一个给财神爷上香的人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猛然炸开!
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庙宇顶部的琉璃瓦片如雨点般砸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巨大的冲击将附近的树木都震得东倒西歪,枝叶簌簌落下,彻底断了众人发财的念想。
“天塌了!地陷了!”
“财神爷发怒啦!”
“快跑啊——!”
人群四散,将方才的盼望抛诸脑后,发财哪儿有保命重要?
尖叫声、哭喊声、推搡踩踏声响成一片。
一个卖菜的小贩连人带筐被挤翻在地,菜滚了一地,他顾不得捡,连滚带爬地找地方避难。
一位拄拐杖的老翁被人群撞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幸亏被旁边的妇人扶住。
还有个小孩被挤掉了鞋子,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却无人理会…
烟尘弥漫,一片狼藉。
过了不知多久,人们才从惊恐稍稍回神。
其中胆较为大的,颤巍巍地靠近那已然半塌的庙宇废墟,朝内探去。
曾经金碧辉煌的大殿,如今只剩断壁残垣。
断梁焦木冒着青烟,空气里全是焦糊味儿与灰尘。
几只惊慌失措的麻雀从废墟中飞出,叽叽喳喳地叫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够呛。
“造孽啊!造孽啊!”一老者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谁干的?这是要遭天谴的呀!”一壮汉义愤填膺。
“财神爷…您显显灵吧…”一妇女原地跪下,双手合十,绝望哭嚎。
与此同时,庙中的道士们亦是摸不着头脑。
他们赶往正殿,财神爷那金身神像早已四分五裂,剩下半截身子歪斜地倒在瓦砾堆中,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富态微笑。
碎片散落一地,金漆剥落,露出里面的泥胎。
就在这时,一眼尖的小道士指着残像下方,喊道:“快看,那…那是什么东西?”
众道士循声望去。只见底座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尘土中露出一角。
小道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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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去,从瓦砾中抽出一块巴掌大的破树皮。树皮内侧,用某种暗红色东西,写了一行字。
“役我族人,断我后嗣,拆你金身…”小道士念道,目及落款处,不由一惊,“散妖…留?”
“散…散妖?!”
“妖…能有这能耐?”
“住持,我们是上报云阙宗,还是…住持?”
那住持全然不在状态,半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直到旁人拍了拍他,他才一抖索,如梦初醒般地问:“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住持,我们的庙塌了。”旁人提醒道:“您看,需要上报给云阙宗吗?”
“上报给哪门子云阙宗?他们凭什么管我们?!直接呈报朝廷,跟皇帝说!”
他气呼呼地吹起胡子,引得旁人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好大的一股酒味!
平日里恪守修身之道的住持怎忽然饮酒了?
-
自财神庙被毁,百姓人心惶惶,生怕天神降罪,不再庇护凡间。
其它观庙亦紧闭朱门,不再接待香客,唯恐自家庙宇成为下一处劫灰。
而在几日之后,民间的不安之风,终究是吹到了皇宫。
沉寂了百年的魔尊玉折渊忽携滔天魔焰直叩宫门,扬言要面见人皇。
金銮殿内,肃杀如冰。
高踞于玄金御座之上的刘承庸,身姿挺拔,沉静面容之下,眸光涌动。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面前满脸讪笑魔尊,沉声道:“人魔相安百年,不知魔尊今日突然到访,所为何事?”
魔尊两手叉腰,朗声道:“本尊听闻有散妖胆大包天,竟毁了财神庙,妄图离间人神的秦晋之好,着实可恨!那散妖栖身地界,这地界恰又是我魔族地盘,本尊岂能袖手旁观?”
“哦?”刘承庸眉梢轻轻一挑:“那魔尊意欲如何处置此事?”
“自然是将那可恶的散妖捉拿归案,然后——”魔尊狞笑一声,“大卸八块,以儆效尤了!”
他摊开手掌,凭空托出了一青瓷小碗,碗中盛着热气腾腾之物:“陛下请看,这便是那混账的尸身!”
刘承庸朝身侧的玄离递了个眼色。
玄离领命上前,从魔尊手中接过瓷碗,毕恭毕敬地将其呈给了他。
刘承庸垂眸,待看清碗中之物,沉静的面容浮现一丝裂痕。
“这是…”他抬眼望向殿下的魔尊,略显茫然,“炒白菜?”
“正是!”魔尊激昂道,似是在诉说一件惊天动地的功绩,“此菜妖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岂能轻饶?本尊将其大卸八块后,又以热油烹之,方才解了心头之恨!”
刘承庸摩挲着御座边缘:“小小菜妖竟有如此本事?”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陛下!”魔尊大袖一挥:“本尊亦觉此事绝不简单,这才冒昧入宫,前来面见陛下。”
“魔尊有何高见?”
“本尊以为,这道白菜…”魔尊压低了声音,“只是道开胃菜。”
“你是说…这是散妖下的战帖?”
“陛下圣明!”魔尊作揖道:“本尊有心追查此事,奈何地界散妖素来嚣张跋扈,若无陛下撑腰,我魔族怕是难展拳脚啊!”
刘承庸沉默下来,双手交叉至身前,揉搓着左手虎口。
他思忖了片刻,缓缓道:“难得魔尊有心,那地界散妖之事,便暂由魔尊代朕管辖吧。”
魔尊的目光在其手处凝固了片刻,随即喜笑颜开:“遵旨!本尊定不负陛下所托!”
待那志得意满的身影退出大殿,刘承庸身后的幕帘无风自动,一道素白的身影从中缓步而出,步履轻盈,悄无声息。
“五感尽失百余年,一朝痊愈如初。是这魔头寻得了新祭品,亦或是…有人冒名顶替,假扮的?”刘承庸侧目看向那白影:“褚兄,你怎么看?”
褚洛白立于光影交界处,目光幽深,紧锁着魔尊消失的方向,淡淡道:“三界之内,唯有玉折渊能驾驭魔焰,此人…”他的嘴角扬起耐人寻味的笑意:“应是玉折渊不假。”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内总管申猴冲入大殿,因被截去了尾巴,丧失了猴类的灵活,连走路都难以保持平衡。
他连滚带爬,上气不接下气,呼吸都带着颤音。
玄离立刻上前,申猴附耳急语几句。玄离听罢,瞳孔骤缩成缝。
他强压内心惊骇,快步回到御座前,竭力维持平稳,紧绷着语调道:“陛下,景安宫急报!大长公主…醒了!”
刘承庸闻言,身形一僵,拇指抚向虎口:“两桩变故同现一日,这般巧合。那魔头此番入宫,莫非…意在刘肆景?”
褚洛白侧首:“陛下放心,不论他有何图谋,只要我在一日,定护肆景周全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