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景循声望去,只见褚洛白踉跄着撞开了殿门。
他宛如一尊被风雨侵蚀的白玉塑像,面色青白,一只手死死扣住仍在痉挛的手臂,显然是在用意志强行对抗银麻草的药力。
纵使如此狼狈,那身贵为上神的傲骨仍未折损分毫,令她不由心火顿生,烧灼着那仅剩的、不该残留的柔软。
失去神力,竟还能从银麻草的麻痹中恢复过来,还恢复得如此之快。
这个神仙,确实不一般。
赞叹归赞叹,此刻,她半点都不想看见这张脸!
她烦他扰她兴致,更恼自己一时心软,竟没让这块玉碎得再彻底些!
最为讽刺的是,都到这时候了,他竟还唤她“阿景”?
当真是心存妄想,可笑至极!
“谁是你的阿景!”她冷冽道,扬手随意一挥。
一股沛然的魔力如重锤,裹挟着毁灭之势,轰然砸向了褚洛白。
他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狂风撕扯的纸鸢,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柱上,发出一声巨响。
肆景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只觉那股新得的力量于指间流转,强大却仅温顺于她一人,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褚洛白以手撑地,艰难地撑起身子,一抹殷红自嘴角淌下,滴落在玄黑的地面上,晕开了一朵刺目的暗花。
那双曾盛满春日暖阳的眸子,此刻却透着彻骨的恨意,死死盯着她,一刻都未偏移。
“由始至终…”他强咽下翻涌的腥甜,艰涩道,“你一直在骗我?”
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预示着幻灭前的挣扎。
“没错。”她欢快地承认,掐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随即掌心魔气涌动,再次袭向他,将他牢牢钉在柱子上。
她足尖轻点,移身至他近前,俯视着他,扬起了胜利者的笑容:“我从来不是你的神女阿景,我始终是我,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魔女肆景。”
骤然间,一阵尖锐的绞痛自她心口炸开。这痛楚来得过于迅猛,让她身形都为之一滞。
为何会这样?
啊,是了,是那烦人的生死契,她险些将这茬忘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多亏了这生死契,混淆了他们间情感的界限,模糊了悸动真正的源头。
若不是难以甄别心中那份所谓的喜欢,是来源自身抑或对方,仅凭那一个零碎的记忆,她也没法这么顺利地骗到他。
而如今,这生死契已毫无用处,只剩下束缚。
眸中寒光乍现,她五指屈曲成爪,毫不犹豫地抠入自己的腕间。皮肉撕裂,那疼痛似乎带着快意。
她以指尖于血肉中探寻,勾住那根纠缠着二人的红线,连同淋漓的血肉一起,生拉硬拽,将其生生扯断。
“生死契已解,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她甩掉指尖的血珠,语调平稳地宣布道,不带半分情感。
“一是就此别过,你去别的纪年寻你的阿景,我在这里继续作我的恶,你我从此再无瓜葛。
“二…”她顿了顿,目光一寸寸刮过他惨白的脸庞,“二是生死两别,你死你的,我活我的。如何,选哪个?”
他垂眸喘息着,紊乱的气息在压抑的死寂中格外刺耳。
“我…选…”他忽地抬眼,坚定地迎向她的目光,那紊乱的气息瞬时间凝为一个清晰无比的字眼:“三!”
什么?她给的选项中,何曾有过三?!
就在她惊愕分神之际,褚洛白抬手扼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于虚空中疾速划动,那是…移行法咒!
她大感不妙,立刻调动法力试图反抗,却又被他定住了身形。一股源自更高位阶的禁锢之力如天网般罩下,将她刚凝聚的力量瞬间打散,身体被彻底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褚洛白的定身术有多厉害,她今日算是亲身领教了。
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没有骗她。他并非不敌玉折渊,即便她已拥有了玉折渊的所有法力,在他面前,依然弱如蝼蚁。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重组,光怪陆离的色彩飞速掠过。
待视线重新聚焦,他们已置身于一片奇异之地。
-
这是一片无垠的虚空之境,他们悬于半空,头上无顶,脚下无土,唯有荧荧绿光铺就的水波缓缓流转,向前延伸,于虚无深处筑起了一道巨大的门扉。
她被这景象所震撼,片刻失神后,动起了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嘴。
“这是哪里?”她强装冷静地问。
来到此处,褚洛白面上亦掠过一抹惊诧。
他稳住气息,缓缓道:“三生之隙,四个纪年交叠的夹缝,那道门可通往下一个纪年。”
原来,他就是从这里来到厄元的。
“带我来此做甚?”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要你证明给我看。”他拽着她来到门前:“若你不是阿景,踏入此门,便会堕入空无,永生永世,困在这虚境之中,直至元神消磨殆尽。”
这惩罚…怎听着有些耳熟?
哦,她想起来了,这跟他们神族的时狱差不多。
他不是想杀她,而是想灭了她的心。
她还真是对他刮目相看了:“你这神仙真够狠心的。”
“不论你是不是阿景,我都会守约助你脱离魔族。是你贪得无厌,愚弄我在先!”他凝视着她,眼底交织着痛楚与决绝:“既选择骗我,就该承受应付的代价。”
“好,很好!”她怒极反笑:“是我低估了你的法力,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褚洛白似是被她唬住了,未加思索地就解开了定身术。
这神仙…当真是好骗!
在重获自由的那一刻,她反手聚起魔焰袭向他,欲趁他抵挡之际,移身重返魔域。
然而,这一次她错了。
并非他好骗,而是他根本不担心她逃走,因为她压根儿回不去!
“三生之隙,有来无回。”褚洛白幽幽响起,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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惫中透着绝望。
有来无回?!即便她不是他的阿景,也用不着这么对她吧!
她气极,眼见脱身无望,只好同他论一论道理了:“我是骗了你,可你瞒我的事也不少!口口声声说来这里是为了寻阿景,结果呢?你早就与另一个褚洛白谋划好了要灭我魔族。我看除魔是真,找阿景不过是顺手捎带的事儿罢了!”
“我从未想过剿灭魔族!”褚洛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误解的激愤:“提前联络神族,只是为了阻止玉折渊继续滥杀孩童,并非要杀他!”
事到如今,竟还想诓她!若非亲看到了天元时他的所做所言,她还真就信了!
要她说,论骗人这件事,神仙可比他们魔有优势多了,道貌岸然的谎言才是最防不胜防的。
这段时日,他故作深情,她便虚与委蛇,彼此各取所需,凭什么到头来就她要被惩罚!
他要把她困在这里,让她生不如死?
好,那他也别想好受!
“空口白牙,你怎么说都成,就当是我冤枉了你吧。事已至此,我认罚了。”她忽然敛起所有怒容,顺从地主动向那道门走去:“但有件事我没骗你,我知道你的阿景为何不愿嫁你。”
在距离门扉仅一步之遥时,她停下脚步,朝僵立在原地的褚洛白勾了勾手指。
褚洛白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再信她一回,俯过身,将头靠向了她。
她凑近他耳畔,温软的气息却吐出了狠戾的话语:“因为…她恨你入骨!”
他赫然僵住,像被利刃贯穿了胸膛,血液刹那间冻结成冰,连呼吸都为之停滞。那张本就惨白的脸上,褪尽了最后一缕血色,只剩一片死灰。
终于,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这块美玉彻底碎裂的惨烈模样。
“至于她为何恨你…”她倏然抬掌,魔气隐现,作势要拍向他心口:“你自己去问她吧!”
褚洛白仍沉陷于灭顶的冲击之中,未来得及反应,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待他惊觉她并非要攻击他,而是要将他推向更深的绝望时,为时已晚。
她噙着得意的笑容,向后盈然一纵,决然地跃入了门扉。
门内翻涌的虚无瞬时吞没了她的身影,如同墨水滴入深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归于沉寂的虚境中,只回荡着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如诅咒般钻入了他的神魂深处:“若你真能找到她的话…”
他会找到她的。
而她,休想就这么轻易逃走。
即便她是阿景神识的碎片,也要为今日的言行付出代价!
褚洛白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净澈的双眸中闪过一抹猩红,似有簇血火在眼底明明灭灭。
他双手紧握成拳,零星的黑焰自指缝间溢出,掉落在了血迹斑斑的白袍上,烧出几处焦痕。
若肆景能看到他此刻的模样,定会诧异万分。
那位曾被她比作白玉的上神,此刻竟如一块踏焰而出的黑石,戾气灼绕,与他们魔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