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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苍岳的烦恼

作者:龙小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三十五章:苍岳的烦恼


    工分制度的推行,如同注入部落血脉的新鲜活力,让雪狼部落的运转更加高效有序。仓库里用于兑换的精美“奢侈品”成了最直观的奋斗目标,族人们劳作的身影都仿佛带着一股额外的劲头。季景辉穿梭在田间、工坊、学堂之间,指导农事、解答技术难题、传授知识,忙碌的身影如同部落永不停歇的心脏。他脸上的笑容依旧阳光灿烂,对每一个向他请教或打招呼的族人都温和耐心。


    然而,这份如同阳光普照般的温和与亲近,却在不经意间,给某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事情源于制陶工坊的一次小插曲。


    季景辉去陶坊查看新一批水缸的烧制情况。石锤的儿子,一个名叫“坚石”的年轻陶工,在拉坯时遇到了困难,陶坯总是歪斜。季景辉耐心地蹲在他旁边,手把手地指导他控制转盘速度和手上的力道,两人的头挨得很近,季景辉温和的讲解声清晰地传到门口。


    负责给陶工们送水的年轻亚兽人姑娘“松针”(以动作敏捷、心思单纯著称),恰好看到这一幕。季景辉专注指导的侧脸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俊朗,他指尖沾着泥点,却丝毫不影响那份由内而外的智慧光芒。松针的心怦怦直跳,脸颊微红。她早就对这位温和睿智、带来无数奇迹的“景辉老师”充满了少女的憧憬和崇拜。


    几天后,松针鼓足勇气,在季景辉去学堂的路上拦住了他。她手里捧着一个自己偷偷烧制的小陶罐,罐身歪歪扭扭,但表面被她精心打磨过,还用红黏土涂了几个笨拙的红点。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景……景辉老师!这个……送给你!谢谢你教我们那么多……” 说完,不由分说地将小陶罐塞进季景辉怀里,转身就像受惊的小鹿般跑掉了。


    季景辉有些愕然地捧着那个粗糙却充满心意的小陶罐,看着松针跑远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他只当是年轻族人表达感激的一种方式,并未多想,随手将陶罐放在了自己小暖房的窗台上。


    这一幕,却被恰好从议事棚出来、准备去巡视围墙的苍岳,清晰地看在了眼里。


    苍岳的脚步瞬间顿住,如同被钉在原地。他高大的身影隐在门廊的阴影中,金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那个被季景辉“珍重”接过(在他看来)、又被他“小心翼翼”放在窗台显眼位置(在他看来)的小陶罐。松针那含羞带怯的表情和季景辉无奈却温和的笑容,如同两根冰冷的尖刺,狠狠扎进苍岳的心底!


    一股陌生的、灼热的、带着酸涩和窒闷的情绪,如同失控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惯常的冷静堤坝!那是**嫉妒**!还有更深沉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所勾起的**恐慌**!


    景辉……是部落的智者,是带来光明的“神使”,他温和、美好、如同不属于这苦寒之地的暖阳。他迟早会离开吗?回到那个神秘而遥远的“华国”?这个念头如同潜伏在苍岳心底最深的恐惧,此刻被松针那青涩的示好无限放大!


    苍岳的拳头在身侧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咯咯的轻响。他下颌线绷得死紧,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冰冷锐利的目光扫过松针消失的方向,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警告和驱逐意味。但最终,他没有发作,只是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背影僵硬得如同覆盖了一层寒冰。


    从那天起,苍岳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而显著的变化。


    他依旧会在季景辉的小暖房外守夜,但不再是沉默而坚定地伫立,而是靠在稍远的墙边阴影里,仿佛刻意拉开距离。当季景辉结束工作走出暖房时,苍岳会立刻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沉默而疏离的背影,不再像往常那样自然地并肩同行或简单交谈几句。


    在议事会上,苍岳依旧果断决策,但目光却刻意避开季景辉的方向。当季景辉提出建议时,他不再像过去那样专注倾听并立刻回应,而是沉默片刻,才简短地表示同意或否定,语气也比平时更加冷硬,带着一种无形的隔阂。


    一起吃饭时(通常是在议事棚或季景辉的暖房),苍岳不再将自己碗里最大块的肉或最嫩的菜心默默拨给季景辉,只是沉默地快速吃完自己那份,然后起身离开,留下季景辉一个人面对突然冷清下来的饭桌。


    季景辉很快察觉到了这份异样。苍岳的沉默和疏离,如同无形的冰墙,将他隔绝在外。起初他以为是部落事务压力太大,或是熊族那边又有了什么不好的风声。他尝试着像往常一样关心:


    “苍岳,最近巡逻队有发现异常吗?”


    “……”


    “围墙加固的进度还好吧?”


    “嗯。”


    “你背上的伤,白草阿嬷说偶尔还会酸疼,要不要再敷点药?”


    “……不用。”


    简短的回应,甚至没有回应。那刻意回避的眼神,那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让季景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感到困惑,更感到一丝受伤。他们明明在洪水边缘生死相托,心意相通,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疏远?


    白草巫医也看出了端倪。一次季景辉来医疗所帮忙整理药草时,老人叹了口气,拉着季景辉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景辉啊,族长他……这几天心里不痛快呢。像头守着宝贝的狼,看到别的狼崽子靠近,就龇牙了。” 她睿智的目光扫过季景辉窗台上那个扎眼的小红点陶罐,“松针那丫头……心思单纯,没别的意思,可有些人啊,看在眼里,就钻了牛角尖喽。他怕……怕你终究不是这里的狼,怕这雪原留不住温暖的太阳。”


    季景辉如遭雷击!他猛地看向窗台上那个粗糙的小陶罐,再联想到苍岳骤变的态度始于松针送罐子那天……所有的困惑瞬间贯通!


    原来如此!苍岳这个闷葫芦,这个笨蛋!他是在……吃醋?!更深的,是在害怕自己会离开?!


    一股又好气又好笑,更夹杂着浓浓心疼的情绪涌上季景辉心头。这个强大如山的男人,这个能徒手撕裂凶兽的族长,内心竟然藏着如此患得患失的脆弱!


    季景辉再也坐不住了。他必须打破这层坚冰!他不能让苍岳沉浸在无谓的猜疑和恐慌中!


    傍晚,夕阳熔金。季景辉打听到苍岳独自去了部落上游的小溪边(他心烦时习惯去那里)。季景辉立刻追了过去。


    清澈的溪水潺潺流淌,倒映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苍岳果然坐在溪边一块巨大的青石上,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和紧绷。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静坐,而是拿着一把新打造的铁匕,泄愤似的用力削砍着脚边一根粗壮的树枝,木屑纷飞。


    季景辉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走过去,在距离苍岳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靠近。


    “苍岳。” 他轻声唤道。


    苍岳削砍的动作猛地一僵,却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指节泛白。


    溪水声在两人之间流淌,气氛凝滞。


    季景辉看着那个紧绷如岩石的背影,心中酸涩。他不再犹豫,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穿透了暮色:


    “那天,在洪水边,你抱着我的时候,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苍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


    季景辉向前一步,声音更加清晰,如同宣誓:


    “我说,‘苍岳,我在!’”


    他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苍岳僵硬的背影,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现在,我还是那句话,而且我要说得更明白——”


    “这里(他抬手,用力指向脚下的土地,指向部落的方向,最后,手指坚定地指向苍岳的背影),有我的家!”


    “苍岳,这里就是我的家!有我们一起建的暖房,一起挖的水渠,一起铺的路,一起守的部落,有白草阿嬷,有黑岩,有青叶姐,有石锤叔,有云朵照看的绒蹄兽,有学堂里读书的孩子……” 季景辉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深情与归属感,“更有你!”


    “松针送陶罐,只是感谢。在我心里,她和坚石、和其他年轻的族人一样,是需要教导和关心的弟弟妹妹。” 季景辉的语气转为无奈和坚定,“而你,苍岳……”


    他再次向前一步,几乎要触碰到苍岳的后背,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是我愿意在洪水里紧紧抓住的人,是我愿意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原因,是我……唯一想并肩看夕阳、一起种下那两棵树的人。”


    “所以,别胡思乱想,也别把自己关起来,好吗?”


    最后的话语,带着一丝恳求的温柔,轻轻落在苍岳的耳畔。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溪水潺潺,晚风轻拂。


    苍岳削砍的动作早已停止。他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溪边的鹅卵石上。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暮色中,他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金色瞳孔,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季景辉的身影,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之前的冰冷、疏离、猜疑、恐慌……如同被季景辉的话语狠狠击碎的坚冰,瞬间消融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以及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沉到极致的情感!


    他看到了季景辉眼中的真诚、坚定,还有那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心疼。那句“这里就是我的家”,那句“唯一想并肩看夕阳的人”,如同最温暖的阳光,彻底驱散了他心底所有的阴霾和不安。


    “景辉……” 苍岳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他猛地向前一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不再是疏离的回避,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力量,伸出双臂,将季景辉狠狠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比洪水边的拥抱更加用力,更加深入骨髓!苍岳的双臂如同最坚韧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季景辉,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将脸深深埋进季景辉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在敏感的皮肤上,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脆弱。


    “不走……” 他在季景辉耳边,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两个破碎而滚烫的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最深沉的祈求,“不走!”


    季景辉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力量的拥抱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但心中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安心。他抬起手臂,同样用力地回抱住苍岳宽阔而颤抖的脊背,仿佛要抚平他所有的恐惧和不安。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和无比的坚定,回应着那滚烫的祈求:


    “嗯,不走!永远都不走!这里是家,你在哪,家就在哪!”


    暮色四合,晚霞将溪水染成流动的熔金。溪边相拥的两人,身影在霞光中融为一体。苍岳的心结在季景辉直白而深情的告白中被彻底解开,那份患得患失的醋意和恐慌,化作了更加深沉浓烈的守护与依恋。小波折过去,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反而在坦诚与坚定中,靠得前所未有的近。未来的路还长,但此刻的相拥,便是最坚实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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