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一次‘联合’行动:抗洪
熊族带来的阴云尚未完全散去,部落防御工事的夯土声日夜不息,新的瞭望塔如警惕的哨兵般矗立。然而,来自苍穹的威胁,却以更狂暴的姿态骤然降临!
连续数日反常的闷热,如同巨大的蒸笼笼罩着山谷。厚重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山脊线上,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经验丰富的白草巫医忧心忡忡地仰望天空,嗅着风中不同寻常的水汽:“要下大雨了,很大很大的雨。”
季景辉的心也随之悬起。他深知,刚刚经历寒冬,土壤尚未完全解冻吸收能力差,加上部落新建的引水渠系统和蓄水池,一旦遭遇特大暴雨,极易引发山洪和泥石流!他立刻找到苍岳,结合地球的水文知识,强调了山洪的可怕和预防的必要性。
苍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整了部落的工作重心。巡逻队加强了后山和上游河道的监视,尤其是几处植被稀疏、土质松散的陡坡。围墙工地暂时放缓,所有人开始加固低洼处的房屋(尤其是新建的医疗所和粮仓),疏通所有排水沟渠,并在引水渠关键节点(如靠近农田的支流分岔处)准备了大量沙袋和备用石块。
然而,当暴雨真正倾泻而下时,其狂暴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仿佛天穹被撕裂了巨大的口子,不再是雨滴,而是天河倒灌!粗大的雨柱连接天地,砸在地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瞬间汇聚成浑浊的溪流。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头顶炸开,惨白的闪电如同巨蟒般撕裂昏暗的天幕,将山谷照得一片惨白,更映衬出雨幕的恐怖威势。
“呜——呜——呜——呜——!”
急促而尖锐的四声长号角!来自后山最高瞭望塔!这是最高级别的洪水警报!
“洪水!上游!很大!” 负责瞭望的战士连滚带爬冲进议事棚,浑身湿透,声音嘶哑,脸上写满了惊骇,“河道满了!山洪冲下来了!方向……方向是引水渠和新开垦的下游农田!”
议事棚里瞬间被一种窒息般的紧张笼罩。苍岳猛地站起,金色的瞳孔在闪电的映照下如同燃烧的熔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断光芒。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部落的主心骨!
“黑岩!” 他声音如同惊雷,压过窗外的暴雨,“带第一队!立刻去引水渠上游分水口!用所有沙袋、石块,加固主渠堤坝!必要时……炸开备用泄洪道(季景辉预案中设计的简易土石坝)!死守主渠!不能让洪水直接冲进居住区!” 他指向地图上一个关键点,那里是引水渠接入部落水网的上游枢纽。
“是!” 黑岩怒吼一声,抓起铁斧就冲入雨幕,几十名最强壮的战士紧随其后,如同扑向洪流的狼群。
“灰耳!” 苍岳的目光转向经验丰富的巡逻队长,“带第二队!疏散下游农田区附近所有族人!老弱妇孺,全部撤到高地暖房区!动作要快!”
“明白!” 灰耳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带人冲入暴雨中。
“青叶!石锤!” 苍岳看向亚兽人首领和陶器负责人,“带剩下的人!立刻转移粮仓和医疗所的重要物资!尤其是粮食、药品、景辉的笔记本和工具!搬到地势最高的暖房!快!”
“是!” 青叶和石锤立刻领命而去。
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清晰而果断。部落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在灭顶危机前高速运转起来,没有一丝混乱。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恐惧被职责和守护家园的决心所取代。
苍岳最后看向季景辉,眼神交汇,无需言语。季景辉用力点头:“我跟你去下游河道!我知道哪里最危险!”
两人抓起防雨的粗糙蓑衣(新纺织技术产物)和草帽,一头扎进狂暴的雨幕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冲击力让人几乎站立不稳。天地间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雨声、雷声,以及远处传来的、如同万马奔腾般越来越近的恐怖轰鸣——那是山洪的咆哮!
当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靠近下游农田的河道边时,眼前的景象让季景辉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温顺的溪流已经变成了一条狂暴的黄色巨龙!河水裹挟着泥沙、断木、石块,汹涌咆哮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浑浊的浪头狠狠拍击着河岸,溅起数米高的泥浪。新建的引水渠入水口闸门(简陋的木石结构)在洪水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接下游农田的支渠早已被冲得面目全非,浑浊的洪水正疯狂地倒灌进精心开垦的田地!
更要命的是,季景辉看到不远处一段相对薄弱的河堤,在洪水的反复冲刷下,已经开始出现明显的松动和垮塌迹象!一旦这里决口,洪水将直接扑向下游地势更低的一片新建暖房区,那里还没来得及完全疏散!
“那里!必须加固!不然下游全完了!” 季景辉指着那处险段,在暴雨中嘶声大喊。
“跟我来!” 苍岳没有丝毫犹豫,金色的瞳孔锁定了目标。他如同离弦之箭,顶着狂暴的雨幕冲向险段,同时发出震天的咆哮:“第三队!跟我堵缺口!沙袋!石块!快!”
原本在附近协助疏散和转移物资的战士和亚兽人们(多为青壮年),听到族长的召唤,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扛起就近能找到的沙袋、石块、甚至是大捆的柴草,毫不犹豫地冲向那摇摇欲坠的河堤!他们中有兽人战士,也有平日里负责纺织、制陶的亚兽人,此刻,所有人都只有一个身份——家园的守护者!
浑浊的洪水带着巨大的力量,疯狂撕扯着松动的堤岸。泥土大块大块地崩塌,被卷入咆哮的洪流中消失不见。缺口在迅速扩大!
“扔下去!快!” 苍岳站在最危险的边缘,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冲刷而下。他徒手抱起一块沉重的巨石,怒吼着砸向缺口处!巨石溅起巨大的水花,短暂地阻挡了一下水流,但瞬间就被冲开。其他人也拼命将沙袋、石块、柴捆投入缺口。
然而,洪水太急,投入的东西很快就被冲走,缺口仍在扩大!冰冷的河水夹杂着碎石,无情地冲击着堵堤的人们,好几个亚兽人被冲得东倒西歪,险象环生。
“不行!硬堵不住!” 季景辉焦急地观察着水势,大脑飞速运转。他想起地球的治水理念——疏导胜于围堵!“开侧沟!把水引开!减轻主堤压力!” 他指着堤坝内侧不远处一条废弃的天然浅沟,对着苍岳大喊。
苍岳瞬间领悟!他立刻分出一部分人手:“挖!把那条沟挖深!挖宽!快!” 他亲自跳下齐腰深的冰冷洪水里,用铁锹奋力挖掘!冰冷的河水如同针扎,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咬紧牙关,如同磐石般钉在那里!
战士们和亚兽人们也纷纷跳下或趴在泥泞的岸边,用铁锹、用木棍、甚至用手疯狂地挖掘!泥浆飞溅,雨水模糊了视线,但没有人退缩。他们知道,这是在和死神抢时间!
季景辉则留在相对安全的位置,紧张地指挥着:“这边再深一点!往那个方向挖!对!把水引过去!” 他扯下蓑衣,用尽全力挥舞着,指示方向。冰冷的雨水让他浑身发抖,嘴唇发紫,但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坚定。
终于,在所有人的拼死努力下,一条临时泄洪沟被强行挖通!一股汹涌的洪流被成功分流,冲向那片预留的洼地!主堤缺口处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快!趁现在!堵住主缺口!” 季景辉嘶声大喊。
苍岳和堵堤的战士们精神大振!他们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将更多的沙袋、石块、甚至砍伐来的小树投入缺口!缺口扩大的趋势终于被遏制住了!
然而,就在众人稍稍松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堵死缺口时,意外发生了!
季景辉为了更清楚地观察泄洪沟的水流情况,冒险向前踏了一步。脚下是湿滑的草根和泥泞,加上连日暴雨浸泡,土质早已松软如浆。他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朝着汹涌咆哮的洪水栽倒下去!
“景辉——!!” 苍岳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那一声嘶吼如同受伤的孤狼,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在季景辉即将被浑浊的洪水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撕裂雨幕!苍岳完全不顾自己身处洪水冲击的最前沿,更不顾肩背上那道尚未痊愈、此刻被冰冷洪水和剧烈动作撕扯得剧痛的伤口,他爆发出生命潜能,猛地扑出!强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般伸出,在季景辉被洪水卷走的最后一刹那,死死地抓住了他扬起的手臂!
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同时带倒,狠狠摔在泥泞的岸边!浑浊冰冷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们半个身子!
苍岳用尽全身力气,将季景辉死死地护在身下,用自己宽阔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洪水的冲击和裹挟的碎石撞击!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但抓住季景辉的手如同钢浇铁铸,纹丝不动!
“族长!”
“景辉老师!”
岸上的族人们发出惊骇的呼喊,纷纷扑过来救援。
季景辉被呛了好几口冰冷的泥水,剧烈的咳嗽着,冰冷的恐惧和后怕让他浑身发抖。他感觉到苍岳紧紧箍住他的手臂在剧烈地颤抖,能听到他压抑在喉咙里的痛苦喘息,更能感受到他胸膛里如同擂鼓般疯狂的心跳,以及……透过湿透的冰冷衣物传递过来的、那份几乎要将他揉碎的、不顾一切的恐惧和保护欲!
几双手奋力地将他们从冰冷的洪流边缘拖拽上岸。两人浑身泥泞,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在暴雨中剧烈地喘息着。
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和冰冷的雨水让季景辉控制不住地发抖。苍岳的情况更糟,他肩背的伤口在刚才剧烈的扑救和撞击下再次撕裂,鲜血混合着泥水,染红了他后背的麻衣,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双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季景辉,里面翻涌着惊魂未定、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慌和后怕,那眼神仿佛要将季景辉的每一寸都刻进灵魂深处。
“苍……” 季景辉刚想开口,声音却哽在喉咙里。
苍岳却猛地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一把将浑身湿透、颤抖不已的季景辉狠狠拽进了自己怀里!冰冷的泥水和雨水在他们紧贴的身体间流淌,但两人都感觉不到冷。
苍岳的双臂如同最坚固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季景辉,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勒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身体也在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差一点,他就永远失去了他!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们紧贴的脸颊,流进他们的嘴里,带着泥土的腥涩。在震耳欲聋的暴雨声和远处族人们加固堤坝的呼喊声中,苍岳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季景辉湿漉漉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在冰冷的皮肤上,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脆弱。他喉结剧烈滚动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两个破碎而沙哑的字,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占有:
“景辉。”
季景辉被这从未有过的、近乎绝望的拥抱和那声饱含千言万语的呼唤彻底击中心脏。所有的恐惧、寒冷、后怕,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汹涌的暖流。他不再颤抖,抬起同样冰冷的手臂,用力地、紧紧地回抱住了苍岳宽阔而伤痕累累的后背,仿佛要抚平他的颤抖和伤痛。他的声音带着水汽,却异常清晰、坚定地回应着,穿透了狂暴的雨幕:
“苍岳,我在!”
暴雨依旧倾盆,洪水依旧在远处咆哮。但在这一方泥泞的河岸上,在无数族人担忧和震撼的目光中,两人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融入生命。冰冷的雨水无法浇灭他们紧贴身体传递的滚烫温度,也无法冲散那在生死边缘确认的、早已深入骨髓的情意。这一刻,语言是苍白的,唯有彼此的心跳和紧拥的力度,诉说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