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莫凌写作业的“沙沙”声中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便是几个小时。
收起已经完成的作业，莫凌按照习惯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咦?”
没有想象中的湿润的汗水，摸到额头一片干燥的莫凌，一向平淡如死水的眼里浮现讶异之色，似有所感的望向桌面一角——那里放着一台绿色小风扇。
莫凌现在住的这个房间，是他的父母在世时用来堆放杂物的杂物间，逼仄狭小，让人感觉又沉闷又压抑。
墙上虽然装有一扇窗户，但是即使完全打开，也不会让屋内空气变得很流通，只能是比不开窗的情况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房间内没有安装空调，夏天的时候闷热是常态，而此时正值最热的七月份，酷暑时期，屋内一天到晚热气腾腾，犹如桑拿蒸房。
从莫凌的流汗情况就能看出来。
莫凌平时静静地写个作业就已经弄得满头大汗，更何况是在屋内锻炼身体的时候，汗水就跟雨水一样滴滴答答砸落在地板上，浸出一片片深色水渍。要是在地板上挖个坑，必然会形成由汗液汇聚而成的“汗池”。
每当这个时候，他只能拿抹布一点点的擦干，从而使地面恢复原样。
为了改善这种情况，他网购了一台桌面小风扇，现在桌上这台就是他经过对比筛选出来性价比最高的成果。
自从拥有这台小风扇之后，至少他写作业的时候情况好了很多，至于其他更大方面的改善，他对一台迷你小风扇没抱有过这么大的指望。
不是他不想买大风扇，而是杂物间空间狭小。
一张两米左右长的床，一个简单的八格收纳柜，一套带书架和抽屉的简易书桌，书桌上放着一台小风扇和一台台灯，墙上挂着一个方形时钟，这就是这个房间的全部摆设以及配件。
他的床和书桌紧紧挨着，即使这样，仍旧占了将近百分之八十的空间，剩下的空间还得减去他放置衣物和其他用品的八格收纳柜，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再让他去安放一台大风扇。
即使能挤一挤勉强能放下，但他想一想还是放弃这么去做。
过于拥挤。
只要写作业的时候状态好一点，他就已经觉得满足。要不然每次为了避免汗水滴落下来打湿纸张，将他的字迹模糊掉，他时不时就得擦一次汗。否则，他的作业全都白做。
有点麻烦。
“呼呼”的风声在安静的房间中有节奏的不间断的响着，似在提醒他这其中的功不可没。
“看来是电充满了。”
因为他前面摁过开关，他以为是电充满之后风扇就自动运行起来，没多想。
他伸手就要去拔掉充电线，却发现充电线插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开充电状态。
他什么时候拔掉的充电线?
此时，莫凌眼神落在插头尖尖还挂在充电插口里的充电线上，表情凝重，一脸沉思。
曾小凡:……哦豁
系统:……哦豁
之前他和系统充电都是因为趁莫凌不在的时候他两把电玩完了，为了不让莫凌发现异样才充的，每次都是充满电就让系统用电流把插头挤出来，这次也是，习惯成自然，一时间忽略了莫凌在的情况。
【你说他会不会怀疑房间里有鬼?桀桀桀桀。】
系统的电子音夹杂着奇怪的笑声，让曾小凡觉得有点惊悚，要是他还是个人，高低浑身得冒出点鸡皮疙瘩。
【你好好说话做个正经统不行吗？整这死出，会吓死扇的知道吗？】
【你一个电风扇能不能胆子大点，都不当人了胆子还这么小，懦夫！】
【无语，你发出这么奇怪的笑声你还有理了？】
【怎么?不服?来打统啊，统就在这里，等你大锤特锤。】
曾小凡:……他忍。
“我写作业竟然专心到这个程度吗？连自己什么时候把充电线拔掉都搞忘了，真是的。”莫凌低声说道，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淡，远没有刚才那声疑惑那般给人感觉真实。
【系统，他好像没有怀疑，他甚至自己都已经找好说辞。】
【呵呵^_^】
【系统，你这是什么意思?】
【用你们人类世界的话来说，这叫礼尚往来。】
【你在你们系统界一定学习很好吧？】
【一般一般，也就简简单单的拿个第二的程度。】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拿不了第一吗？】
【为什么?】
【因为你贱级还不够高，人至贱则无敌，统至贱则第一，这下懂了吗？】
系统:……
果然是之前的统生太过完美了，上天要派这么一个玩意儿来破坏它完美的统生。
系统不说话，只默默的掏出上次未吸溜完的半根香烟，继续吞云吐雾。
没有系统跟他拌嘴，房间安静的氛围迅速蔓延开来。
曾小凡忍不住视线乱扫，这一扫便看到仍旧站在桌子面前的莫凌，他突然心中一凛。
【系统，你有没有发现，莫凌好像一直维持这个姿势……】
曾小凡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莫凌从发现充电线被拔时就是这个姿势，时间都过去快将近半个小时，他仍旧是这个姿势，一点变化都没有。
【哦，发现了，那又如何?】系统语气平淡，仿佛根本不当回事。
【你不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可怕吗？】曾小凡莫名觉得有点渗人。
试问一个大活人，从头到尾一直维持一个姿势在你面前杵着，连表情都没变过，谁敢说这不渗人啊？反正曾小凡不敢。
【可怕不是正常的吗？你指望长期处于这种压抑环境的人，心理能有多正常?简直可笑。】
这话曾小凡确实没法反驳，因为系统说得是事实。
【但是前面两天我看他表现就挺正常的，除了有些过分的沉默寡言，性格安静?】曾小凡对自己的说辞有点不太自信。
【拜托，过分沉默寡言就已经是很不正常的心理状态的外在表现好吧，安静跟心里有病完全是两码事。】
【他的生存环境已经注定了他的性格会有缺陷，带点脑子想想都知道他不正常。】
【你是怀着什么心情说出他性格安静这种想法的?咋滴，你是没出过社会的清澈愚蠢纯情大学生吗？想法这么天真?】
系统懒得喷，真的。
这届的新宿主是真的有点难带，属实是在为难统。
【错了错了，别骂了，已经在反省了。】
牛马能屈能伸，这确实是他思想过于单纯狭隘，他曾小凡愿意道歉。
“啧，还以为有什么胆大的东西，原来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冰冷得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在曾小凡的头顶响起，让他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恶意。
莫凌的面上神情跟他的声音一样冷，眼中像是被墨色晕染，暗得浓稠。
【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他发现我们了。】
曾小凡缓了缓情绪，语气惊疑不定。他要是个活人，高低会被吓得心脏骤停。
【你不是很淡定吗？怎么你的烟在抖?】
脑海中原本缓缓平滑上升的烟雾此时上下不定的起伏变化，将系统的情绪变化体现出来。
曾小凡忍不住吐槽。
虽然系统每次吞云吐雾时，因为系统没有实体，他的脑海里都只有一根烟在冒烟，一开始觉得有点诡异，几次下来习惯之后，就能接受系统的这个特色行为。
他还以为系统真的很淡定呢，原来也跟他一样不禁吓。
【废话，就这声音，跟个男鬼似的，就准吓到你这个小破扇，不准我这高贵统受惊吗？】
【不是，你怎么还带用形容词进行拉踩的，都是受惊的东西，分什么高低贵贱??】
以前当人的时候，不管被骂是不是个东西都不是好词，而他现在，就真是个东西。
【呵呵^_^】
被莫凌有些吓到，曾小凡表示他现在不是很想讲话，他想静静。
确认没有任何异常，莫凌才收拾东西去洗漱。
【感觉现在的莫凌跟你给的世界线中的莫凌描述不太一样啊？】
亲眼看着莫凌拿着洗漱用品关上房门，曾小凡才开口说道。
他不知道的是，莫凌在门口停留了几分钟才离开。
系统发现了，但觉得没有告诉曾小凡的必要。
【有啥不一样?不就是更病娇了点吗？文字都是冰冷的，哪能跟面对面亲身接触相提并论。你们人类世界不是还有网恋翻车这个说法吗？这说的不就是一个道理。】
【对对对，你说得对。不过，按照他刚刚展示的这个性格，也不可能乖乖被张艳算计啊？】
【这倒也是。】
【总不能是他故意的吧?】系统不太确定地说道。
【系统你的意思是说，他明知是局，还故意往里跳，就为了顺便把自己关进去?】
【也不是没有可能，心理不正常的人，与常人想法不一样，做的事本来就可能与常人背道而驰。】
【他这么做图的是什么?假设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在被张艳栽赃陷害时就捅了张艳和张宇航呢？这不是进去得更彻底吗？】
【啊这，那我咋知道。世界线本来就是像一个大纲一样的东西，其中的细节都是要你慢慢摸索完善的。】
【所以，咱们还得去探索一下莫凌到底是不是自愿被栽赃陷害的是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我不感兴趣，我只是一台孤独无助没有行动能力的迷你小风扇，我对这个感兴趣干什么。】
【但是如果你将莫凌的世界线完善的话，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奖励。】
【奖励?】说到奖励，曾小凡就来了兴致，牛马打工人的属性立马体现。
【对啊，如果你能改变莫凌的人生轨迹，我的任务监测机制会根据改变情况有一定几率触发奖励。】
【为什么都是可能和有一定几率?】
【当然是因为这不是系统主动发布的任务，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去做，属于自愿触发。】
像极了老板问他愿不愿意加班时，公司规定说是不强制加班，加班全靠自愿，然而实际上，所有人都恨不得卷死对方，酷酷就是往死里加班，比的就是看谁下班最晚。
不过系统这个，比公司好一点，至少还有概率获得奖励，公司那个就是真的纯免费劳动力，一年到头下来连一百块钱的辛苦费都没有。
【再说了，我只是带你来体验一下不当人的感觉，其他的真的全凭自愿。】
【那你以前是任务系统吗？】系统既然提到任务，曾小凡不免好奇问道。
【是啊，我是第五代任务系统，不过，现在是我的休假期，你可别想让我给你发布任务，本系统不接受强制上班。】
系统都不是人，竟然还有休假期?基本上全年无休的牛马打工人曾小凡狠狠扎心了。
【瞧你，我像是这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人吗?我也就是觉得你作为系统待遇比我好上一丢丢而已。】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请你注意，你现在不是人，是物品，是风扇。】系统生怕曾小凡不记得他现在的身份，着重强调。
【得，那我是那种己所不欲，勿施于统的扇吗？】
【呵呵^_^】
【你什么意思?】
【咱两什么成分，懂得都懂。】
【你……】
“吱呀……”随着开门的声音响起，曾小凡反驳的话落到嘴边便消了音。
是莫凌洗漱回来了。
在房间小台灯的光晕中，只见莫凌缓缓脱掉上衣，露出瘦得脱相的躯体，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根根分明的肋骨，仿佛轻轻一按就能折断。肩胛骨高高耸起，宛如两座突兀的小山丘，在光晕下印出厚重的阴影，显得格外显眼。
许是平时锻炼的缘故，明明是这么瘦骨嶙峋的躯体，在他撑起手臂的时候，却莫名还是显现出一股力量感。
【哇，他身上好多伤痕。】
借助灯光，注意到莫凌上身一条又一条深浅不一的痕迹的曾小凡，本以为是突出的骨头的纹路，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很多交错的伤痕，忍不住惊呼。
伤痕的深浅不一意味着新伤和旧伤。
旧伤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的疤痕，蜿蜒曲折地爬满了面对着曾小凡的那张后背，像是一条条丑恶的蜈蚣。
新伤则颜色还较深，伤口狰狞，隐隐带有血迹，混合着身上未干的水珠融合而成剔透的血珠，在灯光下折射出有些妖冶的色彩。
【啧啧啧，看着就好痛。】系统语气算不上幸灾乐祸，但听着也不像是说好话的样子。
不过，作为从小到大没怎么经历过毒打的曾小凡来说，他看着是真的感觉很痛。他要是有这种伤口，哪怕只有一两条，他都要痛哭流涕很久，哪能像莫凌一样做到面不改色。
莫凌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疼痛，他面无表情地将脱下来的衣服随意扔在一旁，然后拿起毛巾擦拭着身上未干的水珠。
等身上擦得差不多，莫凌走过去调整了一下小风扇的朝向，对准床头的位置，便顺手往身上盖上一件衬衫，躺下直接闭眼，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已经熟睡。
只有曾小凡和系统知道，他此时还并未睡着，之后也不会睡着，一直持续到天亮。
桌子上的台灯仍旧亮着。一时间，房间内只有风扇在呼呼作响。
【是不是心理有问题的人都喜欢不关灯睡觉?】
来这里三天，曾小凡就没见过莫凌关掉台灯睡觉。
【也不是这么说，这种症状得分人，不过一般有这种习惯的人都比较缺乏安全感。】
【他这些伤都怎么来的?我看世界线中也没有提到过这个。】
【你考试的时候肯定因为审题只审一半而错失过不少分数吧。】
【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偷偷窥探我的记忆?】
他高考的时候还真因为审题只审一半丢了不少的分数。
他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对题的时候他都能想到的问题，但是坐在考场上的时候他偏偏怎么就是想不到另一半题意，导致他估分相差太多，与他的理想大学失之交臂。
【呵呵^_^，这还用偷看你的记忆吗？这不明摆着吗？】
【?】
【张艳是干什么吃的，你个笨扇。】
曾小凡:……他忍。
经过系统这么提醒，他倒是想起来系统给他传输的记忆中看到的一些莫凌被张艳摁着打的画面，画面中看到的张艳手中扬起的细藤条，倒是与莫凌身上的一些比较细长的伤口痕迹能够对应得上。
但是，他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些新伤的伤口较为整齐、笔直，边缘锐利，这明显与他以前看过的一个刀伤口子十分相似。
张艳就算再怎么恶毒，应该也不至于把刀用在一个十多岁少年身上吧，那这未免太过于癫狂了点。
【越想越觉得这人身上好多谜团啊……】
【有谜团很正常，没有谜团那就是完整的世界线了。】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提供完整的世界线?】
【还是那个词，蝴蝶效应。一件事情的改变往往有可能引起整个世界线的变化，世界线只是给你一个参考，过于依赖世界线是没有用滴。】
好一个世界线仅供参考，这与泡面的图案仅供参考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