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笈看着小白狗在他脚边跑远，他回头站在瓦煲饭的庖厨跟前，随即要了份饭。
庖厨：“多稀奇啊，元婴也吃饭。”
“元婴辟谷是把你漏了吗？”
宗门天骄沈云笈又挨了顿骂。
沈云笈：？
沈云笈淡定地端着饭找了个空位，又开始挑葱花。
与上一个时间点不同，沈云笈找了张油纸，将饭打包。
“咳咳咳！”顾知秋猛地剧烈喘息咳嗽。
他又回到课室了。
他回想起濒死前，海水中如神明梦游般漂浮的羽状触须一反先时慵懒的状态，宛如炸毛宣战的猫咪。
触须极力伸张，呈现网状，威慑顾知秋。
顾知秋毫不怀疑，下次再见那触须会给自己一个痛快。
他不能让沈云笈再次坍缩，不然他不确定还能不能再回溯时间。
顾知秋没有多耽搁，立时前往膳房。
顾知秋远远便见沈云笈在膳房外等他。
顾知秋迫不及待凑上去：“沈师兄，你说我修正了时间是什么意思？”
沈云笈：“？”
顾知秋：“你……你坍缩了，你有印象么？”
沈云笈摇头：“知秋，我不太记得你说的。”
顾知秋一阵无力感，跌坐在地。
沈云笈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示意顾知秋吃饭。
顾知秋哭丧着脸：“我不想吃。”
沈云笈蹲下身与顾知秋平视：“因为我不记得了？”
顾知秋：“……”
沈云笈：“那我说，我有点既视感，你还想吃饭么？”
顾知秋眼睛一亮，接过沈云笈手中的油纸包。
他还不忘吐槽沈云笈：“沈师兄就惦记着饭。”
沈云笈轻笑：“攫取生存资源是生物的本能。”
顾知秋摊开油纸包，尝了一口，温热刚好入口。
他将大致经过跟沈云笈说了一遍，隐匿了他在梦中回溯时间以及大师姐表白。
沈云笈：“所以，上周目的我跟你说，你修正了时间？”
顾知秋私心地隐藏了沈云笈表露身份的对话。
这种事情果然不该跟他这个宿敌说吧。
还是让沈云笈留着告诉大师姐。
沈云笈：“知秋，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噗……”顾知秋差点喷饭。
分字不差。
顾知秋：沈师兄，这种地方就不必这么一致了吧！
“我来到这里，是带着目的任务。”
“而当任务的完成概率无限趋近于零时，我便会抽离这个时间线。”
“也就是你看到的坍缩。”
时间线。
沈云笈用的是时间线而不是世界。
顾知秋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饭，脑袋却在高速运转。
也就是说，存在多个平行时空。
而他回溯时间把沈云笈拉了回来。
沈云笈虽然没有回溯的记忆，但感知到了时间的波动，这就是沈云笈的既视感？
顾知秋：“我可以理解为，线性前进的时间，因为概率波动停滞。
而时间让我回到过去，让我阻止世界末日，也就是尝试修复，使时间继续往前，这就是你说的修正时间？”
沈云笈将手按在顾知秋脑袋上：“知秋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聪明。”
顾知秋：爱听，多夸。
那么——
“沈师兄，任务是什么？”
“什么影响了完成的概率？”
“要如何避免你的再次坍缩？”
顾知秋有点兴奋，主角和宿敌联手这种剧情，光是想想就要颅内**了。
而主角一般为了展示合作的诚意，都会拿出宿敌想要的东西送给宿敌吧？
比方说，他想要很久的碎玉果？
回应顾知秋的是良久的沉默。
顾知秋不由抬头仔细打量沈云笈。
沈云笈淡色的眼瞳落在远处，顾知秋顺着他的视线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竹林。
他的视线回落到顾知秋手中吃完的油纸包：“知秋，你不是要接你爹娘么？现在去吧。”
顾知秋：“可你还没……”
沈云笈直起身，伸手将顾知秋从地上拽起。
顾知秋不肯走：“沈师兄~”
做科研的人是那么好打发的么？
沈云笈有些无奈：“我不能说。”
“但是，你应该能感知到。”
感知。
顾知秋捕获关键词。
难道他和沈云笈之间的联系，不止被其他人观测？
沈云笈看着顾知秋离去的背影，有句话他一直没说出口。
顾知秋固然在修复时间，但回溯时间需要超光速，根据质能方程，超光速所需的能量趋近于无穷。
所以，回溯的代价是什么？
沈云笈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款步而来的柳云璃身上。
沈云笈蓝白配色在人群中尤为显眼。
他长身玉立，就站在人群那头。
在柳云璃看来，沈云笈更像是特意在等她，而非与她偶遇。
正如柳云璃所想，沈云笈故意支开顾知秋，就是为了单独与她见面。
沈云笈：“柳师姐，谈谈？”
柳云璃穿过人群，站在他跟前。
她不像其他人般惧怕他：“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沈云笈瞥了她一眼，转身一步步踏入竹林。
时间在他脚步边寸寸禁止，扩散，形成一个无人的结界。
柳云璃等他走远，站定，回身看她。
她也是剑修，剑修有剑修的谈话方式。
她顺着沈云笈的脚步，从缓步到疾驰，再一瞬腾空而起。
她还未靠近，遮天蔽日的鸦黑排山倒海而来。
她定睛，是数不清的剑刃。
柳云璃早有所备，回身，脚尖点着竹子。
她释放周身威压，把她身后的竹子压成弓状。
待得剑刃逼近，成片的竹子若张满的弓弦，瞬间弹回剑刃。
剑刃触地粉碎成沙，哪还有沈云笈的影子。
柳云璃愣了片刻，猛地回身，从丹田拔剑——
“铛——”
清脆地碰撞声回荡。
沈云笈持剑与她抗衡。
沈云笈：“柳师姐，我们说好的，谁也不给知秋负担。”
柳云璃：“你怎么知道我想干什么？”
沈云笈摇头：“不重要。”
柳云璃瞪他：“沈云笈，你先不守信用的，要我说你早课做了什么吗？”
“你猜知秋知道了，会如何？”
沈云笈面色从容不变，持剑手一顿。
柳云璃神色微暗。
箭矢破空。
沈云笈闪身不及，鬓边发丝齐齐断落。
他思绪一闪，伸手，擒住差点溜走的箭矢。
破空箭矢化为爬虫在他指尖扭动。
沈云笈蹙眉看向柳云璃。
他看出了柳云璃的异状。
柳云璃一击不成，继续出言刺激他。
“我根本无须与你约定，你哪有什么胜算。”
“谁都晓得知秋不会选男子成为道侣。”
”知秋不喜欢男子啊。”
沈云笈露出更多破绽。
柳云璃只觉硕大的馅饼砸在她身上。
往日里近乎无敌的沈云笈今日破绽百出。
越是强大没有破绽的人，一旦被戳中软肋，便越是脆弱。
沈云笈疲于左右应付。
柳云璃操纵箭矢，破空而来。
前有柳云璃凌厉的本命剑，后有致命箭矢。
“心悦知秋的男修那么多，什么下场，你不知道？”
“你猜，你会是那个例外么？”
柳云璃觉得自己已经掌握沈云笈的软肋。
箭矢刺穿沈云笈腹部，眼球大小的血洞，贯穿前后。
时间流动，竹林飒飒，苍翠竹叶纷纷扬扬。
“沈……沈师弟？”
柳云璃惊诧地看着沈云笈洞开的腹部，似乎不在她的预想之内。
沈云笈却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抓住了。”
沈云笈对人体的掌控已娴熟许多，即便再面临□□损伤时，也不会应激，长出多余人体的手、脚、头，更不会长出不属于人体的器官。
他故意以血肉之躯为代价价抓住柳云璃的污染源，他不觉得这个策略不明智。
他本可以使用隔空取物的能力，从遥远的时空中取来杀器，无伤解决这个污染源。
是的，沈云笈的隔空取物的“空”，是时空的“空”，是可以横跨时间、空间、维度的“空”。不是空间的“空”。
但他权衡，就为了解决这么一个个小小的污染源，动用他CD极长的珍贵能力，太不划算。
隔空取物还是留着拯救世界吧。
柳云璃惊恐地看着他手中攥着的一节蠕动触须。
扭曲的污黑的粘腻的丑陋的恶臭的恶心的——
“呕……”
柳云璃没忍住，背过身吐得昏天暗地。
沈云笈看着手中漆黑一团，心头豁然。
他从不畏惧困难的出现，却怕困难最终无解。索性又被他找到答案。
沈云笈：“回溯的代价是什么？”
他自问自答：“是熵增。从有序到无序，即秩序的崩坏。”
顾知秋原本已离开膳房的区域，在察觉沈云笈被柳云璃发现后顿住。
他把这种与沈云笈的联系形容成量子纠缠。
但不够准确。
纠缠的粒子除了无视距离的瞬时性外，还表现出强相关性。
也就是在一些物理性质上，会表现出完美相关性。
如果他的比方成立，他就不止能知道沈云笈被谁观测。
他还应当知道，沈云笈当下的其他状态。
顾知秋一旦有了猜想，就要立马验证。
他尝试通过感知沈云笈被观测的信息顺藤摸瓜。
他曾形容这种感知是沈云笈用电话拨通他的大脑告知他，此时的他真有种顺着电话线过去找沈云笈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被挤在狭小的通道里，周围都是挤来挤去的人，拥挤逼仄，令人窒息。耳边一直嗡鸣不止，像是无数人在他耳边高速交谈。
不过一瞬，他通过了那段拥挤的路线。吵闹的嗡鸣瞬间归于寂静，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眼前豁然开朗，他进入了一个广袤无垠的空间。
他漂浮着，四周一片空寂，什么物质都没有。他仿佛进入了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真空之中。
顾知秋试图探索，却被什么牢牢束缚。
他这才“看见”一条丝状曲线系在他身上。
说是看见并不准确，顾知秋觉得自己可能是意识体或者是个粒子。
没有感官□□这种宏观的物质。
他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时而感觉自己是个渺小的点禁止不动，时而感觉自己扭曲着往外扩散。
他一动，便被曲线牵引着向前。
他瞬时出现在曲线那头。但奇妙的是，他在那头一点点往后退，退到他原先的位置消散，再瞬时出现在那头。
就好像将他的行为倒放，他不是在前进而是在后退。
顾知秋想起了闵可夫斯基的时空矢量长度公式在时空平面坐标的双曲线。
在超光速下，事件发生对应的时间坐标会出现先看到事件的结果，再看到事件的起因这种情况。
但根据现有公式理论，想达到超光速，需要无穷大的能量。
这已经违背相对论，物理学不存在了。
作为物理生的顾知秋表示很淡定，他穿书都存在，超光速算什么？
顾知秋感觉自己再次进入了狭窄的缝隙，拥堵不堪，嘈杂纷乱。
混沌压迫得他快要窒息，有什么扯着他牵引着他。
闷热窒息，他似乎被拉扯着绷直，无法动弹。
压抑之中，他模糊间听到了沈云笈的声音。
“……代价是什么？”
“是熵增。从有序到无序，即秩序的崩坏。”
他还想听得更仔细一些，一股无法抗拒的力瞬间将他扯住。
顾知秋猛地睁开双眼。
恶心，沉重，无法呼吸。
胸口仿佛压着巨石，心脏紧缩。
“呕……”顾知秋扶着树干，吐得昏天黑地，连酸水都呕出来。
路过的同修惊疑不定。
“没听说能让男子怀孕啊……”
“那不是顾知秋嘛？剑修那边的沈云笈干的吗？”
“所以早课是官宣吗？孩子都有了？”
顾知秋听见了，觉得这书的剧情不太对劲。
他在起点看了这么多年书，还未看过宿敌和主角有过这样的剧情。
查重率百分之零。
他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辩解，槽点太多了。
还有早课官宣是什么意思！他今天上早课时错过了什么吗？
“我不是……呕……”
顾知秋急着打听，晃晃悠悠地扑了过去。
幸而同门手疾眼快接住了他，才保住了他那张“伟大”的脸。
“天啊，顾师兄小心。沈云笈怎么没陪着你？”
“刚刚还在膳房看到沈云笈和柳师姐……难道他不想负责？”
顾知秋睁着沾满生理泪水的眼睛茫然：“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几名同门见状满脸悲愤，一旁的几个剑修面面相觑。
“这就是你们剑修的做派？”
“顾师兄别怕，他沈云笈再厉害，也不能礼义廉耻都不要。你和肚子里的宝宝，我们帮你讨回公道！”
顾知秋急得差点又吐：“姑且不论我是男子无法受孕，我和沈师兄是清白的！
“顾知秋你什么意思！”
“你是觉得云笈师兄配不上你？”
顾知秋都不知谣言从何起：“师弟师妹们少安毋躁，沈师兄固然优秀。
但一来我与他皆为男子。
二来沈师兄与我向来不和，我与他乃是宿敌。
三来，比起我，大师姐才更适合沈师兄啊！”
“顾！知！秋！你在胡说什么啊！”柳云璃的声音从顾知秋背后传来。
与此同时，顾知秋感应到了沈云笈的存在。
他缓缓转过身，柳云璃搀扶着腹部染血的沈云笈。
沈云笈腹部洞开，顾知秋甚至能通过洞开的腹部看到沈云笈背后的阶梯。
他那身蓝白配色的衣裳浸满了血。克莱因蓝在鲜血的浸润下呈现深色的暗紫。
沈云笈白皙的面容苍白如纸，却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听了顾知秋无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