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为我母亲不值！摊上那样的夫家，自己的母亲还不信任自己，自己死了十六年，娘家竟无一人看望，自己被冤枉了十六年，竟无一人替自己申冤！”
一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李老夫人，此刻就像一位普通老人一般。
为早亡的女儿失声痛哭。
都怪她，固守己见。
都怪她，为了所谓的面子，白白让女儿蒙受不平之冤近乎二十年！
“够了！你以为你是谁？我们李家庙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沈小姐自己离开吧。”
李执直接对沈晚眠下了逐客令。
他从一开始便对她不喜。
先是引诱言初与她订婚，结果又在大庭广众下称只是误会。
如此轻佻随意，全然不顾他们李家的脸面。
如今还公然顶撞长辈。
他想不通，小妹从小乖巧懂事，怎么就生出她这样恬不知耻的女娘。
比沈晚眠的回应先到的是，李老夫人的拐杖。
李执痛苦的捂住脑袋。
母亲这次怎么下手这样狠……
“给我滚出去，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李老夫人上一刻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听到逆子这般对昭昭讲话。
还要将她赶出府。
她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李执委屈道：“娘……我……”
“滚出去听不见吗？！”
李执满腔委屈，却只能通通咽下。
他不敢违逆母亲的话，只得不情不愿的离开。
偌大的正厅，只剩沈晚眠和李老夫人两人。
沈晚眠满脸倔强，站的笔直。
李老夫人虽坐在上首，却神情哀伤身形佝偻。
“外祖母，我此番前是想问您，沈家究竟跟您说了什么？让您这么些年，对母亲的死不闻不问。”
沈晚眠本不想以质问的姿态询问。
情绪被推到这里，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说出的话也有些尖锐。
“沈家说，园园与外男私通，丢尽了沈家的颜面。”
“那狂徒死后，园园整日郁郁寡欢，食不下咽，致使孕中伤了身子，大夫劝过她这个孩子不能要，是她自己想去下面陪情郎，才不顾劝阻生下你……”
“荒谬！沈家竟这般诋毁我母亲！”
沈晚眠一张脸气的通红，身体也因愤怒微微颤抖。
京城何时传出过她母亲私会外男的传闻？
如果真有此事，恐怕苏倩儿早就羞辱过她八百遍。
这分明是沈知舟为了掩盖真相胡扯出来的屁话！
“所以您就信了？”
李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神情也恢复了理智：“沈家说了，只要李家不再追究此事，沈家会尽力将外面的传言压下，为了两家的名声，不信，也得信。”
听到这句话，沈晚眠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震惊的向后退了一步。
所以李老夫人不是没有怀疑过，而是为了两家的脸面故意压下此事！
她也怀疑母亲的死另有蹊跷，为了利益，她只能说服自己，相信沈家的话。
日子久了，怀疑也就淡了。
如果不是她今日查出证据，恐怕李老夫人，还会像以前一般，坚定认为，一切都是母亲的错。
“所以你就牺牲了我母亲？牺牲了你自己的孩子？”
昨日蒋奋和李茵茵的事，让她错以为，李家是个很好的归宿，是一个很温暖的家。
可李老夫人的一番话让她幡然醒悟。
所谓的温暖，不过是没触及到利益。
李老夫人，也不是表面上那般和蔼的长辈。
她是的骨子里，就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商人。
商人重利轻别离，这话自古以来都未曾变过……
“外祖母，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沈晚眠一刻都不想多留。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说出更难听的话。
不等李老夫人回话，沈晚眠扭头就走。
李老夫人将手伸出，又将手放下，挽留的话最终没说出口。
沈晚眠来时一肚子气，走时一肚子火。
事到如今，她还有必要继续在李家住下去吗？
不趁早收拾东西回京城。
沈晚眠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回去。
她气势汹汹地往静月轩赶。
却被李茵茵拦住了脚步。
“到我那里坐会儿吧，我有话想跟你讲。”
……
沈晚眠轻抿一口丫鬟递上的茶。
脑子里却在盘算回京的事。
李茵茵坐在她对面，也不说话，只一味盯着她看。
沈晚眠被她盯的有些发毛。
“姨母找我来，可是有事？”
李茵茵突然笑了。
“先前我觉得，你压根不像园园的孩子，她那么谦和，温柔，少言少语，怎么能生出你这样巧言令色，性格叛逆乖张，满身都是反骨的孩子？”
“不过今日，我突然发现，你和她真是像。”
沈晚眠有些诧异，她没想到李茵茵会对她说这些。
她以为李茵茵是想感谢她救了李悦茹。
“姨母觉得哪里像？”
李茵茵嗤笑一声。
“你嘴上喊着“姨母”，“外祖母”，“舅舅”，其实心里压根就不认我们，对吧？”
沈晚眠抿了抿嘴，她说的没错。
自己就是不认她们。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没有原谅过她们。
“你对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哪一句是出自真心的呢？或者说，你平时说的话做的事，有多少是出自本心的呢？”
李茵茵将胳膊抬到桌面上，用手抵着下巴。
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
沈晚眠莞尔一笑：“姨母这是何意？”
把她叫过来，是为了找她茬的吗？
李茵茵叹息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你啊，和我那个小妹一模一样，又胆小又多思。”
胆小？她说的话，做的事，有哪一件能和胆小挂上钩？
“记得园园小的时候，总是不敢将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母亲带我们兄妹去街上玩，我和兄长想要什么都会和母亲撒娇，就算母亲拒绝了，我们也会想方设法的缠着母亲给我们买。”
“但园园不一样，她总是怯怯的站在一旁，看着我们撒泼，从来不会主动跟母亲提，自己想要什么。”
李茵茵的话让沈晚眠想到母亲故意留下的那个本子。
是啊，母亲是这样的，就连思念，她都要用这种方式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