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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 师兄,你什么时候醒呀?

作者:花与剑无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寒玉再有母亲的消息已是两个月后。他觉得自灵力觉醒以来,身边的人都对他多了一份敬畏,学堂里的兄弟见了他会蓄意寒暄,下人们都毕恭毕敬,唯恐侍奉不周,也不知是敬重他灵力继承者的身份,还是畏惧他手里的力量。


    尽管如此,寒玉却不敢再越雷池半步。他循规蹈矩,勤勉认真,唯恐再因自己一个不听话,连累母亲受罚,或者像妹妹一般被远送到什么地方,再也见不到亲人。


    但一切都太迟了。当他再收到母亲的消息时,她已被定罪,囚禁在了关押重犯的罪城中。父王说她无法适应城中恶劣的环境,病入膏肓,允他在母亲病死前,前去见一面。


    马车日夜兼程,三天后的清晨,终于赶到了罪城。舟车劳顿,只有六岁的寒玉,身边只跟了一个洒扫嬷嬷和一个赶车的车夫。


    罪城是一座矗立在偏僻荒凉的沼泽之地上的堡垒。不知深浅的沼泽成了一道最坚固的屏障,除了放下大门外的一栋吊桥连接陆地以外谁也无法进出。四周雾气弥漫,空气中淤积着动植物尸体的腐臭和湿土的腥味混杂而成的浊气,令人作呕。


    寒玉心中不忿,他的母亲只是隐瞒了他灵力显现的事实,至于被关在了如此穷山恶水之地吗?!


    马车在沼泽地边停下,车夫将寒玉从车上扶了下来。面对如此景象,车夫和嬷嬷都皱起了脸,用袖子紧紧地捂住口鼻,寒玉却好像没事人一样。


    堡垒高耸坚固,由无数根扎在沼泽地里的木桩支撑着,冰冷庄严如阎王般俯视着他。墙面爬满了鲜红的荆棘,远看宛如罪犯们干涸的血,阴森绝望的景象大概多凶残顽固的罪犯见了都不由得腿上发软。但寒玉尽管年纪不大,却也不露怯,他稳稳地站在了吊桥对面,拉着稚气的嗓门大喊:


    “我乃北境辽国国主的三公子寒玉,奉父王口谕来探视罪女秦氏,此乃传符,我命你立即打开城门!”


    ……


    堡垒的大门左侧有一处小窗口,应是通向守门的侍卫用来检查出入之人的小房间。不知是否鲜有人来,寒玉一行等了很久,才有人从窗户中探出头来。那人观望了一阵,敷衍地道: “罪城自设立以来便没有探视的规矩,你们走吧。”


    “放肆!我有大王口谕,此为内史衙门亲授通行传符,你敢抗旨?”


    那人声音仍是懒洋洋的,似乎根本不想理会他,道: “按规矩,探视前需先有官方文书送至看守室。我们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文书,不能放你进去。”


    “这位大哥,我来找的人是上个月刚从宫里送来的罪人秦氏,此人乃我母亲,如今病危,大王特许我过来探视。也许是时间紧急,文书还未来得及送达。还请这个大哥行个方便。”寒玉年纪不大,却懂得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生为大王之子也放低身段尊称对方为”大哥”。


    “规矩就是规矩,你别死缠烂打的。”那侍卫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却被另一个人摁下了。那人似乎知道得更多,又或许眼见寒玉谈吐和胆识不凡,怕得罪贵人,提示道:“这位公子如果想进去可以问问张廷尉张大人。我们这里归他管,通行文书都是由他签署的。文书收到了我们自然就放行了。”寒玉知道这个人,他是丽妃娘娘的胞兄。这两人不敢违抗圣旨,但延迟个文件倒是能情理之中地让他来不及见到母亲。


    简直欺人太甚!寒玉紧握着拳头,澎湃的灵力在体内运转。


    “我今天必须要见到人!”他吼道,那气势完全不像一个六岁小儿。


    守卫室内的人不再回应,大概觉得他一个毛头小子,也折腾不出什么,放他自己在外面一阵,便会识趣离开。但他们不知道,灵力觉醒的寒玉三两下便能将他们杀个透心凉。


    寒玉的拳头在身边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知道他的母亲绝对不想他为了见自己而触犯王法。


    “要听话,要懂进退。”她总是说。


    但那是他母亲,他又怎么能眼看着她要离去而不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终是出手了。手掌中具现出无数成人手臂粗的冰晶,凌厉地射向挂住吊桥两侧足有碗口粗的麻绳。


    不多时,一声巨响,吊桥 “轰隆”一声卧倒在浓稠的沼泽上。


    守卫室里的狱卒们全都冲了出来。


    他们目睹被水系灵力围绕的寒玉,如恶鬼一般向他们走来,每走一步都让身下的沼泽翻涌扑腾。没腐化完全的动物尸骨被翻了出来,洒落在吊桥上,遍地尸骸,宛如地狱。


    狱卒在牢里过了大半辈子,没见过什么贵族,更没上过战场,哪里见识过灵力觉醒的人。他们都以为这地方邪气,出了什么妖魔,战战兢兢地拿出佩剑,想要防御。


    站在最前面的大概就是他们的头领。那人比其他人略为高大,满脸横肉,此刻却害怕得双腿颤抖。


    “你你你别过来!擅闯罪城是死罪!”


    寒玉丝毫没有理会,走到他面前,一手抓住了那人的剑锋。铁钢制成的佩剑顿时结了一层冰霜,寒玉徒手一捏,便层层碎裂剥落在地上。


    那人吓得跌坐在地,却仍然懂得如何和寒玉讨价还价:“别......别乱来,你母亲的命还在我们手上!”


    “说,她在哪里?”寒玉红着双眼逼问。


    那人犹犹豫豫,似乎不太愿意说。


    寒玉将冰晶抵在他肥大的脖子上,他才哆嗦着讲了出来:“在......在地下一层......右手边最里面的那一间。”


    直到来到他母亲所在的牢房,寒玉才明白那人吞吞吐吐的原因。


    哪有什么因为不适应而获病。


    寒玉摸索着找到他母亲的牢房时,他看见一个狱卒穿着的男人正猥琐地压在她身上,狠狠地往她脸上扇着巴掌,而牢房里还有另一个人,衣衫不正,正在往身上套着一件写着”囚”字的布衣。


    “你们在干嘛?这是女监,你们凭什么进来!”寒玉愤怒地问道。


    “你是谁?”那两个粗鄙的男人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看见只是一个黄毛小儿,露出了淫邪的讥笑。那狱卒打扮的人说: “你才多大,别告诉我你也想来一发。”


    寒玉并没听懂他们的话,但他能看得到,他们正在伤害自己的母亲: “你们给我滚开!”


    “玉儿?玉儿我儿......是不是你?”床上的女人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气若游丝地发问道。她早已不是寒玉在宫中见到的样子。她本就清瘦,此刻更是变得瘦骨嶙峋,脸上布满了血污,囚服破烂,身体肮脏不堪,本应一头乌黑的长发此刻已透着斑白。她的眼睛似乎看不清,皱着眼,拼命地向门口的方向摸索。


    这副模样,连六岁的寒玉也看得出她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寒玉看着自己母亲的样子心口撕搅着发痛,愧疚,愤怒,憎恨,无数种蚀人的情绪在身体中施虐,已经快要超出他小小的身体能承受的范围。


    “这娘们还有个儿子?”牢中的两男人对视一眼,猥琐地大笑了起来。


    “是你们把她伤成这样的?”寒玉咬着后槽牙问道。


    “别把全部责任扣我们头上,这个牢城里哪个人没碰过她?你娘就是个贱货,犯了事,还得罪了贵人,活该被收拾。”


    “你说还有谁碰了她?”寒玉重复了他的问题。


    “我说,整个罪城的人都能当你的便宜爹!”说着,两人放肆地大笑了起来。那狱卒打扮的人甚至开始无视寒玉,在秦氏身上放肆了起来。


    “你们真该死。”寒玉道,眼中迸发着杀意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全都给我去死!”寒玉歇斯底里地大吼道。


    澎湃的灵力从他身体里涌出,罪城的堡垒前顿时翻起一阵滔天巨浪,混合着沼泽中的污水腐尸,海啸般吞噬了一切。窗外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和巨浪的怒吼,唯有这个房间,没受影响,完全被隔绝了起来。牢中的两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来得及理解发生了什么,便被冰锥贯穿胸膛钉在了墙上,气绝身亡。


    “玉儿......玉儿你干了什么?”秦氏听着周边的动静,加上自己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预感到寒玉已经闯下了大祸。


    “娘!”寒玉扑到了娘亲的身边,眼泪瞬间模糊了眼眶: “是我害了您。是我对不起您。”


    “玉儿,我的好玉儿。”秦氏虚弱地呢喃道: “这不是个好地方,你快走!”


    “娘,没事,坏人我都收拾了。不会有人再伤害您。”


    “傻孩子,你怎么总是不听娘的话......”


    “娘,我带你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远离王宫。我现在能保护你了。”寒玉固执的趴在秦氏身上,她已经虚弱得无法将他推走,只能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布满伤痕的手早已没有了温度,却仍是那样柔软。


    寒玉趴在他身上,像小时候一样依恋地蹭着,贪婪地感受着她的体温,忍了多时的泪水这才全数涌了出来,小小的身子哭得一抽一抽。他心里知道,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娘可能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你要答应我,躲起来,等到天戮门的人来接你离开。你杀了人,只有他们才能保你平安。到了新地方,你要听话,要懂进退,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寒玉没回答,没有娘亲的世界他宁愿不要。


    “寒玉,你听到我的话了吗?难道说你要让娘死了都不能安心吗?!”秦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说完以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寒玉攥紧了母亲的衣服,心口痛得他无法呼吸,犟到最后只能委屈地点了点头。


    秦氏捏着他肩头的手这才放松了下来,她安心的闭上了眼,陷入了永恒的梦乡。


    半梦半醒间,寒玉感到似乎是有人点燃了屋里的炭盆,空气不再阴冷,空间里回荡着木炭初燃时暖人心脾的噼啪声。


    他感到脸上一阵柔软,似乎是有人在轻柔地擦拭着他的脸。那只手不再伤痕累累,有一些小茧,摸得他的脸一阵刺痒。那手的温度颇高,仿佛一个小太阳,摸得他心里暖烘烘的。


    他贪婪地嗅着这只手上传来的桂花香气,透进屋内的月光刺得他半睁了眼。他看到一个异常熟悉的灵动身影,被月光覆盖了一层柔光。但本应笔直挺拔的背脊却不知为何佝偻了起来。


    半梦半醒间,他看见眼前的人动了动嘴唇,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长得,连病怏怏的样子都这么好看。”那人顽皮地用手指勾勒着他的五官,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寒玉觉得痒,轻轻地皱了皱眉,他连忙缩了手。


    “是不是很痛?都疼哭了。师尊说你之前出任务时受伤了,这次因为在冥镜林御敌时触发了旧伤。傻师兄,你这又是何必呢?”


    那人叹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呀?”


    他坐在床尾,给寒玉勤劳地捏捏腿捏捏胳膊,寒玉心想这服务还真不错。但那人似乎受伤了,动作偶尔牵扯到什么地方,便会吃痛地 “嘶”一声,再继续。边干活,嘴里还边哼着一曲小调,歌声缠绵动人,寒玉觉得耳熟。


    朦胧间,寒玉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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