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过往的事走马灯似的,在寒玉眼前闪现......
“三公子?你怎么又来小厨房?还吃得满地都是。你再这样我便禀明了丽妃,让她禁了你和你娘的足。”半夜,一个下人打扮的嬷嬷从窗户瞥见了偷吃的寒玉,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用力揪住了他的耳朵。
寒玉感到自己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一边被人往后拖,还一边把灶台上的饭菜塞往兜里塞,对于嬷嬷的威胁置若罔闻。
那嬷嬷用力地扯着他细小的胳膊拉着他出了庭院,弯下腰,恶声恶气地指着他鼻子道: “如果你再进来小厨房影响了我们给丽妃娘娘准备晚膳,我便让她重重地惩罚你。”
庭院中三两下人正在洒扫浇水,对于这样的场景似乎见怪不怪,连眼尾都没抬一下。
寒玉圆鼓鼓的腮帮子被剩菜塞满,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用一种不属于小孩子的阴鸷眼神,狠狠地剜着女人。
“做错了事,还这般态度是吧?”那嬷嬷被寒玉的眼神盯得发毛,高举右手想要给他点教训: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远处,一身素衣打扮的妇人匆匆赶了过来。她的衣着朴素而陈旧,但仍无法掩去她清丽的容颜。
“嬷嬷且慢,寒玉知道错了,他小孩子不懂事,都是我教得不好,嬷嬷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妇人态度卑微,身形孱弱,却毅然把寒玉护在了身侧。
“玉儿,你怎么能这个态度和邵嬷嬷说话。”年轻的妇人举手 “啪”地打了寒玉一个巴掌,听上去极响,实际却不怎么痛: “打扰了嬷嬷工作,是你的不对,快给嬷嬷道歉!”
寒玉仍是那副态度,咬着后槽牙一动也不动。
妇人急了,直接摁下他的头:“你快说,是不是你做错了!”
寒玉眼含热泪,双手握拳,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那邵嬷嬷这才乐意,趾高气扬地哼了声,扬长而去。
妇人为免夜长梦多,连忙牵着寒玉离开,边走边拍着他的后背顺气,让他好好吞下嘴里的食物。
“娘不是和你说了,别跟邵嬷嬷对着干,那是丽妃的乳娘,得罪了她我们没有好果子吃。”
“可她总是克扣我们的吃食,给的也都是残羹剩饭,我们有自己的份例,她凭什么这么做。”
“你还小,这世界上的事不是谁有理谁就能赢。无依无靠,便要学会隐忍。”妇人黯然:“是娘没用,护不住你。都是辽国的公子,别人穿金戴银,娘这里你却吃不包穿不暖的。”妇人泪目,眼里都是无奈和心疼。她身份低微,作为丽妃的陪嫁丫鬟纳进了这北境的辽国王室,运气好有了寒玉,却生性懦弱,不善经营,不得圣心。丽妃善妒,自私浅薄, 自然是没给他娘俩好日子过。
“我不稀罕。”只有半人高的寒玉轻蔑地环顾了一下这大他不知道多少倍的深宫院落,金碧辉煌,却没有一处是属于他的。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块被压得微微变形的松仁饼,高举双手郑重地递给了妇人: “我的娘亲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吃的不够,儿子便为你寻来,别人有家势,有父王宠爱,但您有我。”
妇人破涕为笑,梨涡深深地刻在嘴角两端。这吃人的深宫中,唯有儿子是她的温暖。
“玉儿,你过两个月便要开始去学堂,娘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了。你要记住,像我们这样的人,不求出人头地,但求平安无过。你要听话,要懂得进退,千万不可和你的兄弟们争一时长短。还有那个,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记住了吗?”
寒玉不解,却乖巧地点了点头。
寒玉进学堂的第一个月,他听说,丽妃唯一的一个女儿灵力显现了。
灵力向来只在王族血脉中流传,最近一百年来已经变得极为稀有,能生出这样的孩子,自然是荣耀。
丽妃脸上有光,她宫中的众人也跟着沾了彩,寒玉母亲的生活也似乎好了一些。
但好日子只维持了几个月。
当天戮门的人上门把女儿接走的那天,丽妃才惊觉女儿这一走便是永别。她巴巴地去求大王,可这是老祖宗向天界几百年前许下的诺言,不止辽国,中原大陆所有国家都会将灵力显现的孩子送入天戮门,就算是一国之君也无法阻止。
自她的女儿走后,丽妃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寒玉再见到她,便是在每月初一王子回宫拜见生母时,她不再是那个风华绝代,雍容华贵的北境明珠,现在的她眼里充满了怨毒和愤恨,夜叉一般叫人发怵。
“丽妃娘娘吉祥。”年幼的寒玉在回家的长廊上遇到了迎面走来的丽妃,毕恭毕敬地深深一揖,一举一动挑不出错,但也说不上热情。
丽妃冷眼看着他,没有让他起身,只是阴森森地说了句: “来的正好,来看一下不敬本宫的人是什么下场。”
寒玉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狠戾,猛然抬头,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眼睛。
他深感不妙,也不顾礼仪是否合规,撒开腿便往内院跑去。身后传来一阵女人尖锐的笑声。
没跑几步他便听见了庭院里传来一阵隐忍的呜咽和求饶声。
“娘娘,娘娘奴婢知错了,求您放过我吧。”
小厨房外院落里围满了宫人,雪地上几个小太监压制着一名衣衫单薄,披头散发的女子跪倒在一片碎瓦片上,刮伤流下的血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邵嬷嬷表情狰狞地举着烙铁正要往她脸上烙。
“别动我娘!”寒玉死命地冲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邵嬷嬷。尽管还是个小孩的寒玉只有半人高,邵嬷嬷还是被撞得踉跄了两步。
“玉儿,你,这不关你的事,你先回房!回去!”寒玉的娘亲似乎没料到他会出现,语气充满了恐惧,唯恐丽妃的怒气会波及到自己的儿子。
寒玉纹丝不动,愤怒地瞥了压着他母亲的人几眼,手脚并用想把他们从母亲的身上扒下来。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哪里打得过日日干着粗活的成年太监。那些人纹丝不动地任他推搡,估计如果他不是辽国的公子早就被一脚掀飞了。
“玉儿你住手!给我回房!!”
寒玉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的眼里只有这些欺辱自己母亲的人,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热血男儿,大概没有谁能看着自己的母亲受欺负而还能冷静地离开。
“怎么,你这小崽子还想忤逆娘娘不成?”邵嬷嬷露出讥笑,向一边站着的宫女使了个脸色,他们便会意地过来一人抓着一个手臂拉开了寒玉。
“放开我,你们这帮贱奴,再不放开我和我母亲,我让你们好看!”寒玉目眦欲裂,指甲深深地掐进紧握的掌心。
“玉儿,你不可,给我住手!”
已经太迟了。
无数的冰晶从寒玉掌心中喷射而出,穿透了所有围观奴仆的大腿。
一时间,哀嚎声传遍了整个庭院,卑微的下仆门捧着伤口,滚落在地痛苦呻吟。
丽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状如癫狂地大笑。
“大的没规矩,教得小的也野蛮顽劣。”
寒玉的母亲已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跪在地上拖行着去抱丽妃的大腿: “丽妃娘娘,玉儿不懂事,求您放过他,他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求您,我求您了!”
“放过他?那谁来放过我的女儿?!”丽妃笑得更欢乐了。她阴森地说道:”这下好了,你这贱人的儿子也得走了。来人,秦氏知情不报,隐瞒儿子灵力觉醒真相,马上将此事禀报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