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凰旧地的风裹着焦土气息扑来，苏璃踏过一截烧得漆黑的断柱，靴底碾碎几片半融的冰晶。
她袖中凰钥突然发烫，隔着布料灼得腕骨生疼——那是与这片土地共鸣的征兆。
＂看。＂玄凰守灵者的狐尾扫过她的手背，巨狐形态的身影在残阳下投出绵长的影子。
苏璃顺着狐首所指望去，焦黑的地面正裂开细密的纹路，嫩绿的新芽从裂缝里钻出来，像被谁撒了把星子；更远处的残垣间，金芒正顺着斑驳的石纹流转，仿佛有活物在石皮下苏醒。
＂这里曾是凤凰族的心脏。＂守灵者的声音带着千年的沧桑，狐耳上的银铃轻响，＂当年域外天魔破界，玄凰始祖以涅槃之火焚尽魔军，却也烧尽了这片圣地的生机。
如今凰钥引灵，竟能让它......＂她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狐爪按在一截刻着凤纹的残碑上，石面立刻泛起涟漪般的金光。
苏璃摸出袖中凰钥，金红的光芒已比昨日明亮三分，表面的符文如活过来般游移。
她指尖拂过钥身，忽然听见极轻的脚步声——来自左侧的断墙后。
＂苏姑娘。＂
温如霜从残垣后转出时，发间的青玉簪子闪了闪。
她穿着玄色劲装，腰间悬着柄绣着凤羽的短刃，发梢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苏璃注意到她右手虎口有新结的痂，是握剑握得太狠的痕迹。
＂温姑娘。＂苏璃垂眸扫过她腰间的短刃，＂昨日在暗林截杀幽冥教探子，可还顺利？＂
温如霜一怔，随即轻笑：＂果然瞒不过苏姑娘。＂她解下背上的檀木匣，捧到苏璃面前，＂这是从幽冥教分坛密室里抢来的《玄凰盟约》。＂木匣打开的瞬间，一卷泛黄的绢帛飘起，上面用赤金写着＂玄凰血脉，同气连枝＂八个大字，＂当年玄凰始祖为各支族立约，如今旁支散落在九霄大陆的有十七脉，我已联络上九脉。＂
她的指尖抚过绢帛边缘的焦痕：＂温如雪投靠幽冥教那日，烧了半本盟约。
我带着死士追了她七日七夜，才抢回这半卷。＂说到＂温如雪＂三字时，她眼尾微颤，＂我与她虽同父，却不愿看凤族血脉沦为魔修的棋子。
苏姑娘若肯以玄凰传人身份重立盟约，我愿做那穿线的针。＂
玄凰守灵者的狐尾在身后绷直，巨狐的瞳孔缩成细线——这是警惕的征兆。
苏璃却伸手按住守灵者的耳尖，温声安抚：＂她身上有玄凰血的味道。＂
温如霜的睫毛猛地一颤。
她撩起衣袖，腕间浮现出淡金色的鳞纹，与苏璃腕间的金纹如出一辙：＂我母族是玄凰旁支＇赤焰＇一脉，三岁时被温家抱养。＂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腕纹，＂从前总觉得这是耻辱，如今才知......＂
＂是荣耀。＂苏璃替她说完，接过木匣时指尖与她相触，＂我信你。＂
温如霜的眼眶瞬间泛红。
她退后两步，抱拳行了个玄凰族的古礼：＂属下这就去传信，三日后各脉代表会带着族中信物来此。＂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震耳的鹤鸣——七只赤羽鹤破云而来，每只鹤背上都骑着穿绯色锦袍的修士。
为首的老者鹤发朱颜，腰间挂着串燃着幽蓝火焰的玉珠。
他落在苏璃十步外，目光如刀扫过她腕间的金纹，又扫过温如霜：＂青焰见过玄凰传人，见过赤焰脉的温姑娘。＂
＂青焰长老。＂温如霜的声音陡然冷了三分，＂你不在南荒守着＇流火＇脉的祖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这传闻中的玄凰传人，是否当得起各脉的血誓。＂青焰长老抬手，七只赤羽鹤同时振翅，地面腾起赤红的火焰，在众人面前堆成一座三丈高的祭坛。
祭坛表面刻满玄奥的符文，每道符文里都跳动着幽蓝的火苗，＂我流火脉有祖训：若遇玄凰血脉存疑者，需过＇烈焰祭坛＇试炼。＂他指了指祭坛中央的火盆，＂赤手在火中站三炷香，不伤毫发，便信你是真传人。＂
玄凰守灵者的狐毛根根竖起，巨狐发出低沉的咆哮。
苏璃却按住她的脖颈，朝青焰长老走去：＂我应了。＂
＂苏璃！＂守灵者急得用狐爪勾住她的裙角，＂这祭坛里的是上古＇九幽冥火＇，连化神期修士的法体都能烧成飞灰！＂
＂正因如此，才要试。＂苏璃弯腰抚了抚守灵者的狐首，＂若我连这点火都扛不住，如何带领凤族对抗天魔？＂她转头看向青焰长老，＂开始吧。＂
青焰长老的手在玉珠串上一捻，祭坛符文骤然亮如白昼。
苏璃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入祭坛——热度瞬间裹住她的脚踝，像千万根烧红的银针扎进皮肤。
她咬着牙继续走，直到站在火盆中央。
火苗腾地窜起，将她整个人吞没。
温如霜攥紧腰间短刃，指节发白；青焰长老眯起眼，盯着火中的影子；守灵者的狐尾在地上拍出一个个浅坑。
三息后，火中传来清越的凤鸣。
苏璃的手臂浮现出金色的凰纹，顺着皮肤爬上脖颈、脸颊，最后在眉心凝成一枚火凤印记。
她体表腾起金色烈焰，与祭坛的幽蓝火焰缠绕，竟将那九幽冥火压得矮了半尺。
＂这是......＂青焰长老的玉珠串＂啪＂地断成两截，＂玄凰真焰！＂
苏璃抬手接住一缕幽蓝火焰，火苗在她掌心化作温顺的光带。
三炷香燃尽时，她踏出祭坛，衣袂未损半分，连发丝都没焦一根。
＂青焰老匹夫！＂守灵者立刻扑过去用狐爪拍他的背，＂你那破火也配考我们小璃？＂
青焰长老＂噗通＂跪在地上，额头抵着焦土：＂玄凰真焰现世，是我流火脉有眼无珠。＂他从怀中摸出块刻着流火纹的玉牌，＂这是我脉的族印，愿交于传人保管。＂
温如霜快步上前，将青焰长老扶起：＂长老能来，已是凤族之幸。＂她转头看向苏璃，目光灼灼，＂三日后的盟誓仪式，各脉应该都会到齐。＂
苏璃接过玉牌，指尖触到牌底刻的＂流火＂二字，突然皱眉看向西北方。
夜色不知何时已漫上来，祭坛旁的古松后，有道极淡的紫光闪过——那是虚蚀之力的气息，与她识海里的天魔烙印同出一源。
＂守灵者。＂她低声唤了句，巨狐立刻凑近。
苏璃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去查查那片松林。＂
守灵者的狐耳抖了抖，化作一道白影窜入林中。
苏璃转身对温如霜和青焰长老笑道：＂今日辛苦两位，先去偏殿用些点心吧。＂待两人离开，她摸出萧砚白的信，＂共赏桃花＂四字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林子里传来守灵者的低啸。
苏璃将信收进怀中，指尖按在袖中凰钥上——金红的光芒大盛，照得她的眼尾都染上了暖色。
＂看来，这盟誓之夜......＂她望着渐次亮起的祭坛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会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