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镶着细碎水钻的猫眼美甲的手指几乎要戳进应卿蓝的锁骨里,“应小姐,你确定要穿这个去‘狩猎’?”
她压低声音,眼睛瞪着应卿蓝,“这也太素了!跟你平时那副小妖精模样简直判若两人,祈盛衍什么没见过,这种清汤寡水能入他的眼?”
镜中的应卿蓝穿着月白色真丝吊带长裙,两条纤细肩带勾勒出精致的锁骨。
布料柔顺垂坠,勾勒出流畅曲线,裙摆开衩处,隐约透出纤细脚踝和一截白皙小腿。
“不然呢?”应卿蓝侧脸调整耳垂上那枚小巧的珍珠耳钉,“穿得花枝招展去吸引那个移动冰山?”
她拿起裸色唇釉,细致地涂抹,“就是要这样清纯,他身边围绕的‘妖精’还少吗?一个看上去干净无害的小记者,才更容易让他放松警惕。”
她拿起利落的米白色薄呢短外套,“况且,谁说素就不能杀人?”最后几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锋芒。
苏晚晚看着好友瞬间切换的“小白兔”模式,打了个寒噤:“行吧,清纯小记者与冰山总裁,剧本好像也成立。”
“慈航之夜”慈善晚宴,巨大的水晶吊灯用各种形状的光斑将整个展厅照亮,低沉的谈笑与杯盏轻碰编织成华丽的网。
应卿蓝安静地站在香槟塔旁,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苏打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会场中心——祈盛衍正与一位政界要员交谈。
深灰色暗纹西服完美贴合宽肩窄腰,衬得他越发挺拔孤峭,姿态是无可挑剔的矜贵,周围或热切或谄媚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应卿蓝看着他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杯壁上敲击。
时机需要耐心。
终于,那位要员被旁人引开,祈盛衍身边出现短暂空隙。
应卿蓝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精心练习的“实习生”笑容,正要迈步——
“哟!这不是应小姐嘛!”油滑黏腻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浓重酒气。
一个面泛红光的中年男人端着满满一杯琥珀色烈酒,摇摇晃晃堵在她面前,眼神浑浊地在纤细吊带和锁骨处流连。
“啧啧,真是清水出芙蓉啊!”他嘿嘿笑着,身体前倾,酒气喷到应卿蓝脸上,“来,陪王哥喝一杯!”
应卿蓝看着他那副样子,胃里翻涌,脸上笑容仍保持不变:“王总,我代表报社而来,职责在身,不便饮酒。”声音清亮疏离。
“报社?哈哈哈!”王总笑得放肆,肥胖的手直接伸过来抓应卿蓝手腕,“装什么清高!喝一杯!”动作粗鲁蛮横。
应卿蓝见他这样缠着不放,眼神一厉,身体绷紧,准备反击——
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骤然笼罩,带着强大压迫感的阴影,如同实质屏障,瞬间隔开令人作呕的酒气和那只肥手。
祈盛衍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站在她身侧,距离近得应卿蓝能感受到他手臂布料擦过自己裸露肩膀的微凉触感。
祈盛衍看向王总,深邃目光如冰锥直刺对方。
王总脸上的醉意和嚣张瞬间冻结,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祈,祈总……”
祈盛衍没有开口,他甚至没有多余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眼神里是居高临下,令人窒息的审视。那目光比任何呵斥都更有力量,让王总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手讪讪缩回,整个人矮了半截。
“王总,”祈盛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你的酒,好像太满了。”
视线落在王总那杯几乎溢出的烈酒上。
“是,是!满,满了!我这就…处理!”王总如蒙大赦,语无伦次,端着酒狼狈逃离。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散,但另一种更微妙、更紧绷的气息在两人间弥漫。
应卿蓝心脏失序狂跳,并非因为刚才的骚扰,而是因为身边男人骤然降临的强大存在感和他那只……此刻正拢在她后腰上的手。
手掌宽大,隔着薄薄丝质裙料,传递来令人感到安全的温热和力量感,带着宣告主权般的姿态,稳稳将她保护在他身侧的气场范围内。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轮廓。
“祈先生……”她微微仰脸,努力维持受惊小白兔的表情,长睫轻颤,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哑,“谢谢您……又替我解围了。”
“又”字咬得极轻,带着试探。
祈盛衍垂眸看她,水晶灯光芒落在他眼底,并未融化寒意,反而映出更锐利的审视。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从努力显得无辜的眼眸,落在她泛着柔润光泽的唇瓣上。
“举手之劳。”他声音依旧低沉,拢在她腰后的手并未移开,反而收拢了一点点,让她更贴近。
“应小姐似乎总是容易……陷入麻烦?”语调平缓,“总是”二字微妙停顿,像细针刺向她。
应卿蓝心头怔了一下,他察觉到了?刚才王总的出现,是她刻意引导的结果。
那杯泼出去的酒,本是她预设的脱身方式……
“大概是运气不太好?”她微微低头,露出一截脆弱后颈,声音带着自嘲的无奈,巧妙避开回答。她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颈侧的视线。
“运气?”祈盛衍重复,随即冷冽嘲讽,“或者,是应小姐太懂得站在‘风口’?”
祈盛衍目光抬起,越过她头顶,扫向方才她伫立的角落,视野绝佳,既能清晰看到他,又处于边缘位置。
他勾了勾嘴角,她位置倒选得好,刁钻精准。
应卿蓝后背瞬间绷紧。他果然看穿了,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猎物却早已洞悉,甚至反过来宣告他的了然。
她强迫自己放松,抬起脸迎上他深不可测的目光,脸上是无辜的茫然和感激:“风口?祈先生的意思是……我站的地方风大?”她眨眼,眼神困惑如懵懂小鹿。
祈盛衍深深看她一眼,他没再纠缠,那只虚拢在她腰后的手终于收回。
掌心离开瞬间,应卿蓝感到腰际残留的温度迅速被冷气取代,竟产生一丝微妙的空落感。
他拿起侍者托盘上一杯纯净水,递到她面前,随手替换掉她手中那杯被捏得指节发白的苏打水。
“纯净水更解渴。”声音平淡无波。
应卿蓝马上接过他递来的水,冰凉的水滑入喉咙。
这场交锋,她自以为的主动出击,竟从一开始被他看透,被他以绝对掌控的姿态带入节奏。这男人,远比想象深不可测,也更危险。
“苏女士晚年,可还安好?”祈盛衍忽然开口,话题陡转,目光平静地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应卿蓝心头一凛。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脸上迅速切换为怀念和淡淡忧伤的神情,垂下眼帘,声音轻软:“祈先生怎么问我这个?”
祈盛衍勾了勾嘴角,带着一丝戏谑地笑笑:“应小姐,我知道,苏锦云是你的奶奶。你当然也要知道,要查一个人对我而言易如反掌。”
祈盛衍向前逼近一步,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应卿蓝知道这是他这是在警告自己,她看着近在眼前的祈盛衍吓得不敢动,甚至屏住了呼吸。
“嗯?”祈盛衍眼神示意她回答。
应卿蓝这才缓慢开口:“”我奶奶……走得很安详。只是临走前,还在念叨着一些旧事,关于没来得及完成的心愿。”
她抬起眼,眸子里恰到好处蒙上水光,带着脆弱追忆,“祈先生也认识我奶奶?”她将问题抛回,带着小心翼翼探寻。
他静静看着她眼中那抹刻意营造的水光,审视着她的表情。晚宴的喧嚣形成模糊背景音,水晶灯光芒在他深邃眼眸中流转,沉淀为一片看不透的幽暗。
“蓝夹缬的技艺……”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耳语,每个字清晰敲打应卿蓝耳膜。话题落在蓝夹缬上,目光锐利如鹰隼锁住她眼睛,“应小姐作为后人,可曾继承到那份图谱?”
图谱!
应卿蓝心脏猛地一沉,祈盛衍果然知道佛经盒的事。
她脸上表情纯然无辜,带着茫然和遗憾:“图谱,奶奶那些画花样的草稿?小时候见过一些,可惜后来搬家太多次,都散失了。”
她微蹙秀眉,语气真诚,“奶奶总说,真正的传承在手上,在心里,不在纸上。祈先生对这个很感兴趣?”
她再次将问题抛回,眼神坦荡迎视,带着记者职业性的探究,巧妙掩饰内心惊涛。
祈盛衍沉默看她,时间在对视中被拉长凝固。应卿蓝维持呼吸平稳,维持眼底的平静。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祈盛衍颔首,他不再追问图谱,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投向远处的觥筹交错。
“技艺在心,确为至理。”声音恢复平淡疏离。“失陪。”他微微欠身,动作优雅疏离,随即转身,深灰色挺拔背影融入光影。
应卿蓝站在原地,她看着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脸上纯真面具缓缓卸下,露出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眸。
苏晚晚不知何时挤到她身边,心有余悸拍胸口:“妈呀,吓死我了!不过你家祈总刚才帅炸了!那气场,那眼神!”她凑近压低声音,带着八卦兴奋,“不过姐妹,他刚才看你的眼神,有点东西啊…”苏晚晚坏笑着挤挤眼。
应卿蓝慢慢将杯中水喝了下去,她眼里闪烁着幽暗的光,她接下来要去查查祈盛衍最近几年,所有关于蓝夹缬的公开言论,接触过的专家……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苏晚晚又说道:“卿蓝,我真觉得,你俩这关系,水深火热得有点带感?”
应卿蓝微微偏头,目光掠过人群,再次捕捉到那个卓然独立的深灰色背影。
“水深吗?我只知道火才刚点燃。”
经过今夜,应卿蓝的目标更加清晰——与祈盛衍合作寻回蓝夹缬佛经盒,并从他身上挖掘出足以震动业界的文物新闻。
她笃定,祈盛衍一定会再找她,这盘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