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的声音?
陆半夏环顾这间昏暗的储物间,视线扫过屋内的杂物,最后定格在门边石缝里探出头的一株狗尾巴草上。
她垂下眼,看向手心里的糙米。
米粒在昏暗的光线下,并无任何异样。
她不动声色,走到门边,故意将手里的米凑近那株狗尾巴草。
脑海中的尖叫声瞬间炸开,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惊惶。
“死……死亡的味道……是死亡的味道!别过来!别靠近我!快走开……走开啊!”
原来如此。
陆半夏心里一片冰凉,面上却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安抚那株快要吓晕过去的狗尾巴草:“好了好了,知道了,这就拿走。”
那尖叫声果然弱了下去,只剩下细细的、劫后余生的啜泣。
陆半夏直起身,重新摊开手掌,仔細端详着那些米。
此刻,这些米在她眼中,这不再是食物,而是淬了毒的利刃。
手法很高明,无色无味,若非这株小草提醒,她今晚恐怕就要无声无息地再死一次。
陆半夏面无表情地看向墙角那袋米,那原本带着希望的重量,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陈伯那张布满褶皱、老泪纵横的脸。塞过布袋时的叮嘱,一步三回头的佝偻背影……那份情真意切,难道都是演出来的?
还是说,有人算准了陈伯的忠心,也算准了她的绝境,借着陈伯的手,将这催命符送到了她面前。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陆半夏的后背陡然窜起一股寒意。
将她发配到这地方还不够,竟非要置她于死地!
好狠的手段!
她将手中的米重新放了回去,将米袋扎紧,扔回了储物间最深的角落。
“咕——噜噜——”腹中的饥饿感愈发强烈,与那股后知后觉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胃里一阵阵抽痛。
她走出屋子,站在荒芜的院中。
远处的夕阳给这片破败之地镀上了一层残红。
没饭吃,会饿死。吃了这米,会毒死。横竖都是死路。
陆半夏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既然不给她活路,那她就自己杀出一条路来!
就在此时,一个与这破败场景格格不入的清脆声音突兀响起。
【叮咚!】
陆半夏的笑声一顿,警惕地绷紧了神经。
又是谁?
【检测到宿主特殊天赋,沙雕系统007为您服务!】一道欢脱的电子音在她脑中炸开。
陆半夏面无表情,内心却掀起了波澜。宿主?系统?这些词汇,她只在前世的网络小说里见过。是她饿得头昏眼花,出现幻觉了?
那声音完全不理会她的惊疑,自顾自地继续广播。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新手大礼包——没有!但有新手任务哦亲!】
陆半夏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不仅有,还是个抠门货。
【新手任务发布:绝境求生。】
【任务目标:在庭院中寻找到三种可食用无毒植物,解决生存危机。】
【任务奖励:《百草食谱残卷·其一》,初级‘引火符’x3。】
陆半夏沉默了。
它知道她身处绝境,知道她需要食物,甚至连奖励都精准地戳中了她眼下的窘迫——没有火种,就算找到了食材也只能生吃。
她环顾荒草丛生的院子,胃里饿得发慌,脑子里却异常清醒。
有毒的米,会说话的草,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吵闹的系统。
这个世界,处处透着诡异。
可眼下,她没有别的选择。
陆半夏在心里冷冷地问:如果我找不到呢?
【那宿主就只能和这美丽的世界说拜拜了哟~亲,加油!】
行吧。
这破系统,还挺实在。
她走进药园。
杂草肆无忌惮,挤得药草歪七扭八,叶片枯黄。
她蹲下身,指尖试探着碰上一株蔫头耷脑的植物。
【兔儿草,性温,无毒,叶片可食,有微弱补气之效。】
一个微弱又欣喜的意念立刻钻进她脑中:“水……想喝水……我很好吃,真的……”
陆半夏心中一动,原来这“特殊天赋”,是这么用的。
她不再迟疑,凭借脑中不断响起的各种植物“声音”,迅速在杂草丛中搜寻起来。
“别碰我!我是断肠草,我浑身都是毒!吃了会肠穿肚烂!”一个尖利的声音警告道。
“看这边看这边!我是绒针叶,别看我长得扎手,我的刺可是大补之物!”另一个声音咋咋呼呼地推销自己。
她很快就采了满满一捧兔儿草的嫩叶和绒针叶的刺芽。还差一种。
她视线扫过一处石缝,那里长着一丛不起眼的灰色小草,叶片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
【刺头芽,无毒,口感清脆,能中和绒针叶的燥性。】
脑中的声音带着点羞怯:“我……我长得不好看,但……但是个好孩子……”
【叮!恭喜宿主找到第三种可食用植物!新手任务完成!】系统的声音欢脱得像要蹦迪,【奖励《百草食谱残卷·其一》,初级‘引火符’x3,已发放至系统空间,请宿主凭意念取用哦!】
陆半夏回到灶台前,看着那黑漆漆的灶膛和一堆潮湿的干柴,犯了难。她定了定神,心念一动,一张淡黄色的符纸便凭空出现在掌心。
她学着不知哪里看来的姿势,集中精神,将一丝意念注入其中。
“轰!”
一簇明亮的橙色火苗自符纸上窜起,没有一丝烟气,瞬间便将灶膛里的湿柴引燃。火焰舔舐着木柴,发出噼啪的轻响。她下意识地想着火小一点,火苗便乖顺地矮了下去。
【‘控火术’初级心得已同步,宿主可凭意念控制火焰大小。】
半个时辰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汤终于出炉。
汤色碧绿,兔儿草的温和、绒针叶的劲道与刺头芽的清脆融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雨后青草般的干净香气。
陆半夏小心地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汁滑入空荡荡的胃里,一股踏实的暖意瞬间驱散了积累已久的饥饿与寒冷。味道虽然寡淡,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吃得最安心的一顿饭。
她刚放下碗,院门就被人“砰”地一声踹开。
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闯了进来,正是之前见过的,陆明珠身边那两个狗腿子,陆大壮和陆小壮。
他们一眼瞥见屋里升起的炊烟,又看到桌上那只碗,脸上同时闪过一丝错愕。
“哟,大小姐还活着呢?”陆大壮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视线在她身上刮了一圈。
陆小壮则伸长了脖子,用力嗅着空气里残留的香气,阴阳怪气地接话:“二小姐心善,听说您这边快断粮了,心里头惦记着,特地命我们兄弟俩来看看。现在看来,大小姐自己找到吃的了?真是好本事。”
“这荒郊野岭的,总不能是吃的土吧?”两人对视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和失望。
他们是来确认她死了没有。
陆半夏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碗沿,将他们丑恶的嘴脸尽收眼底。她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总是笼着水汽的眸子,此刻清澈见底,映不出半点情绪。
她忽然笑了,唇角的梨涡浅浅浮现,声音轻柔得像在闲聊。
“有劳二小姐挂心了。”
她顿了顿,看着两人愈发不耐烦的神色,才慢悠悠地继续说。
“不过这府外的野菜,倒也别有风味。至少,比府里的山珍海味,吃着更安心。”
这话里的刺,让两人脸色一变。
陆大壮上前一步,恶狠狠地道:“你什么意思?!”
陆半夏却不看他,目光悠悠地转向他身后的陆小壮,眼神里带着几分天真的好奇:“我没什么意思。只是看这位小壮哥印堂发黑,眼下青紫,莫不是昨夜没睡好?我刚在院墙根底下发现一味草药,叫‘睡见愁’,人要是沾了它的花粉,可是会整夜噩梦,浑身发痒呢。”
陆小壮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昨晚确实睡得不踏实,现在被陆半夏这么一说,总觉得身上哪里痒痒的。
陆半夏又将视线转回陆大壮身上,指了指他踹门的那条腿:“还有大壮哥,你这腿脚瞧着孔武有力,可要当心了。西墙角那片‘软筋藤’长得正茂盛,它的汁液若是沾在裤腿上,不出三个时辰,保准你腿软得站都站不稳。”
她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温柔柔,内容却让两个壮汉齐齐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裤。
院子里那些杂草,在他们眼里突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陆大壮嘴上强硬,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陆半夏托着腮,歪了歪头,那颗泪痣随着她的动作,显得格外无辜:“信不信由你们。快回去吧,晚了,药效发作可就不好解了。”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端起碗,将最后一点汤喝得干干净净。
陆大壮和陆小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和一丝恐慌。
这个往日里任人拿捏的大小姐,今天实在太过诡异。
他们一刻也不想多待,骂骂咧咧地转身就走,连那扇被踹坏的院门都忘了关。
陆大壮和陆小壮逃回相国府,连滚带爬地冲进陆明珠的院子,一进门就“扑通”跪倒在地,把廊下的鹦鹉都惊得扑腾翅膀。
陆明珠正对着一面光可鉴人的菱花镜,用银簪拨弄着鬓角新添的一支赤金珠花。镜中人脸颊圆润,眉眼间透着一股被娇惯出的倨傲。
“二小姐!出,出事了!那个陆半夏她……她……”陆大壮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惊恐,话都说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