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钳制冰冷而强硬。沈墨白的气息喷在耳廓,那句“到门口了”像冰锥扎进程野的神经。
绝对的黑暗粘稠得化不开。冰柜里尸格沉闷的“嘭…嘭…”捶打声,混着门外暴雨的咆哮,形成令人窒息的背景音。但程野的耳朵像猎豹般竖了起来,过滤掉所有干扰,死死锁定了沈墨白提示的方向——解剖室门外,走廊左侧。
**嚓…沙…**
鞋底极其轻微地摩擦地面的声音。不止一个。目标明确,动作专业,绝非误入的保安。
杀意如同解剖台上的寒气,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每一寸黑暗。
沈墨白的手指依旧死死扣着程野的左手腕,阻止他去碰腰间的强光手电。暴露光源就是活靶子。程野没挣扎,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右手悄无声息地滑向大腿外侧的刀鞘——那里藏着一把哑光处理的特战匕首。
黑暗中,两人呼吸都压得极低。程野能感受到沈墨白紧贴着他手臂的胸膛,心跳平稳得不像活人,只有扣着他手腕的指尖,传递出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
门外,那细微的摩擦声停了。死寂。连冰柜的“嘭嘭”声都仿佛停顿了一瞬。
程野全身的感官提升到极致。空气的流动,温度的细微变化…来了。
“吱呀——”
极其缓慢、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解剖室厚重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隙。没有光透入,外面同样漆黑一片。一道更浓重的、带着雨水湿气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程野动了。
在门缝开启的刹那,他全身蓄积的力量瞬间爆发不是向后躲,而是像一头蛰伏的猎豹,猛地向前疾冲。被沈墨白扣住的左手腕猛地一旋一抽,凭借绝对的力量和精巧的擒拿技巧,瞬间挣脱了钳制。同时,右手的匕首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无声的死亡弧线,精准地抹向那道滑入阴影的咽喉。
快!狠!准!特种兵的本能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割裂声。温热的液体猛地喷溅在程野握刀的手和半边脸上,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入侵者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身体就软了下去。
但危机远未结束。就在程野解决第一个的同时,门缝里第二道黑影已经闪电般扑入。动作比第一个更快,更刁钻!目标不是程野,而是直扑解剖台上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显然,他们的目标是尸体,或者尸体上的东西。
“左!”沈墨白冰冷的声音几乎和黑影的动作同步响起,位置判断精准得可怕。
程野甚至来不及擦去脸上的血,左脚为轴猛地拧身,右腿带着呼啸的风声,一记凶悍的低扫鞭腿狠狠抽向第二个入侵者的下盘。这一脚蕴含了他全身的力量和愤怒。
“砰!”
结结实实的撞击声。黑影显然没料到程野在黑暗中反应如此之快,力道如此之猛,被扫得一个趔趄,前扑的动作被打断。但此人也是硬茬,踉跄中右手寒光一闪,一柄短小的利刃反手就刺向程野的腰肋。角度狠辣刁钻。
距离太近,程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眼看刀锋就要及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器入肉声,从黑影的侧后方传来。
黑影刺出的动作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抽气声。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只见自己持刀的右肩胛骨下方,赫然插着一支细长的、闪着冷光的金属物体——是沈墨白那支昂贵的钢笔。笔尖几乎完全没入,精准地钉进了肩关节的缝隙。
沈墨白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贴近,在黑影被程野扫中踉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出手。快!准!狠!没有丝毫犹豫,这一下直接废了黑影的右臂。
剧痛让黑影的动作彻底变形。程野哪会放过这个机会,欺身而上,左手闪电般擒住黑影持刀的手腕,狠狠一拧。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匕首“当啷”落地。
程野的右膝带着千钧之力,狠狠顶在黑影的腹部。
“呃啊!”黑影终于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身体像虾米一样弓起。
程野顺势将其狠狠掼倒在地,膝盖死死压住他的后颈,冰冷的匕首刃贴上了他的颈侧动脉。“别动!”声音低沉如铁。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在十几秒内结束。黑暗的解剖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冰柜沉闷的“嘭嘭”声,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开灯!快!”程野低吼。他需要确认情况,更需要查看尸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头顶刺眼的白光猛地亮起,无影灯惨白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将解剖室内的一切暴露无遗。
程野被强光刺得眯了下眼。他身下压着的入侵者穿着普通的深色工装,已经昏死过去,肩膀处插着那支显眼的钢笔,血流了一地。门口还倒着第一个,咽喉被切开,身下洇开一大片暗红的血泊。
沈墨白站在解剖台旁,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那只刚刚精准投出钢笔的手,此刻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更像是高强度精准动作后的肌肉反应。他白衬衫的袖口溅上了几滴暗红的血点,像雪地上落下的红梅。
程野的目光扫过沈墨白微微颤抖的手,最后落回解剖台——瞳孔骤然收缩!
盖着尸体的白布,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了死者王海那张被水泡得发白发胀的脸。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尸体裸露的左脚脚踝上,原本有一个模糊的、像是擦伤的旧痕,此刻旁边,赫然多了一个新鲜的、极其微小的…针孔!
针孔周围皮肤颜色略深,微微凹陷。
“操!”程野骂出声。他们的目标果然是尸体,而且很可能在刚才的混乱中,对方已经得手了什么东西,或者…注射了什么。
他立刻抬头看向沈墨白:“脚踝!针孔!看见谁动的手了吗?”
沈墨白缓缓抬起眼,深黑的瞳孔里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情绪,只有冰冷的分析和一丝…极淡的懊恼?他摇了摇头,声音恢复了那种平稳的冷冽:“第二个进来时,目标就是尸体。但光线太暗,动作太快…没看清具体操作。只知道他扑向的是脚部方向。”
程野的心沉了下去。他猛地起身,冲到解剖台边,仔细查看那个针孔。非常细微,手法专业。他立刻掏出手机,拨号,声音冷硬如铁:“老张!封锁法医中心!所有人不准进出!有入侵者,目标尸体!叫痕检和法医立刻到一号解剖室!要快!”
挂断电话,他回头看向沈墨白。沈墨白已经走到第一个入侵者的尸体旁,正蹲下身,戴着不知何时又摸出来的一次性乳胶手套,仔细检查着死者的手掌、指甲缝,动作专业而冷静,仿佛刚才那个用钢笔废人手臂的不是他。
“你左手,”沈墨白头也没抬,清冷的声音在充满血腥味的解剖室里响起,“刚才挣脱我时,慢了0.3秒。”
程野动作一顿,低头看向自己刚才被沈墨白扣住的左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发白,但之前那种细微的颤抖…似乎被更强烈的愤怒和肾上腺素压下去了。他攥紧拳头,没理会沈墨白这该死的“分析”。
“管好你自己,沈专家。”程野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戾气,目光扫过沈墨白溅血的袖口,“你的‘证据’,现在插在别人肩膀上。”
沈墨白检查尸体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程野的嘲讽。他抬起死者的右手,凑近灯光,仔细看着食指和拇指内侧。
“硝烟反应残留,”沈墨白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很淡,但确实存在。他们开过枪,而且时间很近。在进来之前。”
程野的眉头狠狠拧紧。开过枪?目标是谁?他们,还是…这具尸体?
他猛地看向解剖台上王海那张肿胀的脸,还有脚踝上那个诡异的针孔。一股更深的寒意,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在这冰冷的解剖室里弥漫开来。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了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支援的人,终于到了。
但程野知道,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