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无声滑开,顶楼总监办公室特有的冷冽空气扑面而来。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际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整齐的光栅。
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纤尘不染,与周叙白本人一样,透着精准和疏离。
苏猫猫被这过于规整的环境震慑了一瞬,叼着铜钱,小心翼翼地跟在周叙白锃亮的皮鞋后。
心里暗自猜想,他应该不会把她赶走吧……
毕竟谁能拒绝一只可怜兮兮跟着人类小猫呢?
但周叙白似乎看起来好像会……
她以黑暗的心思揣度了一下周叙白。
柔软的肉垫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几乎没发出声音。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翡翠色的猫眼里满是忧虑。
铜钱不再震颤,难道……他会是自己变回人的关键?铜钱是在给她指示?
周叙白似乎完全没在意脚边的小尾巴。
他将咖啡杯放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打开电脑,迅速投入工作。
键盘敲击声清脆而规律,偶尔响起他接听内线电话时低沉简洁的指令。
他仿佛忘记了办公室里还有个“小访客”。
苏默不敢乱跑,只能蜷缩在他办公桌下一块相对温暖的地毯角落,试图保存体力。
高烧带来的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喉咙干渴,身体也阵阵发冷。
她舔了舔嘴里冰凉的铜钱,那微弱的召唤感似乎被这办公室强大的“秩序场”隔绝了,变得若有若无。
昏昏沉沉间,她似乎又看到了孤儿院的秋千和元宝温暖的橘色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键盘声停了下来。
周叙白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窗外。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金红色。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桌子下方——那只银灰色的小猫蜷成一小团,似乎睡着了。
但细看之下,它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呼吸也有些急促。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小猫前腿靠近肩胛骨的位置,银灰色的毛发下,隐约透出一点暗红色的结痂,周围还有几缕毛发纠结在一起,显然是擦伤。
伤口边缘似乎还有些红肿。
周叙白蹲下身,动作放得很轻。
他仔细看了看那处伤口,眉头微蹙。
他伸出手指,想轻轻碰触检查一下伤口。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伤口的瞬间——
“哈!”一声带着惊恐和警告的低吼从猫咪喉咙里挤出。
苏默猛地惊醒,翡翠色的瞳孔因受惊而放大,身体瞬间弹开,后退几步,背脊弓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警惕地盯着周叙白。
叼在嘴里的铜钱也因这剧烈的动作“叮当”一声掉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周叙白的手停在半空。
铜钱“叮当”一声掉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滚了几圈,停在周叙白的皮鞋旁。
那枚泛着古朴青光的圆形方孔钱,边缘模糊的猫爪印在办公室顶灯的照射下清晰可见。
他看着炸毛的小猫激烈的反应和那明显带着痛苦与恐惧的眼神,心头那点因工作带来的烦躁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不忍,以及一丝被那枚铜钱图案勾起的熟悉感——
那爪印,似乎和便利贴边缘的印记,甚至……和苏默某些紧张时无意识画在纸上的涂鸦很像?
荒谬的联想再次浮现,但很快被他压下。
“别怕。”周叙白的声音放得异常低沉温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少有的安抚意味。
“我不会伤害你。”
他缓缓收回手,目光落在脚边的铜钱上,又看了看小猫脖子上那根空荡荡的、沾了些泥污和……暗红色干涸痕迹的红绳。
他没有立刻去捡铜钱,而是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Linda,送一小段结实点的细绳或者皮绳进来,颜色……深一点的。哦对了,还有,在公司群以及物业群里问一下,附近有没有人猫丢了。”
很快,秘书Linda敲门进来,将一小段深棕色的细皮绳放在桌上,目光好奇地扫了一眼炸着毛、警惕地缩在角落的银灰色小猫,识趣地没有多问,退了出去。
周叙白拿起细皮绳和那枚铜钱。
他用指尖捏起铜钱,入手微凉,带着沉甸甸的古旧感。
他走到小猫不远处,没有靠得太近引起它更大的恐慌,而是蹲下身,当着它的面,动作不紧不慢地将细皮绳穿过铜钱的方孔,然后手指灵活地打了一个牢固的结。
他将串好铜钱的新“项圈”轻轻放在距离小猫不远的地板上。
“你的东西。”
他看着小猫翡翠色的眼睛,语气平静。
“很重要?”
没有这枚铜钱万一变不了人怎么办!
苏默紧绷的神经因为他没有强行靠近而稍微放松,但看到那枚被重新串好的铜钱,猫眼里的情绪更加复杂。
他……居然帮她重新串好了?还换了更结实的绳子?
周叙白没有等她的反应,他再次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内线电话:“Linda,帮我取消晚上与陈总的会面,改期。另外,帮我查一下附近评价最好的宠物医院,现在还在营业的,预约一位医生,越快越好。”
他打完电话,目光再次落回角落。
小猫似乎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地、一瘸一拐地挪到了那枚串好的铜钱旁边。
周叙白似乎没有她揣测的那么阴暗嘛……
它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鼻子嗅了嗅新绳子,然后伸出粉色的舌头,极其快速地将那枚铜钱重新卷进了嘴里叼住,仿佛怕再丢了似的。
做完这一切,它又缩回了角落,只是警惕地看着他,叼着铜钱的嘴发出含糊的呜噜声。
宠物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动物特有的气味。
穿着白大褂的兽医姐姐动作温柔地检查着苏默腿上的擦伤。
“伤口有点深,还好没感染。小家伙有点发烧,可能受了惊吓或者应激反应。”兽医一边清理伤口上药,一边对旁边的周叙白说,“它很紧张啊,您看它这爪子,抓得可紧了。”
苏猫猫确实紧张得要命。被陌生人触碰伤口已经够难受了,更可怕的是,当护士小姐姐试图解开她脖子上那根红绳时,她差点当场表演“猫咪暴走”。
她死死用爪子护住脖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坚决不让碰那根红绳。那是她唯一的线索和念想了!
周叙白给穿好的铜钱在进了宠物医院后被她扒拉着埋在身下。
“算了,”周叙白看着小猫那副誓死捍卫的模样,无奈地对护士说,“项圈暂时别取了,它好像很在意。”
或许是前主人留下的东西呢?对小猫有特殊意义。
包扎好伤口,又打了一针退烧消炎针,苏猫猫感觉更虚弱了,蔫蔫地趴在诊疗台上。护士递过来一个印着医院Logo的航空箱。
“周先生,把它放进来吧,这样安全点。”
周叙白点点头,伸手去抱小猫。
苏默下意识地想挣扎,但身体实在没力气,加上腿伤被包扎后行动不便,只能任由那双温暖的大手将自己轻轻托起。
被放进航空箱的瞬间,她感到一阵恐慌——他要带她去哪里?收容所?宠物店?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
苏默透过航空箱的网格缝隙,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飞速倒退。
不是回咖啡馆的路,也不是去她公寓的方向。
她焦急地用爪子扒拉着箱门,发出微弱的“喵呜”声。
周叙白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航空箱里不安分的小身影,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
他本来确实打算联系朋友或者靠谱的宠物店暂时安置,但看到小猫那双因为发烧和不安而显得格外湿漉漉、像蒙着一层水雾的翡翠色眼睛,再想到它死死护着项圈的样子……
车子驶入一个环境清幽的高档小区,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
周叙白提着航空箱下车,指纹解锁,推开了厚重的入户门。
温暖的灯光自动亮起,照亮了装修风格简约而高级的客厅。
他将航空箱放在玄关柔软的地毯上,打开了箱门。
“出来吧,小家伙。”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这里……暂时安全。”
苏猫猫犹豫了几秒,试探性地探出头。
陌生的环境,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冷的、类似雪松的淡香——是周叙白身上的味道。
这味道让她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放松了一丝。
她慢慢地、一瘸一拐地爬了出来,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家”。
周叙白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又看了看她腿上的纱布和因为发烧而显得无精打采的状态,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
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平视着小猫的眼睛:
“看来,今晚你得跟我挤一挤了。”
他伸出手指,这次没有停顿,极其轻柔地、用指腹蹭了蹭小猫因为紧张而微微抖动的耳朵尖,“欢迎光临,小麻烦。”
苏默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蹭得浑身一僵,耳朵尖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噜声。
她翡翠色的猫眼望着眼前这个帅的惨绝人寰却让她无比忐忑的男人,又望了望这个冰冷奢华却又在灯光下显得莫名温暖的陌生空间。
猫心乱成一团:她不仅没能去成咖啡馆,还把自己彻底“送”进了周叙白的家里!接下来该怎么办?还有消失的便利贴……
天呐!不要为难小猫咪!
铜钱还在她身下藏着……召唤,似乎更微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