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野狠狠地将头盔砸在地上，碳纤维材质与水泥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赛车场嘈杂的噪音、观众的欢呼声、其他车队的庆祝声，全都变成了刺耳的噪音，钻入他的耳膜。
"又他妈是引擎问题！"他咬牙切齿地扯下防火手套，手指因长时间紧握方向盘而微微发抖。第十圈，领先第二名整整三秒，就在他准备扩大优势时，那台该死的V6双涡轮增压引擎突然失去了动力。
车队经理张诚快步走来，脸色比祁野还要难看。"初步诊断是涡轮增压器故障，具体原因还要等详细检查。"
"等？我等得起吗？"祁野冷笑一声，扯开防火服领口的拉链，"这是本赛季第三次因机械故障退赛了。媒体已经在说''流星车手''昙花一现，赞助商那边压力有多大你知道吗？"
张诚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回P房说吧，新来的机械师已经在对赛车做初步检查了。"
祁野烦躁地抓了抓被汗水浸湿的短发，跟着张诚穿过维修区通道。他的视线扫过其他车队的维修区，那些技术人员正忙着为下一场比赛做准备，没人多看他这个退赛车手一眼。三年前他还是那个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年，如今却成了"运气不佳"的代名词。
P房里，他的7号赛车被高高架起，一群穿着橙色队服的技术人员围着引擎舱忙碌。祁野的目光却被一个陌生的背影吸引——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人正俯身在引擎前，纤细的手臂上沾满了机油，却灵活地操作着各种工具。
"那是谁？"祁野皱眉问道。
"乔雨薇，新聘的首席机械师。"张诚介绍道，"之前在德国车队工作，调校的赛车拿过三次分站冠军。"
祁野挑了挑眉："女的？"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足以让P房里的所有人听见。那个背影明显僵了一下，然后缓缓直起身，转过身来。
乔雨薇比祁野想象中要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岁，亚洲面孔却有着西方人般立体的五官。她的工作服上满是油渍，但那双杏眼却亮得惊人，此刻正冷冷地盯着祁野。
"性别影响我拧螺丝的手感吗，祁先生？"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P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祁野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会被当场怼回来，一时语塞。张诚赶紧打圆场："雨薇，这是祁野，我们的头号车手。祁野，乔机械师上周刚加入，是车队重金挖来的技术专家。"
祁野扯了扯嘴角，勉强伸出手："欢迎加入。"
乔雨薇看了眼他伸出的手，却没有去握，而是转身拿起一个金属部件："涡轮叶片断裂，碎片打坏了进气系统。这不是偶然故障，而是长期高温运行导致的金属疲劳。"她将损坏的叶片举到祁野面前，"你的驾驶风格太激进，总是延迟升挡让引擎长时间处于红线区。再好的材料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祁野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慢慢收回。怒火在他胸口燃烧："所以现在是我的错了？车队花大价钱请来的''专家''就只会推卸责任？"
"我只是陈述事实。"乔雨薇平静地说，眼神毫不退缩，"如果你继续这样开车，下次断的可能不只是涡轮叶片。"
"你——"
"够了！"张诚厉声打断，"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下站比赛在两周后，我们必须确保赛车万无一失。"他看向两人，"祁野，你需要调整驾驶风格；雨薇，我希望你能针对祁野的特点优化引擎调校。你们必须学会合作。"
祁野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P房。乔雨薇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对了，祁先生。"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下次质疑我的能力前，不妨先看看这个。"乔雨薇将一块平板电脑递给旁边的技师，屏幕上显示着一组复杂的数据曲线，"这是你过去五场比赛的引擎参数与冠军车手的对比。红线是你的，蓝线是马库斯·韦伯的——同样的引擎，他的寿命比你长30%。"
祁野的肩膀绷紧了。他当然知道韦伯，那个德国老将以稳定著称，虽然单圈速度不如他，但总能完赛拿分。他想要反驳，却发现数据摆在眼前，无从辩驳。
"我会看数据的。"最终他只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开了P房。
走出赛道，七月的阳光毒辣地照在祁野身上。他摘下墨镜，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手机震动起来，是赞助商代表发来的消息："听说又退赛了？董事会很关心你的状态。"
祁野将手机塞回口袋，没有回复。他需要冷静，需要远离这些烦人的声音。赛车场旁边有一家小咖啡馆，是他每次比赛前后必去的地方。
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祁野习惯性地走向角落的位置，却意外发现乔雨薇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摊开着笔记本电脑和一堆图纸。她换下了脏兮兮的工作服，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发梢还带着刚洗过的湿气。
祁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介意我坐这儿吗？其他位置都满了。"
乔雨薇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请便。"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祁野点了一杯黑咖啡，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乔雨薇的电脑屏幕——那是引擎的3D结构图，她正在修改某些参数。
"你在重新设计冷却系统？"祁野忍不住问道。
乔雨薇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观察力不错。"她将屏幕转向祁野，"现有的设计不适合你的驾驶风格。与其让你改变风格，不如让赛车适应你。"
祁野愣住了："我以为你会坚持要我改变驾驶方式。"
"那是理想情况。"乔雨薇耸耸肩，"但冠军车手都有自己的驾驶DNA，强行改变反而会影响表现。我的工作是让机器配合人，而不是反过来。"
祁野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女人。阳光下，她的侧脸线条坚毅而专注，手指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调整着参数。他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是第一个真正理解赛车手心理的机械师。
"为什么从德国回来？"祁野问道，"那边的发展空间应该更大。"
乔雨薇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个人原因。"她合上电脑，"我该回去了，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祁野点点头，没有追问。当乔雨薇起身离开时，他突然说道："明天上午九点，车队有模拟器测试，我需要你到场。"
乔雨薇回头，挑了挑眉："命令？"
"请求。"祁野难得地放软了语气，"我想了解你打算怎么改造那台赛车。"
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掠过乔雨薇的唇角："我会准时到的，车手先生。"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祁野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期待明天的见面。也许，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机械师，真的能帮他找回失去的速度。